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0. 只在晋江文学城 幽暗森林
祈行夜清楚的记得,陆晴舟告诉他,就算“意外”泄露的实验室,关闭中控终止桃子镇的双世界融合实验,也只是让时空不继续扩张。
但已经存在的,不会自动消失。
此刻的桃子镇,依旧维持在中控关闭那一刻的情形,危险依旧。
但祈行夜还是义无反顾的踏进了桃子镇。
只是,这次有商南明一起,他不再有任何顾虑。
不论他怎么做,都永远有人站在他身后,时刻准备为他兜底的安心感。
足够令他踏上世间最艰难的征途。
“我们是最佳搭档,不是吗”
祈行夜向商南明眨眨眼,笑得狡黠“我们最初可就说好了,一起殉情。”
商南明的眉眼间,是连自己也没发觉的柔和,如春日繁花与夏季晴空。只要有祈行夜,灿烂阳光就足以驱散他身周的一切黑暗与冰冷。
“我最开始也回答过你,不会殉情。”
他伸手,紧紧握住祈行夜“不论在何种境地中,你都会平安活下去。我不会让你在我面前受伤。”
这是在十八年前的那个夜晚,他就对自己立下的誓言。
也是支撑并贯穿他生命的信念。
商南明从不相信任何虚无缥缈的东西,不论神佛。他是天空与力量本身,是足够支撑他人的道标。
但是,他也有自己绝不会动摇的坚定信仰祈行夜。
十八年来,回响灵魂的,从来都是这个名字。
“走吧,行夜。”
商南明轻笑垂眸“接上你的朋友们,然后,我们回家。”
各自从生死一线的战场上冲破一切危机返回的两人,却谁都没有将自己先前遭遇的危险说出口。
只是用眼神和温度,坚定的告诉对方有我在,我会保护你。
祈行夜怔了怔,随即低低笑出声“欸,说到桃子镇,我不在的时候,那些家伙都快要玩疯了吧”
他歪了歪头,兴味盎然“别人还好说,就是白翎羽和宴颓流3队的几位,可都不是好惹的。”
事实证明,祈行夜对3队的了解颇深。
云翳清护着明荔枝惊恐后退,躲在宅子里时,脑海中只剩下一个想法卧槽这女人比雇佣兵团都疯
妈妈救命,我想回家
知名雇佣兵队长恨不得仰天嘶吼,忽然后悔和宴颓流分到一起行动。
“你们这同事到底是干什么的怎么以前在侦探社还好,现在看是真的疯”
云翳清惊恐“卧槽外面的镇子是要被她杀穿了吗”
明荔枝抖抖缩成一团,可怜巴巴“你也说了,那时候是在侦探社啊。”
“本来能制得住宴队就只有老板和余队,现在两位都不在,她可不就神挡杀神了。”
他欲哭无泪“老板什么时候来和我们汇合啊再晚一点,我怕宴队把镇子杀穿了。”
或许明荔枝别的能力会被质疑,但在知人看人这方面,永远都可以信任小荔枝。
毕竟是从全员顶a的明家,成功生存下来的人。没点看人和保命的直觉可怎么行
明荔枝倒是在数月前第一次见宴颓流时,就意识到她不是好惹的危险人物。
但直到现在亲眼看到宴颓流的战斗,明荔枝才不得不承认他还是太年轻了,竟然连想象都不够大胆。
这是危险吗
这简直是杀神降临吧
就在他们折返老宅,想要等待小镇忽然降临的黑夜过去时,宴颓流却说“有东西,变了。”
不等明荔枝反应过来这话是什么意思,宴颓流已经拎起刀冲向大门。
与此同时,大门也被撞破,门外无数居民冲了进来。
他们像是失去神智后的浑噩,逢人便抓便咬,不怕疼也不怕死,满脸青黑狰狞,不似人形。
反倒像是电影里的丧尸。
就在明荔枝吓得赶紧回头想要找武器的时候,宴颓流却像是对眼下的场景早有准备,毫不犹豫冲进人群中。
她手中武器连一丝停顿也没有,大开大合,纵横交织,几个来回就将身边居民杀穿出一片真空地带。
满地鲜血横流。
只有宴颓流身边的空间,除了她之外只有被劈砍成碎块的尸体,再没有一个站立的身影。
仿佛连空气都静止了一瞬。
明荔枝看着眼前,目瞪口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颤抖着手指向宴颓流背影,问云翳清看见了吗。
云翳清也被骇得大脑一片空白,下意识点头。
明荔枝礼貌请求云翳清帮他回忆,他之前有没有得罪过宴颓流。
云翳清
转瞬间,宴颓流已经杀出了一条血路,凭一己之力扭转局势,将原本冲进老宅院的发疯居民,只用手里一把刀就驱赶出了宅院,留下满地横尸鲜血。
她微微侧眸,居高临下的冰冷嘱咐,让两人躲好,不要出来添乱。
否则她连他们一起杀。
两人一惊,连忙点头如捣蒜,乖巧跪坐了一排。
明荔枝这活儿我熟悉老板杀人我打ca,老板赢了我鼓掌,主打的就是一个氛围参与感。
倒是云翳清,他看着地面上横流的碎尸鲜血,神情复杂。
要是告诉一年前的他,他会在战场上摸鱼,躲在别人身后当个划水的氛围组,他一定会冷笑着把那人的头拧下来,认为对方在看不起自己。
但是现在
“一般都是我带飞别人,这还是第一次,我被别人带飞了。”
云翳清心中五味杂陈“她还是人类吗是不是强得有些离谱了。什么时候单列出来一个种族没告诉我吗”
这一种族里一定有祈行夜和宴颓流。
都是怪物。普通人难以企及,只能望其项背。
明荔枝同情的拍了拍他肩膀“没事,习惯就好了。你很快就会发现被人带飞的快乐。”
但宴颓流的杀意,还是超出了两人的预计。
她不仅是将闯进院子的居民驱赶出去,而是动了怒火,斩草除根。
这些失去神智的居民,被宴颓流故意放出的血腥味吸引,源源不断的从周围赶来,向老宅处聚集,前赴后继的冲向宴颓流。
却又一个个如砍瓜一般利落,倒在宴颓流刀下,
就连长刀都卷了刃,地面的血迹一层覆盖一层,尸骸累累。
宴颓流却仍没有停下的趋势,仍旧眉眼冷肃,手起刀落便是一具尸体倒下。
竟是仅凭她一人,就杀穿了整个小镇的发疯居民。
连一丝犹豫都没有。
云翳清心情复杂“她不会担心,自己误伤了好人吗”
毕竟这些人都是小镇居民,身上也还都穿着平常服饰,甚至很多人,他们都在小镇上见过。
不久前才笑着点头打过招呼的人,转眼间就要死在自己刀下,却连思考都不用吗
云翳清自问做不到。
理智上再如何清楚这些人已经发了疯,但情感上,他还是会觉得这些人是普通人,而非战场上你死我活的敌人。
即便能反应过来,但在局势瞬息万变的战场上,任何的犹豫都是致命的。
云翳清知道,如果现在站在那对敌的是自己,他绝对做不到这种程度。
明荔枝却笑了“因为她是宴颓流啊。3队调查局最后一道防线,也是最锋利的刀。”
他轻声喃喃,仿佛是自言自语“如果不是这样的存在,怎么有能力和他分庭抗礼。”
云翳清没听清后面的话。
他本想要转头询问,却在看清明荔枝神情的瞬间,愕然睁大了眼睛。
记忆中的小荔枝是什么样的
乖巧,可爱,清澈。
但不论如何,却也不应当是现在他所看到的,静水深流的沉静危险。
仿佛是静静潜伏狩猎的顶级狩猎者,耐心等待收网的时机到来。
那一瞬间,云翳清甚至险些以为,自己看到的是商南明。
就在他想要看清时,明荔枝却眨了眨眼,抬头看过来时依旧是他所熟悉的无辜乖巧。
“怎么了云云。”
明荔枝笑着安慰道“别担心,很快宴队就能解决这些污染物,我们就能离开了。”
云翳清却怔了下。
错觉吗
他下意识点头“好。”
可就在此时,局势徒然生变。
满地流淌的鲜血像是被土地吸收,渗透进土壤里,慢慢消失不见。
就连到处散落的尸块也在眨眼之间不翼而飞。
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的整洁干净。
宴颓流最先察觉到不对,本来已经因为体力消耗而慢下来的动作再次提升,浑身肌肉紧绷,完全进入了高度备战的紧张状态,警惕扫视周围。
在明荔枝的惊呼声中,一道身影倏地凭空出现,迅疾如流光,直冲向宴颓流后背。
宴颓流瞬间眉目凌厉,抬手长刀格挡。
“锵”
金属剧烈嗡鸣。
震得明荔枝两人不由得捂住耳朵,神情痛苦,只觉得一把刀狠狠插进了大脑中,搅烂神经般剧痛,难以忍受。
云翳清踉跄几步撞在墙壁上,那一瞬间他甚至觉得,死亡只在一线之间。
再向前一步,就会踏入死亡的领地,再也无法折返。
即便数年雇佣兵救援队生涯,云翳清也从来没有过如此贴近死亡的时刻。
以至于当明荔枝缓和过来,就看到身边的云翳清僵直如雕塑,吓得他连忙去探鼻息。
“云云,云哥”
就连宴颓流,也捂着太阳穴神情痛苦,僵立在原地半晌无法回神,更无法移动。
她清晰的知道自己身处于污染的战场上,四周皆是自己的敌人,需要她不放松警惕的清理污染物,容不得任何错处。
可大脑却像是被一根针深深刺进一般疼痛,让她浑噩难以找回自己对身躯的控制权。
仿佛灵魂从身躯脱离,从更高处俯瞰她自身。
所有的时间与空间,都从她身上剥离,她不属于任何时间和空间,经纬度不再能够定义她。
她存在于任何的世界和时间,却也不在任何之处。
像是一脚踩进了时空的涡旋,被席卷其中,再难以脱身。
剧烈到超出承受极限的疼痛中,宴颓流只有最后一个想法幸好,余队不在这里。
幸好,在这里忍受痛苦的是她,而不是余荼。
如果是余队的话,她一定可以找到解决一切污染源头的办法,将情报送出桃子镇。
宴颓流从加入3队那天起,就做好了死亡的准备,多活的每一天对她来说,都已经是恩赐。
就算是死在这里,她也不曾畏惧。
只是
她咬紧牙关,犬牙刺破了嘴唇流淌鲜血,硬生生用意志力压下精神上难以承受的痛苦,强制让她自己动起来,缓缓抬头,看向眼前。
即便时空失控,却有一道身影一直都在。
并且与她一样,在承受痛苦中。
宴颓流强制驱使自己抬起拿刀的手,想要趁对方同样难以行动时,抢占先机,先下手为强。
却在看清那张脸时惊愕“翎羽”
“嗯”
那人听到呼唤,也下意识回应。
随即才反应过来自己听到了什么,浑身一震,震惊抬头“副队”
白翎羽手里用来格挡攻势的狙击枪,已经在剧烈碰撞中拦腰折断,她浑身是血的狼狈,染上了血污的脸颊却失去了平日里的可爱精致,令危险狠厉的真正一面显露。
但这份锋利,却都在看清宴颓流的面容时,尽数化为虚无。
白翎羽震惊了。
她顾不上自己,而是先抬头看向周围,随即意识到“时空变了。”
她踉跄转身看向身后老宅。
果然。
前一晚她和陈默勉强置身的无顶老宅,现在却是恢复如初,屋顶好端端的在上面盖着呢。
白翎羽意识到,现在自己身边的一切,不论是小镇还是房屋,甚至是身边人,都已经与自己先前熟知的不再相同。
更像是混乱的时空彼此交织,不同的板块拼接,就像是缝补旧衣物,打满了来自不同衣服的补丁。
于是最终展现在她们面前的,就是这样一座小镇。
“我这是,回来了”
白翎羽迷蒙喃喃。
意识到攻击自己的“敌人”分明是队友后,两人就齐齐停手,在猛烈撞击的不适感减弱后,终于能够打量着四周变化,快速向对方说明自身的情况。
“祈行夜你们去找了那家伙啊。”
白翎羽噘嘴,不大高兴“怎么能让那家伙看到我这样,说不定他以后还会把这当成把柄要挟我。”
对祈行夜,她明晃晃就是一个态度忌惮。
宴颓流哭笑不得,问她“不过,你之前的攻击是冲着我来的,还是另有其人”
以白翎羽刚刚的架势,是奔着必死去的。
即便时间短促,但宴颓流还是看了出来,在自己出现在白翎羽面前之前,对方就已经发起了攻势。
白翎羽想要杀的,不是她。
而是在时空融合归位之前,站在她现在所在之处的某人。
白翎羽对队友也不藏私,大方点头“对。”
“我想杀的,是陆晴舟。”
宴颓流皱眉“陆晴舟已经死了。在衔尾蛇的时候。”
跳了废液池,还有救回来的可能吗光是辐射都足以致命。
白翎羽却摇头“是他。”
她别的记不住,但却极为记仇。谁要是惹了她,就算对方化成灰她也认得。
而主导了衔尾蛇,导致污染扩散,让3队在那短时间工作量猛增,还让余队骂了她好几次的陆晴舟,自然也被白翎羽记得一清二楚,耿耿于怀。
所以在老宅中第一眼看到陆晴舟,她立刻就认出来,那就是陆晴舟本人。
不是幻影或错觉。
就是本应该已经死亡的陆晴舟,死而复生。
并且比她认知中的陆晴舟,更难以应对。
“陆晴舟的状态很奇怪,他本来应该只是个普通人,差不多是和小荔枝一样菜鸡,平日里的安保全靠他身边那些保镖。但我遇到的那个。”
白翎羽皱眉“他很难对付。”
不然也不会让她花费许多时间都没解决,一气之下用了十足十的狠劲想要干脆利落的一次性解决陆晴舟。
却没想到,陆晴舟没碰到,反而跌进了宴颓流所在的时空,差点伤到了自己的队友。
白翎羽心有余悸,对陆晴舟怒意更胜,骂骂咧咧说下次再看到他一定杀了他。
但她边骂,也没忘记将自己与陆晴舟的对话完全复述给宴颓流。
白翎羽我脑子笨,但我记性好啊。反正3队这么多大脑,让别人去思考吧,不差我一个。
“陆晴舟说他是来处理生意的”
宴颓流皱眉“你将他的情况详细描述给我。”
但越听,宴颓流眉头皱得越紧。
她意识到,一如白翎羽的判断,陆晴舟确实与以往不同。但那份改变,却更像是从根源上的变化。
从人类,变成污染物。
陆晴舟在体术上,完全是普通成年男性的水准,放在外面会比寻常人强,但也只是健身房练出的一身漂亮肌肉,只能看的花架子。
对上调查官,就明显不够用了。
但就是这样的人,竟然让白翎羽耗费许多时间也没杀得了
小炸药在3队里的战力,都是可以拿出来称道的,一拳一个陈默不是问题。
区区陆晴舟,怎么做到的
“污染。”
宴颓流声音低沉得可怕“陆晴舟这是,变成污染物了吗。”
白翎羽瞪大了眼珠“诶真的吗”
宴颓流“”
她无语翻了个白眼,揉了把白翎羽的头发“算了,你不用思考。”
“本来就笨,万一再烧坏了脑子更笨怎么办。”
白翎羽qaq
敢怒不敢言呜呜。
“不过,陈默呢”
宴颓流环视一圈,却忽然意识到“陈默和聂文,都没和你在一起吗”
“聂文在河边失踪,陈默就在那啊。”
白翎羽说着便回身,想要指向身后自己印象中陈默的位置。
却指向了云翳清。
云翳清“”
他疑惑的指了指自己“我吗”
白翎羽“”
两人大眼对小眼,好半晌,白翎羽才终于回神爆了句粗口。
“草怎么是你陈默呢”
云翳清“你问我,我问谁”
白翎羽差点撸袖子冲上去打一架,却在中途被宴颓流拦下。
“先说陈默的情况,你们都遇到了什么,我好去找他回来。”
她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恍惚觉得自己是幼儿园老师,带着个问题暴力小朋友。
但越是想要压制,头疼却越是明显,脑海中无休止的嗡鸣声让宴颓流眼前一阵阵发黑,一切思维停摆。
终于,视野中天旋地转,她失去对身体的控制权,坠向地面。
明荔枝瞳孔紧缩,顿时一声惊呼扑向宴颓流“宴队”
他伸手去捞,却擦肩而过,只能眼睁睁看着宴颓流摔下去。
白翎羽也在惊呼声中转身,瞬间睁大了眼睛。
“砰”的一声闷响。
是宴颓流记忆中对世界最后的印象。
然后,鲜血流淌。
她颤了颤长长眼睫,还是闭上了眼睛。
坠入黑暗。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只有水流声潺潺。
“不是,外面不是刚天亮怎么一进桃子镇地界立刻就黑了。”
祈行夜纳闷“时差这么严重的吗”
立于船头划船的商南明回首“毕竟是陆晴舟的试验场。他想要做融合实验,但大概是没有胆量对上调查局的。”
所以才会严格限制了区域,只在桃子镇里实验对两个世界的融合。多一步都不会超过划定的界线。
陆晴舟是个生意人,不好琢磨,却也意外的好懂。
赔本的生意,他不做。
而显然,在实验尚未成功时就被调查局发现,导致整个项目失败,对陆晴舟而言是巨大的损失。
所以他将保密工作做得很好。就连化工厂,以及附近村民对于化工厂影响的习以为常,都是经过精心挑选的。
一旦发生泄露,众人第一反应不会是污染,只会认为是化工厂的原因。
后续的事实发展,也一如陆晴舟所预料的。
他唯一没算到的变量,是左秋鸣。
如果进入桃子镇的不是左秋鸣,他没有因为祈行夜而被3队关注,或许桃子镇的事,还真的会被成功压下来。
或是拖延被发现的时间,等调查局赶来时,一切已经被先一步前来收尾的陆晴舟处理妥当,什么也发现不了。
“陆晴舟这家伙,和他打交道还真是一刻都不能放松。”
祈行夜啧啧“稍不注意,就能让他圆润的跑了。”
最关键的是,就连尾巴都收拾干净了。
他忽然很好奇陆晴舟身后的人。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物,才能制得住陆晴舟,把狡猾的小狐狸驯成犬科
“调查局也找过,但一无所获。”
商南明摇头,平静垂眸“陆晴舟和幕后之人,都是一脉相承的擅长隐匿。所有与自身有关的消息,都被删除殆尽。”
就连陆晴舟,都是当时在调查徐丽丽案件时就向深处挖掘,耗费心力才艰难拿到一个名字。
依托于幕后势力的陆晴舟都能做到这种程度,那藏在这一系列事件背后的幕后主宰
“所以商长官打算怎么做”
祈行夜歪了歪头,笑得狡黠“要不要来玩个游戏就叫做钓鱼。”
商南明挑眉。
祈行夜却低头,看向行船下的深深水底。
“河水这么浑浊,一定有鱼吧。”
他仿佛是喃喃自语,却又笑着道“来都来了,空手而归多不好意思钓鱼党永不空军”
商南明被逗笑了,摇摇头放下船桨走过来“再往前十几米就是桃子镇了。明”
话音未落,异变突生。
暴流从船底疾冲而起,掀起整条船冲向天空。
祈行夜只觉眼前一花,就已经落入温暖坚实的怀抱。商南明呼出的气流就落在自己颈窝间,他微微一愣,随即所有事发突然的惊愕担忧,悉数化作了唇边微笑。
商南明将他环抱在怀中,稳住身形牢牢固定在船上,没有他们随着腾空的船而被抛飞出去。
而越过他的肩膀,祈行夜缓缓抬眸,看清了冲出水面掀翻小船的罪魁祸首。
污染物。
已经蜡烛般融化得不成人形的一团烂肉,撒发着腐烂和鱼腥气,变成没有形状的一团庞然大物,裹挟着冰冷腥臭的河水,从河底掀翻起滔天巨浪,咆哮着冲击天空。
那不是某个人。
或者说那是所有人。
祈行夜缓缓睁大了眼眸。
他在那团融合在一处的烂肉里,仿佛看到了无数张脸。
一颗头颅伸出来,另一颗又顶替。
一个人想要挣扎着冲出烂肉,又被另一个人按下。
无数条生命,无数个灵魂嘶吼着哭泣着,想要从腐烂成团的血肉里挣脱,却又彼此倾轧,拖拽,不许他人离开。
空洞无神的眼珠下聚集着血泪。
苍白的嘴唇一开一合,细细密密的反复呢喃。
凭什么,凭什么死的是我不是你,为什么只有我这么倒霉。
和我一起死吧,你畏惧我,那就变得我一样吧,来加入我,变成我。然后再看看,你畏惧的,到底是什么。
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是我
好恨,好恨好恨好恨杀,杀。
所有难以辨认的声音最后都混成一处,变成唯一清晰的声音。
他们在说吞噬。
吞噬生命,吞噬,这个世界。
在看清那一张张曾经在档案中见过的面孔后,祈行夜浑身发冷。
他意识到,眼前的这团烂肉,不是别的,正是先前那些失踪的小镇居民,还有环境调查小组的成员。
祈行夜滚了滚喉结,一时间酸涩难言。
那些在桃子镇失踪的人找到了。
或许,他们一个都没有遗落的回来了。只不过,不再是以人的模样。
而是,污染。
被陆晴舟当做试验场加以利用的桃子镇,因为陆晴舟想要救自己的命,最终还是倾覆在尚未成熟的实验下,成为了世界融合的牺牲品。
被剥夺了人体血肉甚至每一个细胞中所携带的时间与空间,彻底失去了支撑人类存在于现实行走的骨架,让它变成不再被任何一个世界所承认的怪物。
不论是此界,还是彼界,甚至是自有运行轨迹法则的界壁,都不再承认这些失去时空概念的怪物,将它们遗弃在此处。
桃子镇,最终竟然变成了被世界遗忘的角落,再也无法融入任何一个世界。
而那些被遗留下来的生命也在长期狂暴的能量滋养下,最终变成了丧失理智的怪物,舍弃个体的存在,融为一个整体。
成百上千只眼珠镶嵌在腐烂血肉中,它们飞速转动着,最后在看向祈行夜的瞬间,死死锁定。
时间与空间。
它们呢喃着谁也听不懂的话,一声叠一声,像是从远古的旷野传来的回声,冰冷孤寂。
祂身上,有空间的味道。
祂能拯救我们,带领我们重新夺回世界,向曾经利用又抛弃我们的仇人宣告末日。
腐烂肉团缓缓伸出“手臂”,在黏腻的滑落声中,居高临下伸向祈行夜的方向。
神啊求您渡我。
祈行夜听不懂污染物在说着什么,在他耳中只有一连串嘈杂噪音,尖锥一样刺进脑海中,将思维搅得怒浪翻卷。
可他却看得见,那由锐利骨骼组成的手臂,是冲商南明而去的。
眨眼之间,就已至身前,自顶向下刺向商南明后心。
祈行夜瞬间瞳孔紧缩,立刻反手拔刀向前,“锵”的一声金属嗡鸣,长刀也生生将污染物骨骼格挡在半空,制止了去势。
庞大的冲击力震得祈行夜手掌发麻,虎口处缓缓流淌下血液,滑腻得几乎握不住刀。
空气静止一瞬。
下一秒,那一团烂肉中的无数颗头颅张大着嘴巴,嘶声尖啸。
神神抛弃了我们
是卑劣的恶魔夺走了神他从我们身边带走了祂。
“不可原谅,不可原谅,不可原谅”
怒吼声震耳欲聋。
祈行夜下意识侧首,却在再次睁眼看向污染物时,瞳孔紧缩。
无数条手臂从血肉中伸出来,钢鞭一样快速冲向他们而来,气势汹涌誓要将他们杀死在这里。
而挡在污染物面前的,是商南明。
商南明抬眸时,只关心一件事“行夜”
在被商南明轻声呼唤着名字的那一瞬间,祈行夜心下已经做好决定,立刻抬手环抱住商南明背后。
骤然发力。
商南明愕然。
可当天旋地转后他再次看去,却见祈行夜与他站位颠倒。
挡在无数污染物面前的,赫然已经是祈行夜。
所有胆敢伸向商南明试图伤害他的庞大手臂,都已经在祈行夜刀下尽数斩落。
他站在凝固在灰暗天幕下的巨浪潮头,腥风血雨下依旧屹立如山,从上方纷纷坠落的碎肉鲜血中,他掀了掀眼睫,平静抬眸看向天空上的污染物。
“你们,找错敌人了。”
明明是在仰视,可祈行夜的眼神却仿佛高高在上的神明,冷漠瞥向污脏愚昧的蝼蚁。
“你们的对手,是我啊。”
祈行夜勾了勾唇角,怒意在眼眸中酝酿成火焰。
不等污染物反应过来再次攻击,祈行夜已经先发制人,长腿迈开踩着木船疾速奔跑向上,然后纵身一跃
冲向天空的瞬间,他脚尖点在静止的潮头之上,手中长刀毫不留情的狠狠挥向污染物。
刀光寒冷如雪色。
挥刀的瞬间,仿佛就算是这片灰暗失去希望的世界,都有月光重新照耀,温柔爱护。
却锋利至极。
刀光过处,血肉斩落,碎块血雨纷飞。
腐烂的肉团怒吼着,哀嚎着,无数双不甘的眼睛死死看向祈行夜,从眼中流淌出血泪来。
“神”
它们在哭。
“为什么,抛弃我。”
它们在哀求着伸出手,想要祈行夜拉住它们,将自己拽出被剥夺了时空而被遗忘的深渊。
“世界利用我,抛弃我,让我沦落至此。为什么,我只能逆来顺受”
忽然间,福至心灵般,祈行夜从污染物的怒吼中,听懂了它们彼此交流呢喃着的语言。
“所以呢”
祈行夜冷笑“你们要将你们自己遭遇的不幸,带给所有人。当所有人都变得和你一样,也就让你不再痛苦,是吗”
堕化了一切神智,只剩下唯一深刻的目的吞噬世界。
“明明就是污染物,为自己的暴行找什么借口”
祈行夜劈向污染物的刀没有丝毫停顿,纵横的刀光间,无数血肉坠落,惨叫声阵阵。
污染物愕然,愤怒,仇恨。
嘶吼着诘问祈行夜“你应当是我们的神,为什么不带领我们你明明,明明就是世界啊”
赤红着的眼珠死死盯住祈行夜,问他“你难道,从来没有怨恨过吗”
为什么,出车祸的偏偏是我的父母被毁掉的是我的家庭
叔伯姑嫂恶意,不曾庇护,连一角可以遮风避雨的屋檐也没有,流落街头的生不如死,不知明天的早饭在哪里
难道,你从来没有怨恨过这个世界吗
在失去了父母和人生之后。
“怨恨”
祈行夜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嗤笑着嘲讽“无能者怨恨,坚定者战胜,你说怨恨可神明从一开始就不存在。”
“掠夺生命,侵占世界”
他冷笑,高高举起手中长刀,在落下的瞬间重新踩住浪花潮头,再次猛冲向愤怒中疯狂发起攻击的污染物。
长刀没入血肉,贯穿头颅。
祈行夜缓缓抬眸,看向近在咫尺的那团鲜血淋漓的烂肉时,眸光冰冷,不曾动摇。
“不好意思,我对占领世界没有兴趣。我只是个普通的,守护世界的侦探罢了。”
“就算是神。”
祈行夜垂眸,看向被纵横交织成大网的刀光牢牢护在后面的商南明。
四目相对,祈行夜眼中缓缓浮现笑意,柔和了锐利如刀的眉眼。
“即便我为神,所愿庇护的,也只有一人而已商南明。”
“托付信任,命运与共,承担起彼此生命的重量。”
“他才是,我愿意负责命运的那一人啊”
祈行夜轻声叹息着,脑海中一直朦胧模糊的记忆,缓缓浮现。
十八年前,同样是温柔月色与昏暗天幕。
冲击中翻倒的车子,缓缓流淌的血液和死不瞑目的父母。
以及,张开双臂匆忙向他奔来的少年。
那张稚嫩俊秀的面容,与眼前的商南明慢慢重叠,融合,成为一人。
“我想起来了。”
祈行夜轻声呢喃“十八年前,商南明十八年前的车祸现场,第一个向我奔来,想要保护我的,是你。”
商南明仰头,深深看向他的月光。
“但是保护了我的,却是你。行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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