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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9、不够放心


  就在黄忠发现真相之前,后方的王政此时刚刚收到了前锋受到敌人突袭的消息。

  几乎是第一时间,王政也意识到了,如果孙策军当真是提前设下了埋伏,那么只有一个可能,便是他们这支船队中潜伏了敌人的内奸!

  但这几乎是不可能的啊!

  黄忠不清楚,王政却十分明白,这次出兵扬州,一些未入系统的新卒乃至将官基本都被安排在了人数更多的吴胜那路,而他这一路人马虽然只有五千人马,却恰恰因为是走水路的缘故,王政也不敢大意,不仅兵卒皆是天军,尤其是有资格参与军议的中层将官,更几乎全都是被系统锁定忠诚过了,根本不应该存在背叛自己的可能。

  不对...

  其实是有一个人还没入系统的!

  那就是陈皎!

  想到这里,王政的眼神瞬间变得阴冷起来,因为提议先分出部分兵马前去支援临湖的,恰好也是此人啊。

  心生怀疑之后,王政首先想到的不是去找什么证据,而是扪心自问,陈皎是否有背叛自己的理由?

  是有的。

  首先,作为同样半路投奔麾下的义军首领张饶不同,陈皎在临淄降服王政,更多原因是因为形势所迫。

  当时王政通过火并徐和成为了临淄周遭最大的一股势力,更已掌握了临淄外城,而彼时的陈皎和霍楷等另外六股人马却因为之前的攻坚损失惨重!

  在那样的情况下,陈皎等人也算是看清了形势,若是不选择主动臣服,接下来或许便是王政自己动手了,甚至退一万步说,他们为了攻打临淄也同样损失惨重,便是王政好心放他们一马,却也绝不会让他们进入临淄,那么凛冬将至的情况下,的陈皎和霍楷等人便是离开临淄,又能带着手下去哪?

  或者换一句话说,这些人的手下在这样的情况下,又有多少愿意继续跟着陈皎等人?

  所以从一开始,即便没有系统的存在,王政也不可能对陈皎有任何信任,因为他相信陈皎内心对自家绝对不可能存在所谓的忠诚!

  那么,当日的怨恨、不满,间隙所产生的裂缝,到了今时今日,是愈发扩大了,还是渐渐缩小,抑或是彻底没有了?

  王政突然想起了当日在扬州城内见到的那些以叶适为代表的黄巾头目们...

  以及他们那日在堂内的大倒苦水...

  “吾昔日也是听闻袁术待吾等义士甚善,故而投之,初从军时,手下能战儿郎亦有六千之数,将军可知,如今还剩下多少?”

  “只有两千不到的啊!”

  “每有战事,要么便是吾为先锋,要么便是攻坚断后,次次都有儿郎折损,最后到今夏时,已是只剩这点人马了。”

  这样的心思,如今的陈皎内心,是否也有?

  落针可闻的寂静中,王政的神色愈发阴沉。

  他自问从无刻意损耗陈皎的本部嫡系,可他的那些手下不过是盗匪之流,战力既是一般,更无军纪可言,而天军入徐州这一年来面对的强敌不少,即便连战告捷,战力越差的部曲损伤反而容易最大,不知不觉间,陈皎的部曲似乎也所剩不多了吧?

  还有职位!

  “什么狗屁将军,连他手下一個都尉,恐怕管的人马都比俺多!”

  袁术最起码还给了那些黄巾贼寇一些虚衔,可说起来,陈皎至今还只是区区一个校尉!不仅远低于吴胜徐方等人,连同样半路归顺的于禁I臧霸也颇有不如,甚至张饶曾经的部下古剑,如今都快和他平起平坐了吧?

  不患贫患不均...

  换位思考,若是王政是陈皎,到底是对他这位天公将军感恩戴德呢,还是心怨如沸?

  越是细想,王政对陈皎的怀疑愈发严重,心中的愤怒亦是愈发不可抑制,眼中更是掠过森寒彻骨的杀机,只听“啪”地一声,他猛地一拳砸落,竟硬生生地将面前一块上好案几直接劈个粉碎!

  好哇,你个狗东西!

  竟想要谋害老子!

  本能涌起的念头其实同样是王政内心的真实写照,实际上他也从来没把陈皎当成臣子看待过,更不曾有过一星半点的信任!

  否则这熊熊怒焰更应该是源自背叛,而非是谋害...

  这时,只听舱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步伐声,却是因为听到堂内巨响,一群亲卫护主心切,闻声立刻跑了进来,只是看到自家的天公将军此刻面色阴沉,浑身更是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恐怖气势,让这暖阳熏熏的夏日午后,室内却如冬日一般森冷寂寥,登时人人毛骨悚然,纷纷停在了舱门,一时间面面相窥,竟无一人敢于开口出声。

  好一会儿,王政抬头看了看呆立对面的手下,微眯的双眼中射出森冷的光,但光芒只是一闪,便又换上了平日里沉静如水的神情,旋即轻笑了起来,淡淡地道:“且将这些破碎清理了。”

  “另外,传令陈皎来见我,立刻。”

  “喏!”

  ......

  突闻王政相招,陈皎本以为是有什么军情要事,当即不敢怠慢,连忙从另一艘楼船上迅速地赶到了王政的坐船“灭吴号”,又一路小跑着来到了船舱,刚进了门正要先行行礼,却是莫名打了一个哆嗦,心神巨震之下,竟是一个简单的作揖动作都才做到一半,手臂便将将停在半空。

  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的王政心中愈发愤怒。

  此刻的他全然忘记了自家的高魅力在近距离时的威力,尤其是这等两人面对面独处时的效果更会明显,反而愈发觉得必是陈皎心里有鬼,做贼心虚,方才这般露了怯,失了措。

  “末...末将拜见州牧!”

  在王政平静的目光中,陈皎心头涌起强烈的不安,却完全丈二和尚摸不清头脑,可谓是一头雾水,不过回过神后还是立刻先将大礼行完,随后稍显局促地站在原地,闭息凝神,大气也不敢出。

  “免礼。”王政淡淡地道:“可知本将唤你前来所为何事?”

  “末将不知。”陈皎小心地组织者措辞:“不过不管何事,只要州牧一声令下,末将必然赴汤蹈火,全力以赴!”

  “呵,赴汤蹈火...”王政脸上露出嘲讽似的笑来,似乎想起了什么,过了会又道:“今日前锋营的黄忠派人传来了一条消息,大军出发不及两日,便在距成德不足百里的西面河道遇见了孙策军的埋伏。”

  “什么?”陈皎闻言愕然抬头:“黄将军部遇见了孙策军的埋伏,州牧,战情如何?我军损失可大?”

  演技倒是不错啊。

  心中有了成见,王政便觉得陈皎一言一行皆透着说不出的可疑,只是冷笑一声,道:“亏得黄忠谨慎形势,未曾进入敌人的埋伏圈便提前警觉,此战却是胜了。”

  “那就好。”

  陈皎闻言松了口气,要知此时的水战,船支大小对胜败的影响极大,黄忠那三千人马所乘的艑船载重虽还尚可,本质上却是属于中小船只,一旦碰上了中大型的楼船之类,无论是远战还是接舷战都是出于绝对的下风,关键是建议先锋乘坐艑船可是出于他的建议,若是先锋因此战败,或是损伤太大,那陈皎也是有责任的啊。

  这时陈皎也发生了其中的不妥,立刻疑惑地道:“州牧,孙策军为何会提前设下埋伏?这岂不是说他们不但知悉了我军进入扬州的消息,更是知道了咱们中途经过分兵,甚至连黄将军部会经过哪段河道都已全数窒息了?”

  “不错。”王政点了点头,似笑非笑地看着陈皎:“本将也极为疑惑此点,黄忠出发不过两日,短短时间内,敌人是如何做到在时机和形势上掌握得这般精准?”

  “只有一个可能!”陈皎脱口而出:“我军的船队内有敌人的内应通风报...”

  话未讲完,迎着王政骤然变得无比锐利的目光,陈皎瞬间全身剧震,手足冰冷,有些磕巴地说道:“州牧,这...末将...”

  陈皎明白了!

  完全明白过来了!

  州牧这是怀疑到他的身上了!

  “你说的不错,本将也认为我军船队内有敌人的内应通风报信...”

  一边重复着陈皎的话,王政一边长身而起,缓缓踱步走了过去,耸立在陈皎面前,居高临下,眼神迫人地看着这位曾经的义军首领,如今的徐州校尉,脸色在肉眼可见中一分分地失去血色,最后彻底变地惨白。

  他一字一顿地叱呵道:“那么此人是谁呢?”

  齿缝间传来的不仅有质问,还有无比森然地杀意,不仅骇地陈皎亡魂大作,立刻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一旁的剑案亦是发出嗡嗡异响,却是乘胜万里伏神剑有灵,感应到主人心意,竟是无风自鸣起来!

  “州牧明见,末将绝非内奸啊!”

  “末将冤枉啊!”

  “末将对州牧一片忠心,明昭日月,天地可鉴啊!”

  对于陈皎的连连求饶王政却是置若罔闻,反而扭头看向剑案,心中想着,连你也觉得他便是内奸啊?

  当即杀心愈发坚定,念动力生,右掌化拳,看着身下伏地不起的那颗头颅,眼中厉芒烁闪,以他如今足足高达49点的力量,若要杀人早已不需借助兵刃之利,一拳一脚便可将人活活击毙。

  正待下手之际,陈皎这时的一句话却终于打动了他。

  “末将自入天军以来,每日所见皆是州牧神威克敌,战无不胜,早已坚信州牧乃是天命所归之人,末将是万万不敢有背叛之心啊。”

  不敢...

  是啊,他不敢!

  这句话是实话!

  陈皎之前说什么对他一片忠心,天地可鉴之类的废话,王政是一个字都不信的,你若真是这般忠心,为何不见系统弹出入队申请?

  全是狗屁!

  可陈皎说他不敢,王政却是相信的,更是旋即醒悟过来。

  虽然陈皎是目前船队中唯一未入系统的中层将官,的确是最值得也唯一需要怀疑的对象...

  可同样的,王政也十分清楚,陈皎算的上是一个聪明人,聪明人心思多,顾虑多,尤其是在触及到自家安危的大事上,更会患得患失,举棋不定,不敢轻易冒险!

  若是陈皎走漏的消息,让孙策军知道了自家分兵的情况和黄忠行军的路线,便是成功伏击又如何,能保证全歼,能保证不放走任何一个天军兵卒吗?

  再说便是将黄忠部实行了全歼,接下来孙策军的目标自然便是他们这一路人马了,一旦交战王政必然会想到内奸这一层上,他陈皎难道就能确定一定能不被王政提前发觉吗?

  退一万步说,便是王政不怀疑他,这江河之上不同陆地,逃跑可没那么容易,两军厮杀时战火纷飞,刀剑无眼,他陈皎就能确保一定万无一失,逃出生天?

  王政相信陈皎对自家或许心有不满,也可能会有谋害之心,却绝不可能会为了取他王政首级而搭上自家的一条命,他们之间的间隙也没到这个地步!他陈皎也绝没这个血性!

  同样的,孙策也绝对出不起这样的收买价格!

  想到这里,王政放下了高举的右拳,盯了陈皎看了片刻,只见对方此时头上已是汗气腾腾,忽然轻轻一笑:“说的不错,本将信你不敢!”

  此言一出,陈皎登时感觉到头顶上的无形压力突然消失不见,他长舒一口浊气,却还是不敢抬头,恭恭敬敬地道:“州牧明见万里,州牧明见万里!”

  王政却没有再说话了,似乎是陷入了沉吟之中,不大不小的船舱之中,此时除了一些轻微地哒哒之声,似是王政在踱步回走之外,再无其他声息,而依旧垂首伏地陈皎也完全看不到任何庆幸,只是继续焦躁且忐忑不安地等待着王政的决定。

  好一会儿,舱内终于再度响起了王政再度变得温和的声音:

  “此事是本将过于急切了,没有任何证据便对你产生怀疑,的确有些不该。”

  “然则陈皎,你会不会怪本将太过武断了?”

  我哪敢啊!

  直到此时,陈皎一直吊在半空的那颗心终于放下来,劫后余生的庆幸狂涌心田,他却没时间品位,第一时间便抬起头,一张脸上尽是无比的恭敬和忠诚:“州...”

  嘴里刚才蹦出一个字时,一道耀目至极的青光乍然而现,无比迅捷地穿过了他的咽喉!

  为什么?

  陈皎捂住咽喉的血洞,却遮不出大量溢出的黑红色血块,“嗬嗬”闷哼中,他瞪大的眼睛盯着对面的王政,除了不甘心自家这样的死法,更有着无比的疑惑不解。

  随着意识的渐渐消散,陈皎身子彻底瘫倒前,终于听到了一句慨叹般地回答。

  “若是脚踏实地倒也罢了,可惜此时此地...”

  “单只“不敢”,已不够让本将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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