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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第 64 章


一下午的温存让崔樱体力大失,  精气不足。

        她面泛红晕地从贺兰霆身上起来,站在榻下捡起凌乱的衣裳套好,即使落缤不在,  她自己也能穿个像样。

        贺兰霆随便披了件外袍走到她身后。

        铜镜中二人身影重叠,崔樱面容疏懒,不胜娇弱。贺兰霆手按住她的肩膀,高高的个头,  在崔樱娇小身形的衬托之下,  像挺拔的松木。

        “吃过饭了再走。”

        “不吃。”

        贺兰霆从她脸上看到了去意已决。

        崔樱根本不想多留,  她还在跟他为之前的事情置气。

        “我在榻上伺候殿下到位了,约定里,可没说还要伺候您吃饭。”她又来了,  那种故意伏低做小的姿态,就是想惹他动怒。

        贺兰霆按着她肩的力道稍稍使力,他淡淡问“要怎样你才不闹了,你想要什么,  说说看,孤可以补偿你。”

        “不要。”

        崔樱拂开他的手,  因为用了力气,  胸膛剧烈起伏了下,皮笑肉不笑地道“多谢殿下好意,可我受不起。今日两清了,  我要走了。”

        贺兰霆“”

        崔樱态度坚定,  他感觉到之后也不再挽留,亲眼看着崔樱拖着疲乏酸软的身子离去。

        半晌,  贺兰霆突地朝外吩咐了句,  下人很快领命去办。

        到了车马上的崔樱听到外面方守贵对她说的讨好的话语,  片刻后才让落缤打开旁边的小窗回话。

        落缤“大总管不用再劝了,这些礼女郎都不收,您还是让人都拿回去吧。”

        方守贵“这是殿下的吩咐,专门让人从库房里挑出来的贵重玩意,就是想讨贵女一个开心颜。贵女有什么事过不去,也千万别跟这些东西过不去啊,殿下一片心意,贵女莫辜负了。”

        崔樱叫了他一声。

        方守贵立马回应了句“诶”,洗耳恭听。

        崔樱“你回去告诉那位,都是你情我愿的事,我没有对不起他,他也不曾亏欠我,别用这些东西补偿我,我崔樱受不起,不然到时断了个干净,我还得将这些都还回去。太麻烦了,就干脆利落点,对我们彼此都好。”

        她话音一转,像是略微不好意思的,柔声笑了下。

        说出来的话却宛如桀骜不驯的那类刚烈女子,“我好歹出身名门,一门贵女,奇珍异宝,我什么时候缺过。”

        方守贵咋舌,一脸大失所惊的模样,看着载着崔樱主仆的马车离去。

        这位是从什么时候起,敢对殿下这么说话的。

        崔樱说完就让人驱车走了。

        回到崔府,天已入夜。

        在踏进院子里的那一刻,她才褪去一身坚强的伪装,脸上的淡然跟着土崩瓦解,颇有些心力交瘁的疲倦和憔悴。

        “落缤。”

        崔樱扶门走入卧室,侧头说“你今晚代我准备些好礼,明日我们就去顾府见见顾行之。”

        “见什么。”

        她话音刚落不想抬头,就在房里看到了等她多时的崔珣。

        他坐在这不知多久了,毫无笑意地道“他有什么好见的,别去。”

        崔樱兀地一愣,她面上神色变化飞快,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摆出笑脸,“阿兄,你怎么来了。”

        崔珣静坐在桌后,他一身官服,大概是回家就来她院子了,只是崔樱还没回来。

        她看出崔珣脸色不大好,默默走近,示意落缤去泡茶。

        接着崔樱走到了崔珣身后,手搭在肩上为他按捏。

        轻声询问“阿兄为何要这么说,不许我去见顾行之,难道出什么事了。”她越来越疑惑,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顾行之到底怎么了。

        为什么他们一个个的,都不想她去见他。

        在贺兰霆那里无从得知,兄长这里总该知情吧。

        崔樱“阿兄你今日情绪不对,是不高兴吗,有什么事,连我也不能说”

        崔珣不答反问“阿樱,你有没有事瞒着我。”

        崔樱站他身后,那一刻心如擂鼓,“阿兄在说什么,刚才不是还在说顾行之和你吗。”

        她佯装镇定。

        脊背僵硬,差点就要以为崔珣是发现她跟贺兰霆的事了。

        崔珣“是啊,说的不止是他,还有你。”

        崔樱“可我没有事情瞒你,阿兄。”

        崔珣“你还在说谎。”

        他转身,抬头严肃地盯着妹妹,“顾行之在与你定亲后,还在外面拈花惹草是不是。”

        崔樱呼吸一窒,提起的心悬在半空,她真的很怕会在崔珣口中听到“太子”二字。还好,还好,崔珣提到的只是顾行之,那他应该就还不知道她跟贺兰霆的私情。

        “阿兄怎么问这个,他的事,我哪里清楚,也没见他与什么女子在一起过,阿兄哪里听到的”

        崔珣觉得很可悲。

        听崔樱的语气,她显然对顾行之拈花惹草的行为并不吃惊,甚至只是追问他在哪里听到的,而不是询问顾行之到底做了什么。

        他可悲在于,自己的妹妹会这么无动于衷,应该是心中早已不对自己的未来夫婿抱有期望。

        又或者,顾行之早已伤了妹妹的心,让她失望至极。

        崔珣回来这么久,对崔樱的亲事会造成的原因,该知道的早就知道了。

        他也清楚了他们崔家跟顾家联姻的缘由,是情势所逼,更是迫不得已,那阿樱她自己清楚吗

        没回来时,从各方考虑,这是一门好亲事,两边都会得利。

        回来后,入了朝当了官,成了太子一党的人,越是帮贺兰霆做事,崔珣越有种不好的念头预感。

        他开始觉得,妹妹不嫁给顾行之为好,他配不上她。

        顾家也并没有外界看来位高权重,至少在太子心中,顾家的手伸得太长,网撒得太广,忘了代表朝堂的这片池水的主人是谁。

        “阿樱,你有没有想过退亲。”

        崔珣的话让崔樱倒退一步,宛如雷霆在头上炸响。

        崔珣看她忽然变了脸色,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嘴唇颤抖,面容发白地问“阿兄,为什么这么问。”

        崔珣感觉到她情况不对,忍不住起身走近,“阿樱,这话是我深思熟虑过才对你说的。从我回来,见到顾行之起,我就知道他不是你的良配,到春猎时,那段日子里发生的事,更让我觉得他不适合你。他没有真心,日后不会善待你,我不想你嫁给他,今后在后宅之中都过得不如意。”

        “阿兄怎知我一定会不如意”

        “他爱拈花惹草,风流成性,还跟很多女子有纠缠。你们都定亲了,他还这般德行,明显不爱重你,尊重你,这人私德不好,就算前途似锦,日后也是薄情狠心的伪君子。”

        “他到底怎么了”

        见崔樱一定要知道,崔珣不得不说出他了解到,也亲眼所见近来顾行之身上发生的事。

        “他收了一对同胞姐妹,是他认识的家道中落的狐朋狗友设计献给他的,你不是问他怎么了,他明知是计,却贪图美色,在帮人出头争夺美人时受伤了。而今,正在他府里以养伤为由,享受美人伺候。”

        崔珣越说,脸上越浮现出嘲讽的轻视冷笑,“所以我说了,别去看他,他不值得你对他好。”

        说完他看向崔樱,却发现崔樱只惊讶了一刹,神色就慢慢恢复如常了。

        “原来如此。”

        所以贺兰霆不让她去看望顾行之,也是这个原因了

        他跟崔珣一样,都是为了她好,怕她去了撞见什么不好的画面,更怕她到时被顾行之徒惹得伤心难堪吧。

        崔珣“阿樱,你不难过”

        这和他预想中的不太一样,他本是不想说出来脏了妹妹耳朵的,但崔樱的反应太出乎他的意料,难道她对顾行之也没有多喜欢

        崔樱平静地问“阿兄希望我难过吗。”

        在她心中,崔珣说的顾行之的风流韵事,还不如他问她“有没有想过退亲”来得震惊。

        阿兄肯定不知道,她早就对顾行之所做的事亲眼所见了,就连更荒唐的都有。

        他们这段日子联系得不咸不淡的,她一方面又无心理会顾行之,哪怕他心里对她有那点愧疚,也不证明他会喜欢上她,更不会持续多久。

        该花心的时候,照样会花,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就是顾行之。

        “阿樱,我当然不希望你难过。”崔珣想,他只是觉得她的反应太过,太过不寻常,但一想妹妹从小就是有什么事会瞒在心里面的人,除非到了不得不说的地步,通常她都十分能忍。

        崔珣自己为她找了理由,一时也不觉得奇怪了。

        他说“你不难过就好,阿樱,阿兄为你做主,退了这门亲事,阿兄再帮你找一个疼你爱你真心待你的如意郎君。”

        崔樱“阿兄打算怎么做,阿翁、父亲那里阿兄要怎么说服他们”

        崔珣“这你不用担心,我已有计较,且都会安排好,你的婚期未定,一切还来得及。”

        如果没有把握,他也不会对崔樱提出这种想法。

        崔珣可以确定崔樱是不知道两家联姻的真正目的,阿翁大母肯定也希望崔樱是抱着为她寻得良婿的想法嫁过去的,婚后只要顾行之待她好,夫妻生活圆满,这门亲事就锦上添花。

        倒不是说祖父祖母不疼她,是因为时下三妻四妾才是正常,独宠一人才是极其罕见的事,他们认为,顾行之身边再有女子,也越不过崔樱去。

        她以后主母的身份才是贵重的,没有正经身份的女子乃至妾室,她都可以轻松处理,而顾行之也会分得清主母与那些女子的重要性。

        这不是幻想,这是联姻的基础条件之一,顾行之是世家子弟,只要他没傻到宠妾灭妻的份上,他必须也绝对会这么办。

        不然崔家会以一己之力倾巢而出,连本带利将崔家的损失和嫡女的名誉讨回来。

        但是在事情没发生之前,年长的大人们看得更多更远,不在乎小情小爱,而是追逐更多的利益,一点风流事迹不足挂齿。

        哪怕弄出外室子,没有正经生母,那就是庶民与家中的奴仆没什么两样,也绝对不会有认主母做母亲的规矩。

        要是没有崔樱赤侯山遭难的事情发生,崔珣实则观念也会与家中大人一样,以利益为先,以家族为重。

        这是他身为长子该有的眼光责任和义务,只是他如今对妹妹的愧疚感极重,二人早年就没有母亲相伴,亲情上是有所缺失的,他拿崔樱当自己比祖父祖母还重要的人看待,才会陡然反省清醒过来,转而关注妹妹其他方面。

        例如亲事,他希望能弥补崔樱,让她不受委屈,不受利益的干扰成为为家族牺牲的筹码,做个简单快乐的女子。

        但是这一切都来得太晚了,他不知道崔樱早已经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崔樱也似乎明白了崔珣要这么做的理由,她能感受到崔珣为她慎重考虑的心情,可她说出来的话还是让崔珣诧异之极。

        “世上家世好的郎君身边总是围绕着许多女子,不也是正常的吗,这证明我这个未来夫婿他足够有本事,能讨人喜欢。”

        “阿樱,你在说什么。”

        话是这个道理,但这属于强词夺理,也不该从崔樱口中说出来。

        “阿兄,我难道说错了吗就拿我们自己家来说,阿翁多爱重大母,他也有两个妾室,她们对大母唯命是从,做牛做马比对阿翁还要恭敬,自知越不过女君去。还有父亲,他也收过旁人所赠的美妾女奴,但在后院里还是冯氏做主不曾宠妾灭妻,将那些人都视作玩物。”

        崔樱面上的笑容褪去,神色变得寡淡不少,她眉波忧愁轻蹙,神态清淡如水,让崔珣很是陌生。

        崔樱“他身边有几个人又如何,我是做主母的,不是去做妾的,我有什么好怕的。阿兄什么时候也这么天真起来了,这世上哪有真的一生一世一双人,顾家皇亲国戚,得太子亲近,顾家女又是一宫之主母仪天下,这样的家世京畿还有谁家能比拟。阿兄啊,你我都应该为家里打算,我觉得这门亲事很好,不用退。”

        “不,不用你来打算,这些阿兄我都可以替你承受,你只要找个比顾行之更好的人就行了。”

        崔珣一口否定,他接触太子多,办的事也多,清楚很多时候事情并不是外人所看到的样子。

        他不懂崔樱怎么会有这种想法,他离开的这几年,阿樱原本烂漫的性格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崔樱像是被他的话逗笑了,她捂嘴笑起来,接着越来越觉得有意思,便捧腹大笑起来,她的眼角渐渐流出眼泪,却不自知。

        “阿兄。”

        要是阿兄在她走错路之前回来对她说这样的话,亦或是在她身陷沼泽时拉她一把,她会毫不犹豫听得他的话,朝他伸出手。

        但是现在不行啊,她已经失去贞洁了,她背着所有人和家里,跟太子私通了。

        从父亲受贿开始起,从家里把她订给顾行之起,就没有回头路了。

        她与贺兰霆有过约定,她不敢毁约,她知道他的手段,其次她在婚前与人偷情,要是嫁给别人透露出来,于她和崔家的名声也会有损。

        贺兰霆答应过她,嫁给顾行之,哪怕没了名节也会帮她坐稳主母之位,她又何必拖着这副身躯,去害了别人

        况且,兄长提出退亲的事,虽然不知道他怎么做,但阿翁跟父亲那里也不一定会答应,就算答应了,阿兄会不用付出代价吗。

        她能想象到,父亲给他两巴掌都是轻的。

        退了以后,崔家和顾家的关系怎么维系,利益又怎么分割,崔珣对这些或许早有考虑,也有把握,但是已经木已成舟的事,何必为了她再添麻烦

        惹怒了阿翁和父亲,阿兄伤筋动骨,冯氏会是最乐于见到的吧。

        “顾行之会是我的如意郎君,我喜欢他,不介意他身边有其他女子,风流成性,阿兄别再为我的亲事担忧了。”

        崔樱背过身说着违心的话语,在崔珣看不到的地方,早已泪流满面。

        房里响起推门声,下一刻轰然关上。

        崔樱浑身一震,自知崔珣应该是被她惹生气,气走了,她苦笑着回头。屋外婢女小心翼翼地问“女郎可还好”

        “我累了,都进来伺候歇息吧。”

        庭廊中央,烈日当头,两个生得如花似玉容貌相似的年轻女子,正瑟瑟发抖地跪在地上。

        顾行之紧紧拉着崔樱的手,顶着脸上的巴掌印,似尴尬又似颇为恼怒地瞪着她恶声道“你发什么疯,一来就冲我动手,崔樱你的礼教呢”

        崔樱皱眉,薄声冷淡的呵斥,“松手。”

        顾行之同样两道眉拧得又凶又狠,捏着崔樱的手腕不断使力,轻轻松松就叫她露出吃痛的表情,“伏缙说你登门拜访是来探望我,我还当真信了,原来你就是这么探望的两次,两次巴掌,你以为我不敢对你动手是不是。”

        崔樱疼得以为顾行之快要把她的骨头给捏碎了,她昨夜因为他的事,与兄长多年第一次闹得不欢而散。

        结果今日一来顾府,就看到了如兄长所说的一幕。

        顾行之手上包扎着白布,惬意地躺在树下的躺椅上乘凉,身边是旁人送给他的一对双胞姐妹,正殷勤地为他打扇,另一个嘴对嘴地给他喂果子吃。

        顾行之闭着眼,还不知她来了。

        兴许是听他人提醒,这才睁开眼睛,一看到崔樱就愣住了,趁着他愕然之际,崔樱已经拖着略微异样的步伐快速来到他跟前,接着便当着所有下人的面,狠狠甩了一个巴掌给他。

        就在她冷眼一扫,走了几步路正要离去时,就被顾行之强行拽了回来,于是才有了现在他震怒的这一幕。

        “动手吧。”

        崔樱扬起细皮嫩肉的脸,她眉宇间都是彷如烟雨朦胧的清冷忧伤,刚才强忍着被顾行之捏得骨头作痛,咬紧嘴皮也不肯哼一声。

        此时松开嘴皮,艳红的唇瓣上留下了一道她自己的深深的牙印。

        崔樱雾黑湿润的眼眸瞪着怒发冲冠的顾行之,再度挑衅,“打我啊,你怎么还不动手,你怕了还是你不敢动手”

        “你看我敢不敢。”

        崔樱眼中,顾行之被她气急,终于怒沉着脸,毫不犹豫高高的抬起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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