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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紧赶慢赶忙了一整天的阿九有些昏昏欲睡。他把灯芯挑了挑,帐中明亮不少。

  不行,现在还不能睡。

  阿九使劲揉了揉眼睛,没有每天安安静静在一旁的无忧,帐子里就又剩下他一个人了,没人需要照顾,就更容易犯困了。

  夜里的风吹动他挂在手边架子上的玉佩,刺骨的冷,他看着空色的玉佩带子入了神,那是无忧的。

  “咳!”他慌忙掩住唇,想起还没来得及去城楼上看一眼熟悉熟悉,便慌忙的紧了紧衣裳,吹熄了灯,匆匆跑了出去。

  守城的士兵没有对他说什么,依旧站的整齐。城楼上灯火未熄,他用手拎着衣裳半敷衍的披在自己身上,仰头望着天边的残月——白森森的,像是枯骨千万。

  烽火映得他眉目有些模糊的软糯稚气,一如往日那般,这个年少的小王爷,还没来得及如何轻狂策马逍遥,也未来得及醉酒花边,便与了严肃庄重的军营一路为伴。他很忙,所以很少会有空记起秦桑和宇文卿,也很少记得起自己在皇城里的时光。

  一个是他的亲娘,一个是他的亲兄。有关他们的记忆,从自己出了皇城,便是断的彻彻底底了。

  阿九不敢让自己停下来,这似乎已经成了他的习惯。

  他想起自己辗转在好多兵营里,做过不少将军的军师,从简单的整理洒扫,到难一点的参读兵书,再到排兵布阵,指派训练方针,他也想起自己杀过的第一个人,那是看他年幼,被撞破时,企图灭口的探子。

  父亲给他的印象没有很深,他年岁不大,父亲便患病去了。兄长做了皇帝,他也时常见不到。七哥出家修道,几乎是很少回来的。阿九的童年其实是自己,和先生,还有先生的女儿齐玉贤。他会在春季看王府外街道上的行人,腿都比他人高,他就这样一年年的看。也会在夏季烟雨连绵时,为王府后院的几株花都撑上伞,头发上滴着水,便依在门槛上,望着那些素色的伞,和嫣红的花。秋季他喜欢坐在树下,仰头看一片枯叶的翩然,冬季是他容易着凉的时候,他不喜欢大氅厚重,只爱一把纸伞,在雪里能走上一个午膳的时间,往常新旧岁更替时,他便能进宫见到自己的大哥。

  有一年,大哥没了,他就离开了皇城。

  三更天寒,霜也冰凉。他在城楼上站了很久,等他回过神来,才感觉到自己在发抖。

  阿九还是不可避免的着了凉,头疼的厉害,也极度的怕冷。

  方璟摸摸他的额头,果然是烫的。

  “你快点睡一会,别再看书了。”方璟把水杯放在床头,试图把裹着被子坐在椅子上一本正经的阿九拖到床上去。

  “我冷,哎…别动我…”

  阿九常年在军营里,也不见有什么皇子的高贵气质,病了便只顾着护住自己的被子,缩成一团用功。

  “那我抱你过去?总之你不能再这样了。”

  一听这话,阿九慌忙起了身,“好好好,依你。”

  他收整好了床边,头痛欲裂也不得不睡一会。

  药材不多,他不敢用,难说今年春寒要持续到什么时候,他实在害怕,自己病了没事,若是士兵病了没药吃,那是会让人不安的。阿九想着,不管怎么样,也许睡一觉就都好了。

  “公子,探子说,宇文庶病了。”时笙趁着无忧去大营里巡查时,悄悄对何文泽道,“要不要和二殿下说?”

  “什么病。”何文泽不知道在写些什么,头也不抬道,“宇文庶是那个,军师是吧。”

  “嗯,听说是着了风寒,但是高热不退。然后探子还说,以后是不太能很及时的传递消息了,宇文庶有些多疑,他不敢总是出城。”

  “我知道了,待会你和无忧说就行。”

  “公子觉得,二殿下怎么样?”

  何文泽想了一会,才谨慎道,“有些磨蹭,对于兵法是一窍不通了,虽然不够果断,但是多半时候倒也能拎得清,这就够了。指望卫国能教他如何反抗?他比我想象中好不少。”

  “公子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你喜欢做天下的陪葬吗。或者喜不喜欢血染过的江山图?”何文泽把玩着手里的笔杆,不经意的看着时笙摇摇头又补充道,“我也不喜欢。”

  他悄悄往窗口瞥了两眼,仔细确认了没有人偷听,这才说道,“也许我想做但不能做的,他能帮我。”

  “公子说的是?”

  何文泽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有人回来了。”

  时笙掺杂着担忧的看了他一眼,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我让你处理的人呢,怎么样了。”何文泽一下转移了话题,气氛也没有两个人相对无言那样诡异。

  “我…我还没说,但是已经让人监视起来了。我想这时候如果查出有奸细…我怕军心不稳。”

  “嗯。那毕竟也是你的人,你可能下不去手吧。”

  时笙顿时低下了头,“嗯…有点…”

  何文泽还没来得及说话,无忧便推开门,“这是训什么呢。”

  他应该是偷偷在门口站了一会的,也许是想听些有用的东西。他不是不信,但他是怕何文泽生性多疑又心狠,怕他真的出点什么损招,自己什么也不知道,商量都没得商量。

  “你留着吧,看好人,等过段时间,我有用。哎,正好无忧来了,你和他说说去。”何文泽莞尔道。那副表情,背后议论别人的愧疚感,一丝一毫都看不出来。

  “二殿下,探子的消息是,宇文庶病了。”时笙乖巧道。

  无忧听了这话,口气里的着急便是呼之欲出,可他还是稍微稳了稳,试图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在意,“什么病?”

  “听说是染了风寒,昨夜的事了,但是到今天还未用药。”何文泽用眼神示意时笙不必说话,自己接话道。

  “怎么不吃?”无忧满脸狐疑。

  “这…我也不知道啊。”何文泽吊儿郎当的语气听得无忧更是有些抓心的急。

  他恶狠狠的剜了一眼何文泽,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仔细想了想,在卫军大营时,本就粮草不多,连柴火也没有多少,按理说来,是不可能有药的。

  “能不能拜托你…”

  无忧的话还没说完,便被何文泽打断了。

  “拜托我找些药吗。”他敛起那一身痞气,正经道,“不可能。我有什么理由,去救敌国的人?尤其…身份还这样贵重。”

  “可是…”无忧狠狠心,也同样严肃道,“可是你留了那么多人质,难道只是想换几两银子,几石粮食?你自己也知道的吧,硬拼会损失惨重,你难道不想让他活着,去帮你开皇宫的大门么?”

  无论是为了私心还是旁的,无忧说的都没错。丢一个军师,卫国重文,不保不会有旁人顶上或是根本就在军中。阵前换将是大忌,可若是换了一个更适合战场的军师,那又该如何是好。到那时战斗套路不明,能力也不明,还要重新摸索。况且这位军师,是个皇子。若拿他去叩宫门,皇室如此,卫军的士气,自然是会下降不少的。

  何文泽一念间便做出了判断。无忧是很少能这样快的想出辩驳,他向来不爱说卫军的事,那么无忧询问里的不想让他活着,便是只要不给药,宇文庶危险很大。换个地方想,卫军几乎是油尽灯枯。

  他笑笑,“想啊。那么我同意你的看法,我给。不过这药,是得你自己去送,如何。”

  无忧点点头,他知道自己哥哥从不会做亏本买卖。

  如果能攻下长安,阿九便不用再为了这摇摇欲坠的卫国拼命了。到那时候,他兴许,能安全不少。

  只要我好好对他,他会喜欢我的…

  无忧这样想。

  事不宜迟,何文泽的药多些,他随手拿了几包草药给无忧,“马待会你自己去牵,这件事你须得办的好看,不管怎么样,一定让他吃了。”

  “好。”

  其实无忧也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阿九。他做好了被阿九奚落嘲讽的,甚至痛骂一顿的准备,但他还是不太敢,他怕的是阿九的失望和不信任,在山上那次,他就已经受够了。像是万箭齐发,旷野上的他,无处可逃。

  混进城没有那么容易,好在那半年里,他是不怎么离开阿九的帐子。

  直到了夜里,他才算是赶到了长安城门下。

  无忧在城外的林子里,遥望城门上的烽火。他忽然想起自己和阿九的初见。那是自己见过阿九最恣意的笑了,手刃敌人的情况下,他像只狂傲不羁的小狼。无忧至今也不知道,那时阿九到底在长安做什么,也许是刚刚从宫里出来,也许自己逃出皇宫时,是与他擦肩而过也未曾可知。

  不管在哪儿,太平的时候都不会让人夜里进城,更别提是这样的乱世。可无忧担心阿九,他把马松开,让它自己跑回去,也不至于放在野外,落入了旁人手里。无忧仔细回想了一下当时和姐姐出来的场景,长安不像阳县,作为都城,怎样都不会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他依着记忆,想从侧面翻进去。

  无忧身体不好,即使是吃了一个月多的药,也不至于好的那样快。

  孤城凄凄,在夜里那隐约跳跃的烽火倒没有显出该有的生气,反而是一片死气沉沉。

  边防失修,没有十分严实,却也并不松懈。能在这样的情况下顾及半分边防,也是宇文淮烨的能力。只可惜,他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无忧仰头望着城墙,还是要从山上越过去。

  他撩了袍袖,深深呼了口气。

  准确的说,这并不算是个天然的山坡。这是边陲的一些城墙,常年战火导致墙角破碎,遗留下来的场景也恍惚有白骨森森。近些年来,朝廷一直在拆东补西,除了卫国的刺绣印花出众,由着女眷们做了带出关外换些银钱,但再如何,也抵不住城池一年年的失,将士一年年的补,已经七年了,也该气尽了。

  无忧小心的护着身上的药包,阔袖被划的破烂,小山坡上的瓦砾碎片毫不留情的刺进了皮肉,无忧咬着嘴唇,抬眸向上看去。天边孤月清朗,明天定是个好天气。他喘着粗气,正好将袖子系在伤口处,也免得出血太多。哪知晓一个不留神,踩着了另一只手的衣袂,让石头又在脸上留下了血道子。无忧用手擦了一下,血流进嘴里的味道他可不喜欢。

  他心里也着急,浑身的疼痛使得更加烦躁不安。冷风割在身上,激的无忧一直咳嗽,他忙捂住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心口开始疼痛,每呼吸一下,便疼一次。

  无忧把衣裳上下打了个结,手指扣进泥土拼了命的往上爬。

  这里易守难攻,若是换了大军想要爬过去,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几根手指上的指甲翻开,生生的疼,血混着土加塞进去,硬是疼的无忧泪水在眼里打转。

  五更天时,他才算是爬了上去。用营帐做掩体,巡逻的士兵也几乎都有些困了,夜半的寒气从浑身的伤口处溜了进去,冻得麻木倒也缓解一些疼痛。只是即便这样,还是疼的很。

  他只知道阿九爱住偏僻的帐子,可具体是不是,他也不敢确定。

  无忧跌跌撞撞的趁人不备,准备赌一把。阿九正在高热,那么窗帘是必须不卷的。

  只见帐内确是阿九,他用手撑着自己的身子,坐在黑暗里。

  “谁。”阿九悄声问道。

  无忧的手因为疼痛紧张抖的有些厉害,他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最后一咬牙走到阿九床边,将身上的药递给了阿九。

  那包药材的纸面,还有他手指上的血痕。很快便渗了下去,形成暗暗的红斑。

  “是你?!”阿九撑着力气扯住他的手,“你怎么?!”

  无忧的手臂和手指早在刚刚被划的血肉模糊,阿九这样不肯下手轻些,自然是搞的无忧略带了哭腔,“疼…放开我…”

  听到他哽咽的句子,阿九触电般的放开他,就连阿九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借着惨白昏暗的月光,才发现自己手心里满是鲜血。

  眼前的男孩子唯唯诺诺的,白色衣裳满是土灰血渍,破烂的不成样子。包括他的脸上,竟也有一道指长的血痕。

  一时间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个什么心情。

  “阿九…”僵直不久,还是无忧先开了口。

  “无耻…”阿九挣扎着起身,指着他鼻子低吼道,“你…你这…枉我救你!”

  无忧一愣。

  “我没有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

  “你是蜀国人…你到底是做什么的。”阿九叹了口气,强打着精神问。

  “我…”

  “有探子?连我病了都知道。”他自嘲笑道,目光却落在药上,上面的鲜血有些触目惊心。

  无忧垂下眼眸,“我只是不放心你。”

  “我好的很。”他轻轻抓过无忧的手,似是怕他疼了,“告诉我,你到底是做什么的。”说完,他偷偷瞥了几眼无忧的手。

  皓腕凝雪,此时却是遍布的伤痕,深浅不一长短不一,多半伤口周围的血液沾了泥土,脏兮兮的粘着。他手腕上的伤像是树枝划的,也许没多久,还在往外冒血。无忧枯瘦的指尖上,曾经修理得当的指甲现在近乎都翻了起来。

  “你这是?”阿九有些于心不忍,还是忍不住问道。

  “我担心你,从边城爬进来的。”无忧低着头,不敢看他。又强行抽走自己的手,可不想牵动了伤口,疼的又是一个激灵。

  他将手覆上了阿九的额头,好烫。

  “我能不能留下来,照顾你一次?就一次,看你安稳了我就走。”

  这是无忧第一次,提出要求。他也被自己的话吓到,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自己怎么会想要照顾别人?感情是碰不得的。只有隐藏起来,才能保命啊…

  “不需要。”阿九冷声道,“我不需要你的照顾。”

  无忧看着自己的指尖,受伤的点点头,“那你记得把药吃了。”

  “我不需要你来同情我。你走吧,我不想看到你。”

  他听到这话,深深的呼了口气,抬眸是阴狠模样,“你是不是一直在找你未过门的妻子。叫齐玉贤,是吧。”

  阿九猛的抓住他的手臂,“你!你想干什么?”

  突如其来的疼痛使得无忧小声哼了声,听来也是凄惨,“她在我这,九殿下。”

  阿九握着他的手臂,指尖戳在伤口上,疼的无忧直喘粗气。

  “你想干什么。”

  “你好好照顾自己,你…你…你别逼我。”

  阿九从未见过他这样的口气。软绵绵的威胁,藏着无数银针。

  “嗤。”阿九笑出声来,他朝无忧点点头,“好,好,威胁我,是吧?你放心,我比谁都惜命。我会照顾好我自己。你只要好好的看好她,就可以了。”

  无忧张了张口,劝慰的话还是没有说出来。他不想这样,他其实只是想,能让阿九好好的,再这样一直拖下去,难保到底发生什么事。他不懂得怎么说,也不知道该怎么劝,只是阿九的话让他总觉得委屈,明明这么久了,为什么就是不肯相信。他慌不择言,这才算是出口威胁了阿九。

  “阿九。我再和你说一遍,我就是没有出卖你。我不管你信不信,如果我要卖你,我早就卖了,我何必等你突袭我们?”

  阿九听了这话,也算是半消了气。不管怎么样,对付敌人,冷静下来总要比着急好。他说的没错,如果是他出卖自己,根本不必等着突袭受伤。他清楚卫军的实力,也清楚剩下的军粮不多,他完全可以选择报告主帅。

  可是那时,主帅不是刚刚离开吗?

  是因为这个不说,还是因为…

  无忧就是蜀国的二皇子。

  “你主子还有说什么?难不成只是让你送药给我么。”阿九问道。

  无忧摇摇头,“没有,这是我自己想给你的。”

  阿九坐直了身子,高热反复让他体力几乎耗尽。

  “我暂且相信你,但是我想问问你,当时在长安城前,你为何差点被蜀军杀了,难不成是演戏?你又如何能在蜀军突袭时,救下我来?你当时手上的伤是谁做的,你是去见了什么人?这一切下来,我总不明白。”

  “我…”无忧犹豫了一会,“无可奉告。”

  “怎么?”

  “我说了,你便不可能再信我。”

  阿九轻笑,无忧瞧着,虽是欢喜,却更多是无奈。

  “你到底对我信你有多少执念?”

  “我怕你不信我,我怕…”

  少年似乎勾起了曾经的回忆,那是很久之前,因为怀疑惹的祸。卫国怀疑蜀国,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他也知道,每次送去卫国的皇子,或许都是这么过来的。他年少离了蜀国,虽有人疼着,可也是因为怀疑,丢了这份疼爱,偌大的深宫里弟弟没了,陈贞也不再如何对自己好,甚至出手伤了自己和姐姐。他实在害怕别人的怀疑,尤其是和自己有过亲近的。他怕,所以他不敢再接受任何人对自己的好,怕又因为身份,因为旁人怀疑,丢了自己的至爱,形同陌路。哥哥的离开,陈贞的离开,丧母时的难过担忧,他和姐姐说想要回去,这便是让卫国对自己对蜀国的疑心更重了一分。自那次以后,无忧向来不敢外露自己的心情,他自以为能做到无情无心,可只有在质问内心时,他才知道,他永远做不到。他不忍至爱的离开,便多年来扯谎隐瞒感情,已经成了他的习惯,每一次话到了嘴边,便说不出口。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可就像是什么压着,始终是说不出来。他什么都懂,可他只能可笑的找个借口,说是为了报仇来劝慰自己。

  阿九仔仔细细的看着眼前挣扎着的少年,有些纳闷。

  “无忧?”阿九还是唤了他一声。

  “长安城门我没有骗你,我只是在被人追杀,我想跑出去,可遇见了战乱,我一直怕打仗。我有时间会告诉你。”

  门忽然被推开,方璟看着屋内的二人发愣。

  无忧慌忙低下头。

  “快回去,走城门,也该开了。告诉你们主子,多谢好意,我们还有能打的实力。”阿九冲无忧道。

  他选择相信他,也许…这孩子能为自己所用。

  无忧不舍得瞥了阿九一眼,尽量把头低的很低。

  “九。怎么放了?”

  “我总觉得不对劲,这孩子身份有些古怪,就拿使者来看,如果这个时候杀了人家的使者,怕是蜀军恼怒下真的要打人了。”

  天色还未明亮起来。

  “我曾被蜀国俘虏,他…长得和我一位故人,眉眼里有几分像。当时便怀疑了,今日你既问起,就和你说。这药是他的?”方璟拆开药包,细细看看,“没有问题。我去帮你煎上。”

  “他长得和谁像?”

  “何涉。”

  “何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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