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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三章 《关于本扑街通宵码了1.5万字所以不想取标题的那些事》


  实话实说。

  在确定了世界线确实变动两次后,徐云的心绪久久不能平静。

  毕竟无论是从科技还是人文角度出发,这都代表着巨大的变数。

  尤其是眼前的这个时间点。

  这可是1850年啊......

  上过小学的同学都知道。

  1840年。

  英国政府以林则徐的虎门销烟等为借口,发动了历史上赫赫有名的鸦片战争。

  鸦片战争以华夏失败并赔款割地告终,中英双方签订了本土历史上第一个丧权辱国不平等条约《白下条约》。

  本土开始向外国割地、赔款、商定关税。

  华夏正式开始沦为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

  因此在历史上。

  1840年也被视为近代史的开端。

  如今穿到了1850年,还骤然得知时间线产生了巨大变动。

  饶是徐云对东方那个腐朽的帝国极其无感,同时也没有一丝一毫想要帮它续命的打算。

  但作为一名华夏人,要说对本土的情况丝毫不关心,那也绝对是一句谎言。

  想到这里。

  徐云不由看向了威尔,略做沉吟,问道:

  “威尔,我听说早些年英国曾经和东方打了一场仗,你了解这事儿吗?”

  威尔闻言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思索片刻,答道:

  “和东方打仗?你是在说婆罗多吗?”

  “那可是很久以前就被英国征服的地盘,有有两三百年了吧,没听说有打过仗的消息啊......”

  徐云摇了摇头,重新解释道:

  “不是婆罗多,我是指有风灵月影宗存在的那个东方,国名叫做华夏。”

  “那就不知道了。”

  威尔干脆利落的耸了耸肩,下巴朝周围的山林努了努,说道:

  “苏格兰虽然和英格兰说是一体,但这里地域空旷,没法和南边相比,信息的交流非常闭塞。”

  “如果你问的是其他事情还好说,涉及到东方的战争.....”

  “抱歉,我确实不太了解。”

  徐云缓缓点了点头。

  这个答复虽然有些遗憾,但却不怎么出乎预料。

  毕竟说到底,威尔只是个来自苏格兰乡下的农村娃罢了。

  想从他的嘴里了解如今的世界格局,确实也有些强人所难。

  所以这事儿还是等到了伦敦再打听吧,反正有的是时间,这种消息总是能打听到的。

  半个小时后。

  洗完锅具的汤姆逊回到了现场,徐云二人也将帐篷准备的差不多了。

  冬令时的英国天黑的很快,四五点左右太阳便下了山,六点便完全黑了下来。

  加之森林中没有什么娱乐设施,三人便按照先前的安排依序进入了车厢与帐篷。

  进入车厢的徐云猫着身子,避开诸多包裹,来到了专供乘客落座的座位上。

  这类座位一般都在马车的最后方,徐云今晚便打算坐在这里,然后靠着车厢内壁睡觉。

  虽然这种睡法很难保证高质量的睡眠,但也不是不能接受。

  以前在实验室内等试验产物的时候,徐云就曾经多次拿着小板凳靠在墙角歇息,也算有过相关经验。

  不过一般来说,这种做法的结局一般只有两种:

  自然醒。

  或者失去支撑惊醒。

  其中后者的情况要是控制不好,迷迷糊糊之下还可能会直接摔到地板上。

  徐云有一次就这样遭过重,最后把自己的眼镜压坏了,1300度的近视,那天他可谓是半米之外人畜不分......

  总而言之。

  经历过1665副本和1100副本后,徐云对于古代休息时间的适应度还是不错的。

  因此没多久。

  他便浅浅的进入了梦香。

  迷迷糊糊间。

  徐云梦到了自己在东海钓鱼,钓着钓着忽然钓上了一只蒂法。

  然后他就和穿着实验服的蒂法,讨论起了粘性良导体在湿润幽闭环境内的强耦合效应,同时还交流起了古诗。

  先是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

  接着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

  随后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

  最终春蚕到死丝方尽,泉眼无声溪细流。

  不知过了多久。

  “唔......”

  徐云挠了挠头发,从睡梦中醒了过来。

  他先是掀开窗帘看了眼车外,依旧是一片漆黑。

  此时他的腹下数寸隐约有些肿胀,估摸着是土豆汤喝太多的缘故吧。

  他便拿起手电筒,打算去车下做个小解。

  为了不打搅到威尔和汤姆逊,他的动作放的很轻,几乎没怎么发出声响。

  淅沥沥——

  一阵小雨过后。

  徐云提了提裤子,重新回到了车边。

  然而就在他打算重新上车之际。

  徐云眼角的余光忽然注意到,此时不远处的帐篷里似乎.......

  隐约有些声响?

  莫非......

  威尔和汤姆逊没睡?

  可眼下的时间节点既无手机也没平板,甚至连PSP都还没出现呢,这两位会在帐篷里做些啥?

  蓦然。

  徐云眨了眨眼,心中想到了一种可能。

  他们该不会是在互通有无吧?

  毕竟这可是英盖兰啊.......

  其实吧。

  作为一位21世纪的五好青年,徐云并没有去偷听别人说话的习惯。

  但考虑到这次副本情况特殊,因此一番犹豫之后,他还是悄咪咪的摸到了帐篷身边。

  此时的帐篷底部隐约透着一些光亮,还一些淅淅索索的声音从帐篷内传来。

  “威尔,你喜欢上面还是在下面?”

  “下面吧。”

  “ok,这个速度能跟上吗?我加速了啊.....”

  “汤姆逊先生,您轻点.....”

  徐云:“????”

  不是吧?

  真就知男而上啊?

  就在他准备默默离开帐篷之际,汤姆逊忽然又说道:

  “在笛卡尔坐标系中,你选的这条切线若是在下面,那么顶点法线就会出现变化。”

  “如此一来...看到了吗?它们三维空间下的方向就很可能不垂直......”

  “而切线空间定义于每一个顶点之中的话呢,就还需要两个步骤才能得到规范化的TBN矩阵......”

  “对了威尔,我说的会不会太快了?需不需要再放回刚才的速度?”

  “不用,威尔逊先生,我能跟得上。”

  “很好,那我就继续了。”

  徐云:“......”

  wtf?

  这两个人男人居然大半夜的躲在被窝里一起学数学?

  这tmd好像比互通有无更离谱吧......

  随后徐云使劲揉了揉脸颊,认真听起了内容。

  接着很快他便确定,汤姆逊和威尔正在讨论的是矩阵和切线空间的问题。

  矩阵。

  这东西是高等代数学中的常见工具,在古代的中西方数学史上,都能隐约见到过类似矩阵的影子。

  例如成书最早在东汉前期的《九章算术》。

  在这部算经中,就用分离系数法表示除了线性方程组,得到了其增广矩阵。

  接着在消元过程中。

  使用的把某行乘以某一非零实数、从某行中减去另一行等运算技巧,就相当于矩阵的初等变换。

  但遗憾的是,那时并没有现今理解的矩阵概念——虽然它与现有的矩阵形式上相同。

  因此在当时,这种方法只是作为线性方程组的标准表示与处理方式。

  这就和之前提及过的天文历法一样。

  它们都属于华夏古代有早期应用,但却没有找到正确方向的工具。

  至于现代矩阵的萌芽呢,则出现在高斯时期。

  后来由阿瑟·凯利在1858年正式提出矩阵论,他也是公认为的矩阵论的奠基人。

  至于再往后就是弗罗伯纽斯和埃尔米特、庞加莱的事儿了,并且最终发展到了目前的常用矩阵模块。

  看到这里。

  聪明的同学想必已经发现了。

  没错。

  在正常历史中。

  阿瑟·凯利要在在1858年才会正式提出矩阵论,普及到大学的时间更是要接近1870年。

  因此很明显。

  矩阵这个工具与手电筒一样,又是一个提前出现的理论。

  不过根据汤姆逊的教学来看,这个时代对于矩阵的掌握程度略微有些原始。

  远的不说,甚至连离希尔伯特阶段都有不小的差距。

  汤姆逊可是剑桥大学毕业的高材生,接触的基本上是这个时代最精尖的理论知识。

  他的解法尚且原始,那么便能够大致判断矩阵前沿的情况了。

  因此在整个过程中。

  真正令徐云奇怪的其实并非矩阵被提前提出了,而是......

  汤姆逊居然在教威尔数学知识?

  要知道。

  矩阵再怎么样原始,它的基础要求还是很高的。

  更别说涉及到切线空间的内容了。

  毫不客气的说。

  在21世纪,很多大学生都不会接触到切线空间。

  当然了。

  如果你是奥数班的话,初中应该会涉及相关的知识。

  21世纪尚且如此,更何况1850年?

  难道说这个满口苏格兰乡村口音的大男孩,过往的经历有些特殊?

  例如在高中时期成绩优异,甚至自学了部分大学知识,但却因为家境原因而被迫辍学?

  汤姆逊则在机缘巧合之下,发现了他的天赋。

  因此带着他前往伦敦闯荡一番,路上则借机教导威尔一些知识?

  这应该算是比较合理的解释了,历史上有过类似经历的名人也有不少。

  最具代表性的就是法拉第。

  这位和法拉利只有一字之差的科学巨匠出生自一个贫苦铁匠家庭,他的父亲体弱多病,工作效率很低。

  同时由于牛爵爷主导的第一次工业革命,铁匠这个职业衰落的就更A股似的。

  因此法拉第全家收入微薄,仅能勉强维持生活的温饱。

  受此影响。

  法拉第幼年时没有受过正规教育,只读了两年小学就辍学了。

  为生计所迫,他只能上街头当了报童,那年他才12岁。

  第二年,他又到一个书商兼订书匠的家里当学徒。

  靠着订书期间学到的知识,法拉第用废旧物品制作静电起电机,进行了简单的化学和物理实验。

  同时因为当时机械式印刷机还没有出现,书籍昂贵,读书看报都是上流社会的事情,法拉第接触的也都是各界名流。

  机缘凑巧之下。

  一位顾客送了法拉第几张门票,由此走进了皇家学院的大门,并且见到了皇家科学院院长戴维爵士。

  听了多次演讲后。

  法拉第把戴维演讲的内容整理成册,装帧成书寄给了戴维。

  戴维一阅之下惊为天人,成为了法拉第人生中一位重要的“接引者”,这才有了法拉第往后辉煌的人生。

  类似的例子还有不少,更别说那些没有闯出名头的了。

  在浩如海沙的人类族群里,有太多太多可能成为顶尖人物的天才,因为各种家庭条件而泯然众人。

  莫非......

  威尔也是这样的一个‘天才’?

  不过很快,徐云便摇了摇头。

  怎么说呢......

  可能性有,但不是很大。

  光环没有在威尔报出姓名的时候发布任务,这便表明了他绝对不是此次副本的主角。

  重要性甚至连亚当·霍普金斯都比不上。

  加之威尔也不是什么小孩子了,二十岁能理解矩阵概念,说开了倒也不怎么难以接受。

  因此他的潜力大概率不会太高,重要性大致可以从谢老都管升级成王禀那档吧。

  不过想到对方好心帮助自己挖坟的举动。

  徐云还是决定如果有机会,还是尽量帮一把这个憨厚淳朴的苏格兰青年吧。

  随后他悄然顺着原路返回,留下了两人继续在帐篷中深夜学习。

  一夜无话。

  ............

  次日一大早。

  太阳透过缝隙照进了车厢内。

  徐云抽了两下鼻子,打着哈欠睁开了眼。

  随后他掀开车帘,走出了车厢。

  今天天气很好,天色大概上午六七点的模样,阳光洒满了树林。

  冬日里的暖阳并刺眼,反而给人一种很温润的舒适感。

  这可是英国很少见的大晴天,尤其是在眼下这个节点。

  此时马车的边上正架着一口锅,威尔正蹲在边上,在一根根的往里头添加柴火。

  见到徐云后他憨憨一笑,打招呼道:

  “罗峰先生,早上好啊。”

  “汤姆逊先生说你身上有伤,特意嘱咐我别叫你,让你多休息一会儿。”

  徐云闻言,心中微微一暖。

  小牛你看看人家.jpg。

  随后他舞了舞胳膊,感受了一番自己的左臂。

  说来也怪。

  不知道是不是光环的作用,一晚过后,他的伤势已经好了一大半,不怎么觉得疼了。

  接着他朝四下里扫了一圈,问道:

  “威尔先生,汤姆逊先生人呢?”

  威尔朝火堆里吹了几口气,同时伸手往车后一指:

  “在准备马匹的粮草呢,马这动物就和驴一样,要想让驴拉磨,总得给它们吃点草吧?”

  徐云点点头,在心中替驴兄点了个赞。

  过了几分钟。

  汤姆逊抱着一捆粮草回到了马车边。

  他先是朝徐云打了声招呼,给马匹放好草料后,三人聚到了锅边,开始吃起了早餐。

  “今天我们的行程可能有些紧。”

  汤姆逊依旧是优雅的吃了几口面包,从身上取出了一张地图,放在面前摊平:

  “按照计划,我们要先穿过怀特库姆山,接着再抵达丹弗里斯小镇。”

  “怀特库姆山在秋末有些湿冷,偶尔还能遇到一些准备越冬的大型猛兽,例如灰熊等等。”

  “因此我们最好还是别在山中过夜,争取今天能够抵达怀特库姆山的另一侧,尽快赶到丹弗里斯小镇。”

  徐云假装认真的听着汤姆逊的安排,目光则飞快的扫视了一遍地图。

  虽然法国特别委员会在1790年5月便制定了公里的衡量标准。

  但此时的英国使用的度量衡,依旧是14世纪版时由爱德华二世颁布的“标准合法英寸”。

  也就是英寸、英尺以及英里。

  根据汤姆逊所指的位置。

  此时他们所在的位置距离怀特库姆山大概有30英里,也就是42公里左右。

  双轮马车在路况不佳的野外,时速则在15公里出头。

  也就是说,光从这里抵达怀特库姆山山脚,前后便要三个小时。

  算上进山出山的时间以及英国冬令时天黑速度较快的情况,今天确实是一遭比较紧迫的行程。

  所以在吃完早饭后,众人很快便出发了。

  咕噜咕噜——

  英国特有的夏尔马是世界上知名的挽用马,也是世界上体型最大的马种之一,可以拉动五吨的货物。

  眼下纵使车内外坐着三个人,马车依旧以一个相对平稳的速度行进着。

  其中汤姆逊独自坐在车厢内,似乎在看着书籍。

  徐云和威尔则坐在外室,也就是马夫所座的车前端。

  出生自苏格兰乡下的威尔对于驾驶马车显得非常熟练,一边甩着鞭子,一边哼着极具苏格兰风情的乡村歌谣。

  徐云则饶有兴致的观看着周围的风景,这可是他从未体验过的经历。

  当然了。

  在漫长的路途中,风景和唱歌都只是一时之计,终究都是会腻的。

  而聊天,则无疑是个消磨时间的好方式。

  过了一会儿。

  威尔似乎唱歌也唱累了,便对徐云道:

  “罗峰,话说你要去伦敦找秦皮,为什么会在苏格兰境内迷路啊?”

  徐云闻言朝他耸了耸肩,用早已编好的理由说道:

  “没办法,我是在阿伯丁港下的船,在圣安德鲁斯找了辆马车想去伦敦,结果路上被黑心车夫甩了下来,所以.....”

  威尔不由同情的看了他一眼:

  “你也是够倒霉的。”

  徐云用三分凄凉中夹杂着三分无奈、三分愤怒以及一分悲伤的表情苦笑了一声,随后反问道:

  “你呢威尔,到伦敦后的门路找好了吗?”

  威尔轻轻摇了摇头,目光望向了远方,说道:

  “没呢,走一步算一步吧,也许没多久我就会灰溜溜的跑回苏格兰了。”

  徐云又问道:

  “那你的家人呢?就这样放任你走了?”

  “家人?”

  威尔轻轻甩了甩鞭子,眼中闪过一丝黯淡,摇头道:

  “我的母亲在我八岁那年去世了,父亲以前是个律师,母亲去世后....唔,总之各种原因吧,我就这样离开爱丁堡了。”

  “......啊,对不起。”

  徐云先是一愣,旋即连忙向威尔说了句抱歉。

  没想到自己有些客套的问话,却触碰到了威尔的痛点。

  幼年丧母,这换谁都不好受。

  不过话说回来。

  在这个时代,律师可以说是一个非常高端的职业,地位甚至要比后世都高得多。

  一个律师家庭,理论上不应该负担不起威尔的学费才对。

  所以......

  威尔的辍学可能和经济无关,而是涉及到了父子之间的感情问题咯?

  嘎吱——

  就在徐云思索之际。

  原本平平稳稳行进在路上的马车,车厢出忽然重重向下一陷。

  车上三人同时发出了猝不及防的轻呼声。

  活了片刻。

  回过神的威尔连忙将马车拉停,飞快掀开车帘,对内问道:

  “汤姆逊先生,您没事吧?”

  汤姆逊此时正用右手拉着车厢侧面的扶手,闻言摇了摇头,另一只手则按了按底板:

  “我没事,不过马车出什么问题了?”

  “我去看看。”

  威尔麻利的跳下车厢,弯腰在车底检查了几秒钟,起身摇头道:

  “汤姆逊先生,车轴断了。”

  汤姆逊表情顿时一滞。

  马车。

  这是一款在世界各个文明的发展过程中,都曾经留下过大量记载乃至样本的出行工具。

  例如华夏很有名的秦陵彩绘铜车马。

  它们是1980年12月本土在陕西秦岭出土的大型马车,一共两乘,畜力均是四匹马。

  它们每辆车有三千五百多个零件,考古学家要像拼乐高一样拼这些零件,除此之外还得做修复工作。

  因此二号马车拼到了1983年拼好修复好,一号马车拼到了1988年4月才拼好修复好。

  不过绝大多数的民用马车呢,在结构上则要简单很多。

  除了毂、辐、牙之外。

  便剩下了车辕、车轴和平板等等。

  剩下的顶多就是在车底与车轴之间再加个伏兔,也就是原始的减震工具。

  而同样的道理。

  结构简单,也代表着一旦任意一个部件出现了问题,马车便很难继续前行了。

  “车轴受不均,导致出现了过载断裂。”

  作为工科大佬,汤姆逊在下车后很快便判断出了故障出现的原因:

  “另外车厢在下沉时也出现了边缘破损,马车只能空乘行进,肯定没法继续载人了。”

  徐云也跟着俯下身看了几眼,起身后道:

  “抱歉,汤姆逊先生,都怪我......”

  结果他话没说完,便被汤姆逊打断了:

  “和你没关系,这是马车老化引发的主轴断裂。”

  “你和威尔坐在前室,如果是因为多了个你导致的重量过载,那么应该是四根珍木托架的底板先塌才对。”(找不到西方对‘珍’的称谓,就直接套用本土的说法了)

  汤姆逊说的很认真,这就是他的性格。

  虽然他此时依旧决定和徐云在丹弗里斯分别,但却不代表他会无脑把锅甩给这个突兀出现的路人。

  这种马车的受力图非常简单:

  主轴承载的是车厢,前室则由珍木和底板托架,属于很有西方特点的二段式分承结构。

  因此主轴这个承载车厢的环节,并不会因为前室位置上多了个徐云就出现断裂。

  当然了。

  如果徐云和汤姆逊一起坐在车厢内,那就有很大责任要落在徐云身上了。

  因此目前来看。

  这根主轴应该是使用年岁太久,此时自然而然的寿命终结了。

  一旁的威尔看了二人一眼,对汤姆逊问道:

  “汤姆逊先生,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汤姆逊闻言沉默片刻,从身上再次取出了那副地图。

  摊开后。

  他又从胸前掏出了一块指南针——这玩意儿是12世纪由阿拉伯商人从本土带入欧洲的,目前的普及度非常非常高。

  汤姆逊先是对好了方位,接着用修长的手指在地图上划动了起来:

  “今晚肯定是没办法翻越怀特库姆山了,主轴断裂,我们必须要找个村子进行补给。”

  “阿尔勒村,不行,太远了......”

  “西姆尼村,南边六十英里,也是麻烦......”

  过了几分钟。

  汤姆逊的食指忽然停留在了某个小黑点上:

  “嗯?门迪索洛村,离这里大概...十二英里?”

  众所周知。

  苏格兰境内地广人稀,面积相当于本土一省,人口却只有五百多万。

  截止到20世纪之前,苏格兰人一直过着半游牧式的生活。

  因此像村落这种小规模的聚集点内,一定可以买到各类行车工具。

  甚至如果你愿意的话,连全新的马车都能买到。

  因此补给并非难事,关键是......

  想到自己此次的任务,汤姆逊的眼中不由闪过了一丝凝重,以及微不可查的担忧。

  按照原本计划。

  他在出发前已经准备了大量的补给物资,足够一路直接抵达谢菲尔德乃至诺丁汉。

  在这一过程中,他们不需要进入城镇进行任何的补给,自然也不会被人盯上。

  纵使有徐云这个变数出现,他也只需要在临近丹弗里斯小镇的地方将他放下,然后继续绕行即可。

  结果没想到。

  人算不如天算。

  马车主轴的断裂完全打乱了他的计划,导致他现在必须找个人类聚集点进行补给......

  不过门迪索洛村只是一个两百多人的小村子,只停留一晚的话,应该不会出现什么大意外吧?

  想到这里。

  汤姆逊心中已然有了决断。

  随后他深吸一口气,收起地图,指着某个方位道:

  “走,我们去门迪索洛村,今天就在那边休息一晚,找个猎人家买根主轴,明天再出发。”

  徐云和威尔自无意见。

  随后三人推着主轴断裂的马车,开始朝目标处出发。

  ........

  三个小时后。

  有些疲惫的三人抵达了一处村庄外。

  与后世的欧洲村庄不同。

  19世纪的欧洲农村,大多是以家族为基本构成单位而建成的。

  这种村落的居住地和耕地是分开的,并且村落居住地中心会有很多磨稻谷或者打水的公共设施。

  例如约翰·康斯太勃尔的《水闸》一画,描述的便是这一幕。

  同时由于周围多山,因此苏格兰村庄的居住区大多都会设立起一圈篱笆,耕地则在篱笆外。

  不过令徐云意外的是。

  他们面前的村落围的可不是篱笆,而是一道厚实的土墙。

  整道墙高度接近两米,厚度未知,看起来相当结实。

  整个村落只在墙体北方有一处入口,有些类似华夏的‘里’。

  此时时值中午,村落内正有一道道烟气冒起,看上去安宁而又祥和。

  见此情形。

  汤姆逊示意徐云等人停下马车,独自走到门边,敲了敲门:

  “有人在吗?”

  片刻过后。

  大门齐眼的高度出忽然开了个口,一位老者向外看来:

  “门外何人?来我高佬庄何事?”

  “高佬庄?老丈,此处不是门迪索洛村吗?”

  “没错,门迪索洛村乃是官面称呼,只因我村村民大多个子奇高,便得了个高佬庄的诨号。”

  “原来如此,哈利路亚,这位老丈,我等乃是自西方而来,前往东边做生意的商人,路经此处,却不料马车主轴断裂,老丈可否行个方便,让我等小憩一晚,待明天上路。”

  门对面沉默片刻,说道:

  “先生一共几人?”

  “三人,加上一匹白马。”

  又过了一会儿。

  嘎吱——

  大门缓缓开启。

  一位精瘦的小老头从门后现身,背着手道:

  “请进吧。”

  汤姆逊朝他道了声谢,对身后的徐云和威廉说道:

  “威尔,罗峰,我们进去吧。”

  待几人入内后。

  小老头引着他们来到村道上,同时自我介绍道:

  “汤姆逊先生,我叫做埃瓦尔,是村民议会选出的干草监管员,同时也负责村落入口的看守工作。”

  “我们村子里有几个手艺还不错的木匠,不过他们的擅长区域各有不同,你们要换的是多少英寸的主轴?”

  汤姆逊和威尔对视一眼,由威尔道:

  “三到四英寸的就够了。”

  “三到四英寸......”

  埃瓦尔摸了摸胡子,很快便想到了人选:

  “我明白了,你们跟我来吧。”

  说完便带着一行人朝某个方向走去。

  19世纪苏格兰的农村还没富裕到随意挥霍资源的地步,因此整个村落被围出的区域略微有些紧凑,户和户之间的距离大多很近。

  整个村子的格局,有些类似后世那种集体建造的新农村楼房,不过都只有一层。

  在前往木匠家的路上,徐云看着这道没多少磨损的土墙,不由好奇的问道:

  “埃瓦尔先生,这道墙是刚建的吧?”

  埃瓦尔朝他笑了笑,伸手指着墙角,答道:

  “没错,这道墙是村里集资建的,刚落地一年左右,所以基底还很新。”

  随后他看向汤姆逊,眼中闪过一丝好奇,问道:

  “汤姆逊先生,你们是从爱丁堡来的?”

  汤姆逊点了点头,这个信息倒是没什么好保密的:

  “没错。”

  听闻此言,埃瓦尔眼中闪过了一丝忧色,连忙追问道:

  “汤姆逊先生,听说咱们要和南边打起来了,这是真的吗?”

  汤姆逊微微一愣,接着有些感慨的叹了口气,道:

  “抱歉,埃瓦尔先生,我也不清楚接下来的局势会变成什么样。”

  “只是听说双方议会正在进行着谈判,但分歧依旧很大,随时可能出现新变数。”

  埃瓦尔闻言,脸上的表情肉眼可见的黯淡了不少。

  一旁的徐云则眨了眨眼,忽然明白了什么。

  说起英国这个国家的全名,大多数人的脑海中可能都会闪过一个称谓:

  大不列颠及北爱尔兰联合王国。

  不过这个称谓的真正含义,知晓的人可能就没那么多了。

  其实呢。

  真正的英国是由苏格兰、英格兰、威尔士以及北爱尔兰组成的。

  我们所说的英格兰,其实不能完全代表英国。

  这四个国家同属于英国体系,但却彼此有着极高的自由度。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

  世界杯和欧洲杯这两大比赛,这四个国家都是独立参加的。

  而在这几个国家中,苏格兰对于英格兰的恨意几乎是满值的。(苏格兰和英格兰的恩怨会贯穿这个副本,所以着重详细介绍一下)

  其实最早在不列颠岛上生活的是苏格兰人,他们是整座岛的坐地户,真正的拥有者。

  但是当年他们不叫苏格兰人,而是叫做凯尔特人。

  凯尔特人可是一群狠角色,但没想到他们遇到了一个更狠的硬茬子——此人便是当年差点被某蝙蝠精踢到护城河里的凯撒。

  作为一代雄主。

  凯撒第二次入侵不列颠岛的时候就登陆成功了,把凯尔特人摁在地上吊打了一顿,

  凯尔特人被西罗马人打到了北部山区,只能依靠山区有利地形苟延残喘了下来。

  而这个时候。

  罗马人突发奇想,来了个骚操作:

  它们在不列颠岛最窄处建了一个城墙,也就是著名的哈德良长城。

  这条城墙在规模上和咱们本土的城墙肯定没法比,但不列颠岛也不是咱们那延绵不断的万里边疆不是么?

  于是乎。

  它把不列颠岛分为了南北两部分。

  这可不是简单的区域划分,从那以后,不列颠岛就形成了南北两个区域。

  这两个区域无论是民族,宗教,国家政治,语言,文化都有很大的差异。

  南边的和罗马人在一起,逐渐被同化。

  北边的则坚持抗争,延续了凯尔特人的血统。

  后来到了公元五世纪,西罗马王朝到了末端。

  所以北边的凯尔特人,还有现在爱尔兰岛上的皮特克人便发起了反击,并且很快取得了优异的战果。

  但南边的那部分人呢,此时已经和凯尔特人有了巨大的观念分歧。

  他们认为北边的凯尔特人也不是啥好东西,不能放任这些人为所欲为。

  所以南边的那部分人就来了波吴三桂附体,喊来了盎格鲁撒克逊人,让他们负责“维稳”。

  这些盎格鲁撒克逊人来到岛上后落地生根,成为了现在英格兰和威尔士的祖先。

  这就是英格兰和苏格兰民族矛盾一切一切的根由。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句话其实国外也有不少人奉为真理。

  到了1298年。

  英格兰国王爱德华一世御驾亲征,彻底打穿了苏格兰防线,英格兰第一次完全吞并了苏格兰领土。

  但苏格兰人不服气哇,于是当地的抵抗运动却一天比一天激烈。

  最终在1314年的时候,苏格兰重新获得独立。

  电影《勇敢的心》,描述的就是这段历史。

  不过古今中外的王朝战争中,往往也不会缺乏联姻这种操作。

  因此经常会出现A和B打仗,A却和B的子孙有着血脉关系的情况。

  1603年。

  强势的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咳咳,一世驾崩。

  因为生前无嗣,与之关系最近的就是其侄孙,也就是时任苏格兰国王詹姆士六世。

  于是在佩戴苏格兰王冠的同时,詹姆士六世也被加冕为英格兰的国王。

  但此时的詹姆士只是头戴两顶王冠的同一个人而已,英格兰与苏格兰仍然是两个国家。

  不过另一方面。

  这也拉开了两国合并的序幕,为合并达成了合作基础。

  而最终导致两国合并的原因,说起来也有几分意思:

  苏格兰破产了,最终为了还债而卖自己......

  那是在1688年时候,高卢在欧洲大杀四方,颇有些荒天帝架势。

  欧洲各国为了阻挡高卢的扩张,便联合起来共同对抗高卢,史称“大同盟战争”。

  苏格兰作为参战国之一,被高卢单抓针对了,经济遭受严重打击。

  但俗话说得好。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此时其国内又爆发了大饥荒,大约有15%的人口饿死。

  为了发展经济,苏格兰政斧头决定放手一搏:

  打算在中美洲这块地方建立本国殖民地,以便于和亚洲通商。

  但考虑到国库早已空空如也,所以最后苏格兰政斧做了决定,项目资金靠公众募资。

  就这样国会议员、地方仕绅与数千名包括船长、医生与药师等职业的拥资公民,皆兴致勃勃地把终生积蓄投入殖民计划。

  然后悲剧发生了:

  在1699年第二支殖民舰队抵达巴拿马之前,苏格兰建立的“新爱丁堡”已经被西班牙人摧毁殆尽,这些资金最后全然进入了西班牙人的口袋。

  真.送财童子。

  这部分资金约为当时苏格兰全国流通财富的25%~50%之多,于是乎,苏格兰崩了。

  在这种情况下。

  苏格兰只能以政治联合,来换取经济援助及英格兰放宽贸易限制的承诺。

  所以1707年。

  双方联合法案通过。

  苏格兰国会解散,两国正式合并为单一的“大不列颠王国”。

  当然了。

  并不是所有的苏格兰人都赞成这种结果,因此一直以来——哪怕是在徐云穿越的后世,苏格兰独立的声音依旧不小。

  而眼下这个时间点嘛.....

  则恰好是其中的一个关键阶段:

  再过36年,苏格兰自治协会便会成立。

  虽然这波独立运动最后还是以失败告终,但在最近这段时间点,英格兰和苏格兰之间可谓剑拔弩张。

  双方在边界没少发生摩擦,甚至出现过百人级的械斗。

  只是出于敏感角度考虑,双方使用的都是肉搏或者冷兵器,没人敢用枪械。

  在这种背景下。

  门迪索洛村才会在去年建起高墙,用这种远高于寻常篱笆墙的手段用以自保。

  几分钟后。

  众人抵达了一处空地外。

  结果刚一到这儿,汤姆逊和徐云的眉头便同时皱了起来:

  此时空地上正摆着一张桌子,桌子边上则围着十多位表情兴奋的男子,嗷嗷怪叫的玩着原始的博彩。

  周遭充斥着一股夹杂着汗臭、酒精的古怪气息。

  汤姆逊几人的到来引起了部分人的注意,不过他们只是扫了汤姆逊几人一眼,便继续玩起了赌博。

  埃瓦尔对此也见怪不怪,只见他走到了一位高瘦男子面前,一把将他拉出了人群。

  “嘿!慢点慢点!”

  站稳身子后,高寿男子抖了抖被埃瓦尔捏皱的衣服,埋怨道:

  “埃尔瓦老爹,你这是在干什么?我才刚要下注呢!”

  “下注下注,你就知道下注!”

  埃瓦尔气势很足的一拍此人脑袋,指着汤姆逊道:

  “斯特林,有人客人上门了都不接待一下?”

  高瘦男子斯特林闻言一愣,旋即意识到了什么。

  连忙看向了汤姆逊,试探着道:

  “您是说.....”

  埃瓦尔冷哼一声,双手环抱在胸前,说道:

  “这几位先生是从爱丁堡路过的客人,他们马车的主轴坏了,我记得你那儿有几根新做的三英寸主轴对吧?”

  斯特林越听眼睛瞪得越大,到最后眼睛都快泛光了:

  “有的有的,要多少都有!”

  学过地理的同学应该都知道。

  英国种植的是冬小麦,也就是秋季播种、冬季生长的农作物。

  此时节气正值秋冬交际,农民们都已经干完了农活,山林里的猎物也大半开始准备冬眠了。

  正因如此。

  这些闲下来的农民和猎户才会到这里赌博。

  因此作为一名木匠,斯特林已经有好些日子没怎么开张了,只能到赌桌这边碰碰运气。

  毕竟农具的销售旺季是春夏之际,捕猎的陷阱也是如此。

  因此在得知汤姆逊需要马车主轴时,他的表情才会如此兴奋。

  马车主轴这玩意儿别看好像就一根木头,校准起来没些手艺其实是有些难度的。

  尤其是汤姆森这种需要远距离行驶的情况,主轴的要求还要更高一些。

  因此售价自然也不会低。(doi10.15967/j.cnki.cn14-1312/g4.2008.06.006,这是独辀马车的造价参考)

  一般来说。

  一架二轮马车的主轴造价,占比大致在全车的25%-35%之间,大致等于车厢+车辕。

  这个价格在19世纪的英国,基本上等于卖出十五把农具的收入了。(参考自04版《世界近现代史》的农业经济分类中的F329/K27,凌晨五点打电话找社科院一位熟人求助的OvO)

  而就在斯特林点头哈腰的带着汤姆逊前去自己家时。

  不远处极其热闹的赌桌上。

  一位满脸横肉的大汉不动神色的撇了他们一眼,旋即摆出了一副生气的模样:

  “wtf,这狗屎的手气,不公平,重开!三把都要重开!”

  一旁的其他猎户见状,不由笑着道:

  “库尔兹,你喝醉了,赶紧下桌让我上!”

  名叫库尔兹的大汉在众人的劝说下丝毫不显异常的离开了赌桌,接着他走到走到墙角处,脸上的醉意瞬间消失不见。

  只见他在身上摸索片刻,取出了一张折叠的纸......

  随后将其摊平,放到了面前。

  只见这张纸上正画着一张与汤姆逊有六七分相似的人物素描,同时还附加着其他一些信息。

  而画像的正上方,赫然写着几个英文字母:

  order  for  arrest  !!

  库尔兹仔细的看了一遍上头的内容,目光特意在汤姆逊的络腮胡和特别高的发际线上停留了一会儿。

  片刻过后。

  库尔兹: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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