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七十二章 战争的人情世故
在这一刻，耶格尔·索拜克忽然感觉到，舰桥上所有人都在看着自己。
他当然明白大家为何如此，在这个时候，自己麾下的舰队，二十四艘战舰及其船上的两万八千名成员，都陷入了一个相当尴尬的境地中。此时此刻，如果地球人的舰队是带着恶意而来的，从另外一个方向夹击自己，己方一定会面临灭顶之灾了。或者说，他们可以选择更阴暗一点，躲在一边坐山观虎斗，等到两败俱伤了之后再出手。
在这种情况下，便需要帝国这边的指挥官做出贤明的决断了。
索拜克却陷入了两难境地。理智告诉自己，战争不是打打杀杀，战争是人情世故。帝国和共同体没有撕破脸，对面的第十三舰队应该还是友军。可是，作为一个知足常乐的日子人，他真的不敢把希望寄托在对面的人品上。
好在，没等到他犹豫几秒钟，对面的第十三舰队甚至都没有向己方这边靠拢，便径直向着那边的无人机母舰扑了过去。
同一时刻，阿芙乐尔号也带着几艘巡林客级巡洋舰，朝着目标投放了强光子干扰弹。
“好吧，地球人依然还是友军。”塞尔璐叹道：“确实就像您说的那样，地球人也有注重荣誉感的勇士，不会趁人之危的。不过，我们也可以乘机看看，对方是不是真的在演练什么新战术。对了，还有那些新型突击舰。”
遗憾的是，那八艘新型突击舰虽然组成了一个独立的战斗单位，却始终在两艘大型航母附近待命。而地球人的强光子干扰弹也确实起到了效果，让一大批无人机在短时间内失去了控制，变成了在原地盘旋的没头苍蝇。
乘着这个机会，两艘航母放出的机群，便这么呼啦啦地向着那个圆滚滚的无人机母舰扑了过去。
其中最显眼的便是那几架装备着光翼装备的白魔鬼战机小队了。
它们就像是手握着短匕，行动诡谲迅猛宛若刺客一样，转瞬间便扑到了无人机母舰的警戒范围之内，在近距离投掷出了反物质炸弹。
12发反物质炸弹，一共有三发命中。如果不是拉近处到了这个距离，以这些古代无人机的抗干扰能力和机动力，几乎是不可能达到这种命中率的。
三枚反物质炸弹，并没有对这个无人母舰造成致命伤，甚至仅仅只是卸掉了其护盾和一圈装甲。可是，对其余涌过来的地球战机，这足够了。它们就像是一群疯狂的马蜂，开始攻击一头被撕掉了毛皮的公牛，开始不断对其放血。
“阁下，我们应该也有那种装备。”佩格塞中校对索拜克道。
“……哦，您指的是那种白幽灵战机？”
“战机的性能很卓越，但最多只能达到我国新款紫电龙战机的九成。”佩格塞中校摇头道：“真正带来革命性进步的，其实是那种新型的附属构件。”
“嗯，那叫光翼。不过，若给战机加装这种东西，会提高航母的整体整备难度，对载机量当然也有影响。”塞尔璐小姐道。
中校点了点头，却又道：“可是，这都是值得的。下官检查过这个战机小队，在过去一年战役中所有的战绩，个人觉得，如果地球人不是只装备了一个小队，而是几个大队，那或许能在舰队决战中起到决定性作用。”
索拜克有点难以理解。他只是一个正统的军官，自然也是正统的大炮巨舰主义的信徒，向来都是认为，小型战舰和战机都是用来打辅助的。就像是骑士身边跟着的摇旗呐喊的辅兵和仆从。
佩格塞中校道：“如果非要举个例子的话，以前的战机或许只是拿着软弓的辅助弓手，能骚扰军阵，却无法对重甲的骑士造成有效杀伤。可如果是这种战机……”
“变成持弩的精锐射手了吗？”塞尔璐问道。
暴风雪号的新任舰长道：“应该还没到那个程度。更像是拿着破甲锥的敢死队吧。这些无人机毕竟只是民用型号，没有专门的防空能力。至于掠夺者的战舰，本身在设计上也很极端，大多是极端地极强了火力和跳帮能力，攻强守弱。很害怕小型机体的缠斗。这才是地球人的那些白幽灵战机，能在己方几乎无损的情况下，立下这等战功的缘故。若是遭遇我方以圣盾级和铁卫级构成的近防网络，哪怕能靠这光翼迅速近身，伤亡也绝对不小。可是……”
“可是这也是值得的，是吧？”索拜克道。
佩格塞中校点头：“哪怕是牺牲了一百架战机，能有两成突破防御网投掷反物质炸弹，都有可能重创一艘无畏。这种战损比，太值得了。”
索拜克觉得这还是挺有道理的。
一边的塞尔璐却似乎想得更多，当下便露出了沉重的表情：“阁下，您的新论文，最好还得加上对这种新型装备的评估，以及反制措施。”
怎么这论文还没动笔就特么越来越复杂了？索拜克听得小心肝这就开始拔凉拔凉了起来。
“……不过，要让我们引进地球人的机型，大元帅府的老爷们怕是很难接受啊！”塞尔璐道。
“是啊，就算只是引入光翼设备也是很困难的。”佩格塞中校也叹了口气。他在成为舰长之前，一直都在大元帅府中枢机构中任职，太清楚中央部门中的官僚习气了。
或者说，所有历史悠久的大型组织，都难免会染上这种毛病。这并不是以蒂芮罗人是不是武德充沛而转移的。
“除非大元帅府的话事人是苏琉卡王殿下嘛。”索拜克随口道。
他这话一出，其他人就不太好接话了。佩格塞中校干脆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战事指挥上，仿佛刚才的对话从没有发生过。塞尔璐小姐则沉吟了半分钟后，咬了咬嘴唇，低声道：“阁下，我个人并不能代表我的家族，却能代表我自己。如果您真的做出决定了，我们这些老部下是会追随您的决定的。”
索拜克也觉得自己刚才好像随口说了什么很了不得的话，顿时便打了一个大大的寒噤。
好在，现场也是有别的情况可以转移视线的。
这不，在地球第一波次的战斗机打光了弹药开始返航的时候，那艘球形无人机母舰上的火光也愈加猛烈了起来。可是这么一来，人头不就相当于被地球人抢了吗？
帝国军将士们从被两面包夹的危机感中解脱出来，顿时便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人人都开始奋勇向前。
就这样，被两面夹击的目标，反而是变成了这台乱入本星系的无人机母舰，以及它的机群们。
这个古代无人机群的规模确实很大。就算是在黎明星域之战中，远征军将士也鲜少遇到这规模的敌机群。除了采用近距离崩解切割撞击的A型攻击机，以及近程切割激光和远牵引光速的B型，可以投射轨道炮弹和电磁干扰导弹的C型也有不少。
联军高层一直难以理解，这些无人机既然是采矿用的，这种装备了军用武器的C型又算是怎么一回事呢？
只能说，是防海盗和太空野兽的吧。谁能保证启明者的时代就没有海盗呢？
如果这等规模的机群如果出现在黎明星域之战最激烈的战场上，配合掠夺者完整的舰队作战，说不定还真能给远征军的主力舰队造成麻烦。可现在，它们就算是数量再多，也确实已经沦为了“太空野兽”的一类。面对共同体和帝国的两面夹击，这些无人机甚至不会逃跑或者击中兵力也对付一路，只是在拉扯中疲于奔命，旋即陨灭在激烈的炮火中。
三个小时之后，双方舰队在总共付出了不到两百人的伤亡和五艘战舰受轻伤的代价，终于在陨落的无人机母舰的残骸边，胜利会师了。
“多谢贵军的支援。”索拜克道。
“不，要感谢贵军的正面作战，才能给了我们包抄的机会。”马克洛夫道。
“真是一场完美的配合。”
“是的，和黎明星域中的无数次战斗一样。”
“要过来喝一杯吗？”
“为什么不呢？”
然后，两个司令官便同时哈哈大笑了起来。
这就叫人情世故啊！一旁的塞尔璐小姐忍不住如此感慨。
然后，双方便开始抱着坦率的态度交换情报。
根据第十三舰队一方的说法，他们在加速甩开……和友军分兵之后，便离开了新大陆公路的主航道，准备到了一些支线航道上去观察一二。要知道，被巡逻舰队赶出了主航道的海盗，也只可能朝着附近的无人星系散落。这些海盗就像是粉刺，哪怕是被消灭赶紧，但只要有油水便总是会茁壮生长起来的，
然后，第十三舰队便在20个小时以前，在新大陆公路支线的D-4-188星系发现这一群无人机。可是，它们却没有向地球人主动进攻，而是直接向着主航道的方向开始了月前。
如果让这群暴走的杀人机器上了民船甚多的主航道，后果不堪设想。第十三舰队便这么一路追了过来。
好在，无人机群最终也没有冲到主航道上，而是在距离主航道还有3次跃迁的无人星系上，和帝国舰队遭遇了。
接着便有了这一次两面夹击的打野战斗。
“不过，我们却总觉得，对方的转移并非是盲动的，而是有一定的目的性。”马克洛夫少将道：“莫不是冲着贵军来的？”
索拜克一时间不确定对方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便只能条件反射般地做出了思考的表情：“这并不科学，当然也并不符合我们过往的战斗经验。”
“所以啊，老夫也只是猜测罢了。哈哈哈哈，说不定只是人上了年纪，就会开始胡思乱想呢？”
“如果这些无人机只会攻击我们，那谁才是最能获利的人呢？”
两位年纪相隔了两代人的舰队（正牌）司令官对视了一眼，再次发出了爽朗的大笑声。这两人完全不知道为什么要笑，但这时候不笑，好像也就不好收场了。
总之，战斗无论是过程还是结果都几近完美。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那艘受到重创的老实人号武装商船了。这些失控的古代无人机可不管面前的是战舰还是商船，攻击的时候只讲究一个众生平等。或者说，因为商船一开始就中了弹，行动顿时便缓慢了下来，在短时间内反而承受了更多的攻击。
于是，当战斗结束的时候，这个胖乎乎的武装商船，已经从中间断成了两截，失去了所有的能源反应，完全沦为了太空垃圾。
“真是遗憾，身为军人，保护民众明明是我们的职责！可是，我们却只能看着民众被屠杀，却毫无作为。”帝国军官们表示非常愧疚。
“可是，这样一来，船上的香料是不是成了无主之物？”另外一个军官如此道。
“……你可真不是东西！这和摸尸体吃绝户有什么区别？”
“可是，这艘船的船籍是在联盟那边嘛。”
“哦，那就没什么问题了。”
话虽然这么说，但索拜克出于一个日子人基本的良知，还是向船只的残骸方向派出了救援队伍。地球那边得知之后，也做出了同样的举动。
他们随后在舰船的残骸中救出了两万多吨装在太空集装箱中的香料，外加三十几个幸存者。不过，后来随便人脸识别一下，却发现这些人有一半都在通缉榜单上，现场的气氛顿时便微妙了起来。
于是，这两万吨香料便二一添作五，帝国和共同体各分了一半。两军联欢的其乐融融的场面顿时便美好了起来。
索拜克的心情是尤为美好的。原本想着还要平价花点钱买，但现在却成了白嫖。这么一算下来，哪怕是只有一半，也足够给全军将士们发两三千金龙的奖金，自己还能剩下不少。
“我在荣耀之门那边有些门路，要不一起去发卖呢？我收个百分之三的手续费和运费就行了。没办法，如果只有我，这笔钱都可以省了。可下面有这么多兄弟，便不敢任性了。”索拜克道。
“我懂我懂，这个收费很公道。我们可以接收。”马克洛夫道。
“只是，您这次到荣耀之门，应该会有别的正式事务吧？处理我们的战利品，不会耽误您的时间吗？”埃莉诺·波拿巴道。
“并不会耽误的，贵方应是多虑了。一边做正事一边做私活，大家其实都经验丰富。”塞尔璐子爵小姐道。
“啊哈哈哈哈生意就是生意嘛。一万吨人家还不好收，到了两万吨却好打折了。我直接收现款，到时候直接送到团结塞去？”索拜克大笑道。
“不不，还是送到黎明大路D17星系吧。到时候再随便约个时间。”马克洛夫道。
“哦，贵方最近会以黎明大陆为警备巡逻范围吗？”塞尔璐道。
“不不，我们准备在哪里埋上一点机雷。这样再出现了这些无人机，说不定就能自己撞死了。”埃莉诺道。
“您可真是诙谐，我还以为，贵国中央防卫大学的毕业生都是缺乏幽默感的。”
“彼此彼此，我也以为星界骑士都是威严肃穆的类型呢。”
“啊哈哈哈哈……”大家托着酒杯，大笑着干杯，敬这个愈加繁荣和开拓的伟大时代。至少，在那个时候，两军的将士都觉得，和平其实还是很美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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