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祖灵
“呵——”方寒用力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朝湖边走去。清晨最好的享受，就是用清亮亮的湖水洗一把脸，然后再伸个懒腰。这样的标准，就是美好的一天开始的标准。
哼着一首欢快的小曲，方寒俯下身子，掬起了一捧水，撩在脸上。清凉的感觉从面颊，流向脖子与身上。方寒也懒得擦，站起了身。正准备在湖边感慨一下人生无常的方寒，突然意识到，这里似乎不止他一个人。
就在不远处的湖边，彻底摘了面具的夺面目瞪口呆地看着方寒。在部落中呆的时间长了，方寒的服饰也开始逐渐地向深渊部落的审美看齐。就比如他现在身上的这件简单的便服。
说是便服，其实不过是两条长长的宽布条垂下，挡住里面穿着内裤的那话儿，加上在身上斜斜挎着的皮质肩带。方寒睡觉时，就是穿着这样的一身行头。
而男人嘛，早上起床，自然就会有一些类似起立一般的生理反应。方寒看着夺面惊诧的眼神，见已经避无可避，干脆昂首挺胸地，摆出了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夺面，归根结底，她在家破人亡之前，不过是一名久居深宫的乖乖公主而已。像这样野性、这样直接地看到异性，还是第一次。而父母种族复杂，导致她自幼形成的审美观，就是强壮与优雅并存这种在深渊中绝对找不到的两个极端。
按理来说，在这种利益横行实力至上的深渊世界，这种审美的范例，就如同天方夜谭一般。
但，她碰到了方寒。此刻的方寒没了轻甲与衣物的遮掩，将一身健壮结实的肌肉裸露在外。加上他虽不英俊，却阳刚之气十足、棱角分明的面庞，夺面只感觉，这样“完美”的方寒，就如同一颗刺破了深渊无尽黑暗的彗星一般。不仅是存在，更是在她的生活中，照亮了她接下来的路，也将她之前所受的苦难，与那火毒一并消泯无形。
一股被自己认为是“爱情”的小小种子，已经在夺面的心中开始萌发。
“怎么了？”方寒厚着脸皮，朝呆呆愣住的夺面轻声问道。
夺面摇了摇头，露出了一抹弯月般的浅浅笑容。“只是第一次见到，你这样的男人啊。”
方寒一惊，如此直白的话，让他本就不是特别老实的心“噔噔”跳了起来。“这。。我。。我不是有意的，以后我会注意。”
夺面脸上竟是掠过一丝失望的神情。这淡淡的失望一瞬即逝，但方寒却敏锐地捕捉到了。“另外，姑娘，你不觉得，夺面这个名字，听起来并不像一个女人应有的名字吗？”
果然，转移话题永远是缓解尴尬的最好调剂。夺面的心思果然被方寒引着，到了别的地方。“嗯。。确实有一点吧。不过好像也没什么分别啊？”
方寒叹了口气。能给孩子取“夺面”这样一个残忍的名字，可见这恶魔的文化水平，并不是有了人类女人之后就能提高的。
“虽然夺面这个名字很应景，但是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太残忍了些。而且你现在脸上火毒已去，不应该换一个正常一点的名字吗？”方寒趁夺面低头思考的机会，迅速从戒指中找到了一条长裤穿上。那原本耸立的“旗杆”，也被方寒强拉硬拽地装在了它应在的地方。
夺面思考了很久。终于，她抬起头，两只眼睛也和嘴角一般，完成了一抹细细的月牙儿。
“那，你帮我取好吗？”
看着夺面那清丽恬淡的面庞，方寒不争气地点了点头。
“你的母亲。。姓什么呢？”
夺面想都没想。“文，文静典雅的文。”面上掠过一抹哀伤，夺面慢慢抬起头，用期待的眼神，看向了正在思索的方寒。
一线灵光一闪而过，方寒开口道：
“那，就叫。。文秀秀，如何？”
话一出口，方寒只感觉自己前世义务教育的九年与大学四年的语文课都白上了一般。秀秀，这一对看起来稍许土气的叠字，怎么能将夺面的气质完全涵盖进去呢？
但夺面却出人意料的，轻轻点了点头。
“这个名字，很好听，我喜欢。”
方寒愣了愣，看到夺面脸上丝毫不加掩饰的喜悦笑容，他也就释怀了。“那么，你好，文秀秀。”
“你好啊，方寒。”夺面，不，文秀秀笑着，和方寒玩起了这种小孩子过家家一般的对话。
心中略微计算了下时间，方寒一拍脑门。“我那边还有事，就先走了。”见文秀秀与他笑着应了两声，方寒这才抬腿朝校场的方向快步走去。
文秀秀见方寒远去，没来由地叹了口气，看向了湖中的自己。
“你呀，什么时候能胆子大一点呢？”
哀怨的声音，顺着散落湖中的青丝，在湖上传了很远，很远，却传不到越跑越远的方寒耳中。
在瑞诺的努力，与食人魔们的帮助下，提戈提洛市场被彻底转移到了食人魔部落，也就是新生的混乱城邦城区中。见到这里强大的守备力量，那些不情不愿的商贩们也纷纷在心底里赞同了瑞诺的做法。
原先的提戈提洛旧址上，立起了一块大大的黑曜石石板，上面用狂乱的魔法能量塑造了一个指向箭头，以及一行字：
提戈提洛市场新址，由此去。
只是三两天的功夫，食人魔部落这里就已经迎来了大量的客人。有的只是为了找到提戈提洛而来，有的则是抱着冒险的心态，在混乱城邦走动参观了一番。装备精良、实力强大的食人魔，还有老牌统治者狩猎队，让那些刚刚生出些不轨之心的家伙放下了屠刀，乖乖地在市集中浏览着自己所需要的商品。
而摆摊的商贩们，则是保留了在原先提戈提洛时的税率——三分之一。对于一些已经形成大规模的商铺，方寒则笑盈盈地找上门去，与他们洽谈一些合作事宜。而这些大商铺，在方寒的现代商业头脑下，开始逐渐地在罪渊里打响品牌。
在原有城墙的基础上，所有人都动员起来，增强城墙的高度与厚度。不论兽人，地底精灵，还是洞穴人，食人魔，所有人都不畏劳苦的工作着，将一块块坚实的巨石从深山搬来，加工成标准大小后，一层层地垒起来。最终，只花了半个月的时间，一座宏伟的混乱城已经初具雏形——起码城墙已经高高地垒了起来。
之后就是丽萨娜与一些食人魔巫师学徒们的工作。学徒们用魔兽血在魔晶中画上魔纹，丽萨娜再用魔力注入，这些带了魔纹的魔晶就直接没入城墙之中，构成了一座巨大的防御法阵。按照丽萨娜的保证，这样的防御法阵，可以勉强防御天位法师的攻击。而对于那些数量广大的地位实力者，这防御法阵，可以称得上无敌。
起先瑞诺还对城墙的防御表示怀疑。方寒于是让他亲手试了试。斗气实力堪堪接近天位战士、肉体力量连方寒都要逊色三分的瑞诺，耗尽了力气，也没能将城墙轰开，只是在墙上显出了一些受巨力猛砸后产生的白色斑点而已。
于是所有人都对混乱城的安全没有了异议。
“方寒统领，您快去看看，长老大人。。快不行了！”正在城墙上观览着混乱城风景的方寒，被一个浑厚的声音叫住。方寒回过头，一名食人魔骑士正骑着气喘吁吁的蝎狮，停在城墙下。在蝎狮身后是一连串相隔甚远的爪印，可见蝎狮奔跑的有多快。
“怎么会？黑王！”拍了拍面前食人魔骑士的坐骑，方寒猛地打了个呼哨。黑王的巨大身影从远处的小小塔楼上跃起。下一秒，黑王就带着风声，降落在了方寒身前。“你们继续坚守岗位，切记这个消息一定不能外传！”嘱咐了那食人魔骑士两句，方寒跨上黑王，朝市中心依旧存着的那一片低矮帐篷行去。
“哗啦！”帘子被一把拉开，方寒急匆匆的快步走了进来。屋中是帕克、瑞诺、文秀秀、丽萨娜、莱恩，还有在长老床前“啪嗒啪嗒”掉眼泪的龙平、龙原两兄弟。几乎所有的混乱城高层，都聚集在了这里。
而长老，那个原本苍老但肩担整个部落的长老，一向在所有人心中高大的他，此刻身体竟是整整瘦了两圈，皮包骨头的长老微睁着眼，口中的气息若有若无，看样子已经是不行了。
当方寒走到床前时，长老原本已经萎靡的精神，竟是一下子回光返照。仿若恢复了所有气力一般，瘦削的长老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方寒小友，这可能是我们最后一次交谈了。”长老的脸上，丝毫不见濒临死亡带来的萎靡与无力，反而充满了一股神圣的、看破一切的气质。“若非有你，我就可能会是这部落的最后一个领导者了。石槌食人魔，恐怕也会慢慢从这个世界上消失的吧。”
方寒紧紧握住长老的手。那双手已经瘦骨嶙峋，粗大变形的关节，从其中便透着一股森森的死气，这让方寒第一次，感到了深深的无力。“长老您千万不可这么说，这，其实是部落收留了我这个神灵的罪人啊！”
长老勉强笑了笑。“呵呵，神灵。。一群杂种而已。听着，方寒小友，我马上就要去见祖灵了。我的力量，自然会全部给帕克。这一生积蓄的智慧，就只能，给你了。”
听长老的语气已经断断续续，方寒连忙点头。其实这两样，全部给帕克，自己也不会有半句怨言。可这一生的经验与智慧，却是长老为了报答方寒对整个部落的恩情，用生命付出的褒赏。方寒岂有不接的道理？
见方寒点头应允，长老脸上再次露出了和善的笑容。“长老爷爷，以后没法给你们讲故事了，你们一定要听话。”摸了摸龙平、龙原的脑袋，等两个小孩都含着泪花点头后，长老才大声地笑了起来。
大笑声中，一青一红两道光芒从长老的体内涌出。红光径直注入了跪在地上的帕克体内，而那青色的光流，则涌入了方寒的大脑。巨量的信息，让方寒的头隐隐作痛。
“祖灵啊！我来了！”
身体化作二色光流，一道乳白色的虚影直直冲向天空。
顿时，所有的食人魔们都跪在地上，痛哭流涕起来。这是他们最亲爱、最尊敬的长老，留下的最后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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