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第 119 章
以前贺兰霆生气动怒, 对崔樱来说就跟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一样。
她畏他惧他,怕他不开心就拿她拿崔家开刀,怕暴露两个人的私情, 所以各种伏低做小, 阿谀讨好。
后来变成喜欢他, 就是贪念他需要自己的那种感觉,让崔樱上瘾了, 一面害怕又一面期望他所有的注意力都投放在自己身上。
招架不住了就讨好熄火, 招架得住就大着胆子回头撩拨。
现在不同了, 二人成了夫妻,好像什么事都尘埃落定了,贺兰霆再发火再有情绪, 崔樱都没有以前那种畏惧的感觉了。
她有一种足以令贺兰霆愤恨的将她吞吃入腹的自信在,就是觉得贺兰霆不会像往日那样对待她。
崔樱看着贺兰霆走远,府里的下人都知道太子和太子妃之间的气氛发生了变化, 二人进入了谁也不理谁的阶段。
不,中肯些说,是其中一方更希望另一方主动示好服软。
贺兰霆娶崔樱是为了什么, 当然是想她爱自己了, 千方百计不择手段把人弄到手了,成了夫妻对方姿态却跟他想象中的不一样, 这让他有些怀疑崔樱当初对他表露出来的喜欢到底是不是真的。
或者,“崔家把崔樱掉包了吗。”
贺兰霆疑心病犯了的时候不仅会有些胡说八道的癖好, 还很喜欢往他自己理解的方面揣测。
当然他有这种怪癖自己心里也很清楚, 所以情绪再外露, 类似这种话都不可能再说第二次。
被“掉包”的崔樱回了房歇息, 要管理一个太子府其实很不容易, 尤其她才嫁过来不久,还怀着身孕,精力远远不够用。
方守贵想躲着她的,却碍于太子的吩咐,和崔樱的身份不得不到她身边伺候。
整个府里都知晓,太子给予太子妃的权利不赤于他本人。
两个主子要是感情不好,对下面伺候的人来说也是件很危险为难的事,万一伺候到谁跟前没服侍好,谁注定就遭殃。
哪怕太子妃本人脾性各方面都远好相处于其他皇室宗亲,但奈何太子在这方面让人盯得很紧。
崔樱不罚下面的人,自然有人替她处罚。
这种就属于,她不觉得自己被冒犯了,而太子认为她受了委屈,哪怕在冷战或是吵架期间,除了他自己,谁都不能薄待了崔樱。
方守贵曾经是顾皇后的人,不太乐意见到贺兰霆跟崔樱纠缠到一块去,今时不同往日,哪怕顾皇后再派人给他传话,他私心里也希望两位主子感情和睦。
所以他开始劝崔樱跟贺兰霆和好,“长嬴虽然没到,兰陵那边就已经上贡了一批新鲜的荔枝,太子妃尝尝?”
崔樱不知道老奴才的心思,睁开有些困顿的眼皮,微微打起精神,“好啊。”
方守贵立马让人将荔枝送上来,落缤洗干净手拿绢帕擦了擦,剥了几颗放进玉盘里让崔樱用签子戳着吃。
“滋味不错,你们也尝尝吧。”
这种时节最早出来的一批都格外珍贵,挑的都是最甜最红的,崔樱大方赏赐了一些下去,在房里侍候的宫人都跟着尝到了甜头。
方守贵眼珠跟着转了一圈,心里有些磨牙切齿,想着太子都没得到的关照,这些人先得到了,顿时有些替贺兰霆着急不值。
“兰陵不仅水土养人,种出来的果子早年就是御贡的,太子就曾夸赞过……”他等了半天崔樱也没提出,让人送些荔枝给书房那边,只好自己开口了。
崔樱现在经人一点就通,女儿家的心思向来敏锐,方守贵一提到贺兰霆,她就意会到了。
崔樱:“太子尝过了吗。”
方守贵见她上道,绷着的脸瞬间喜笑颜开,“太子那差人送去了一篮,不过……”
崔樱:“不过什么。”
方守贵想她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太子书房现今不轻易让侍女进去侍候,魏校尉是个粗手粗脚的,伺候不好。太子要想吃点这种果子,还得自个儿亲手剥。”
崔樱对贺兰霆办公的地方相当熟悉,他们很多旖旎的事都是在那发生的。
有高兴也有不高兴,方守贵说得不让侍女侍候,崔樱都当他是在说笑。
崔樱:“你说得对,魏大人有公职在身,他是干正事的,不好做那些伺候人的活计。”
方守贵隐隐约约觉得有些不妙,他刚才是这么说的吗,好像不是啊。
崔樱接过落缤递来的帕子,擦了擦嘴上香甜的果肉汁水,十分通情达理地道:“那就从后宅差两个心灵手巧的侍妾过去吧,太子身边怎能没有红袖添香、佳人相伴?是这个意思的吧,方总管。”
贺兰霆身边从不缺人伺候,崔樱不止一次见过他书房里有颜色好的女子为他研墨、调香。
不管方守贵抱着什么样的目的,崔樱都当他是在为贺兰霆鸣不平,她表现得大度又贤淑,让人找了两个侍妾跟着方守贵,去找太子报到。
午食刚过不久,崔樱吃了点甜的便开始昏昏欲睡。
天气回暖,落缤刚从柜子里取出一条薄毯过来,崔樱已经在榻上侧着身睡着了。
方守贵带着使命到书房,微妙的气氛沉默太久,会让人不自觉多想,越想越慌。
刀锋慢慢划开纸皮的声音危险响亮,贺兰霆在亲自动手拆从不同地方来的密信,在方守贵整个人都感到折磨的时候,他才放下匕首,斜眼睥睨地朝下方看过来。
“孤以前觉得阉人找对食,那是多此一举。现在来看,不是你找不到,是没人愿意要。”
贺兰霆随手抽出笔架上的一支狼毫笔朝方守贵砸了过去,“老东西,孤跟太子妃的事,你插什么手。”问题他插手进来,不仅毫无作用,还有火上浇油之势。
他抬眼冷冷望向跟在方守贵后面瑟瑟发抖的侍妾,命令她们,“滚下去。”
方守贵哭丧着脸解释,“殿下息怒,是老奴见太子妃跟您不亲近,多嘴说了几句,不想就惹太子妃误会了,老奴真的只是出于好意啊。”
贺兰霆不是第一次知道崔樱记仇,可能她自己都意识不到。
她对自己遭受过的事,每一丝每一毫都记得很清楚,就像她让方守贵送来侍妾给他,就是在报复当初他在书房用侍妾气过她。
贺兰霆不近女色,不代表他不懂欣赏女色。
常人的欲望他都有,只不过他这个人要求高,有了崔樱之后,他对其他女子没有别的想法,就是送上来也入不了他的眼,除了让贺兰霆感到不被尊重,勾不出多余的念头。
侍妾本是贺兰霆说要遣散的,结果崔樱不同意,贺兰霆只等着她哪天想通了,自然会处理好那些女子。
没想到,有一天是在这等着他的。
贺兰霆冷冷道:“你知道些什么,什么叫她与孤不亲近,是孤……”明明是他在单方面跟崔樱置气。
她多没良心,还对顾行之念念不忘,他不能计较,总不能身为太子,连气也不能撒吧。
方守贵在贺兰霆这就是一颗墙头草,他吹捧道:“您是太子,是未来一国之君,太子妃怎么都不该跟您斗气,要讨好殿下您也是应该的,怎么能让殿下来低头呢,就算因为记恨那天晚上的事,这不都过去这么久了,也该算了……”
贺兰霆精准地捕捉到一丝端倪:“什么晚上的事。”
方守贵霎时清醒过来,脸色大变,背上有冷汗涔涔之意,“就是,就是。”
他在贺兰霆越来越渗人的瞪视下,嘴唇抖了抖,心底哀嚎一声“天要亡我”,认命张嘴,将隐瞒已久的事一五一十说出来。
“就是那天夜里,太子妃还是贵女的身份,她在府里歇下……那晚殿下跟老奴都以为她睡着了。”
“老奴也确实没见到太子妃有任何动静,授皇后娘娘之意,想让殿下考虑考虑自个儿的终身大事,才有此一问。”
“奴也不敢确定太子妃到底是不是听见了。”
方守贵:“只记得,白日里她一大早就让婢女收拾好,从府里出去了,还叮嘱奴等不要扰了殿下安睡。那只湿濡的枕头,说不准是打翻的茶水,总不能真哭了一夜?”
他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轻,最后满脸愧色,两只手对准老脸各掴了一巴掌,“这事老奴应该早些告诉殿下的。”
那时应该是崔樱对贺兰霆情意最满的时刻,他们耳鬓厮磨,享受彼此带来的短暂欢愉。
在方守贵问贺兰霆喜不喜欢她的时候,崔樱最想听到的应该是贺兰霆对她感情的肯定。
但是贺兰霆那时怎么说的呢,他说对她只是可怜,还揭她伤疤,说顾行之都不喜欢她,那他又为什么要喜欢呢。
仿佛他承认自己喜欢了,就会显得不如顾行之一样。
崔樱一觉睡到傍晚,天色都黑了,屋内点着了灯,她睡得暖烘烘的,连脸颊都是烫的。
旁边有人怕她热着,拨开她的衣襟,替她扇风。
崔樱误以为是落缤在旁边,“腿,腿有点麻了,落缤,替我按按。”她迷迷糊糊吩咐,然而按捏在她腿上的力道跟手法让崔樱逐渐意识到不是她。
崔樱下意识抬脚蹬过去,听到了一声熟悉的闷哼。
贺兰霆扣住她的脚踝,防止崔樱因为受惊再次踢人,四目相对,贺兰霆看到了她眼里的错愕,“你怎会在这里。”
贺兰霆想过见到崔樱时应该跟她说什么,是旧事重提,还是直接道歉。
结果话从口出,变成了,“孤来看孤的子嗣。”
崔樱先是愣住,接着在他眼中,面上渐渐露出一缕微微的讽刺,“你果然是因为肚里的孩子才执意娶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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