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旧衣香,留他荀令,新曲误,顾了周郎
魏延等人攻克吴县不久,另一边的丹阳亦传来捷报,新附的并州张辽于日前以声东击西之计攻破石城,吴胜大军兵锋直抵州治丹阳。
即便在世人眼中,既得庐江和九江之后,扬州剩余郡县归附王政不过早晚之事,但这克复的趋势如此之猛,如此之势依旧令人侧目不已,似乎不论是丹阳的山越群贼,还是吴郡孙氏多年的经营,在徐州军这道洪流面前,所有的抵抗都如微不足道的石子般被席卷而去,再不能驻足,只能溃散逃离。
不知不觉,已是进入的建安二年的二月。
......
「周从事好。」
走进王宫内殿时,门口的司阍管笑着向周瑜行了一礼,从事官职并不算高,若是其他人别说入宫的机会甚为渺茫,便是这看门官原也不会这般客气,但周瑜却是不同,毕竟人人皆知王政对他十分看重,可谓另眼相看,几次主动招揽不说,三番四次被婉拒也毫不着恼,表现出了难得的好涵养。
州牧都这般了,其他人哪里还敢不对周瑜恭敬?
周瑜也客气的点了点头,对那司阍官拱手道:「请禀报州牧一声,便说周瑜求见。」
「州牧交代过,如果是周从事,不必通报,自行入内便是。」那司阍管笑了笑道:「周从事请。」
「如此多谢。」
周瑜踏着游廊向着书房走去,来到庭院时,书房的大门虽开着,却不敢随意走进,便朗声道:「王州牧,周瑜求见。」
「是公瑾啊?」王政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请进吧。」
「是。」
周瑜阔步迈进,抬眼一看,王政今日换了身常服,正坐在案前看着一卷帛书,虽是白天,可是王宫的书房太大,因此有些阴暗,案头便方了几盏烛台。
见周瑜进来,王政微微一笑,温言说道:「随意坐吧,咱们都快成一家人了,以后私下相处不必这般拘礼。」
前几日周瑜返回寿春时,王政再次让张昭这位刺史作为媒人出面,去谈了下周瑜的婚事,虽然事出突然,不过周瑜与小乔本就是郎情妾意,再加上其他因素,不过思忖一番,周瑜便同意了,婚礼定在了下个月。
周瑜没有立刻接话,只是走到王政近前,先躬身行了一礼:「州牧,请你看看这个。」说着从怀里摸出了一张羊皮纸,双手捧着递给他。
「这是什么?」
王政一怔,可能也没想到周瑜会上书,接过来看了片刻,不由剑眉一挑,侧目问道:「公瑾,你真是这么想的吗?」
「禀州牧,书上句句皆在下肺腑之言。」
这是一封辞职书。
当然,辞的自然不是从事的职位。
与小乔的婚事,成了压倒周瑜最后一点坚持的稻草,既然没有办法拒绝,抛开心结的周瑜,原本也准备接下来和王政好好君臣相得一番的。
但他没想到自家刚表示归顺,王政便大喜过望,更在之前的庆功宴上,亲口许诺要论功行赏,封周瑜为龙骧将军,都督庐江诸事。
这个任命一出口,即便以王政的威信之重,当时亦引得席上一片哗然。
要知道周瑜眼下的官职乃是从事,又称别驾,作为州牧、刺史的佐官,这个官职权利虽大,位置虽重,但说到底还是一个秘书类型,俸禄不过八百石,官位不过七品,与县令相仿而已。
而龙骧将军可是仅次征镇安平的四品***,这一下子不仅三连跳了,关键还有个都督庐江诸事的后缀。
既是诸事,而非军事,便等于不仅授予周瑜掌管驻扎在所有军队的权利,还兼管该郡民政,权力非常之大
。
这样的待遇,如今天军之中只有吴胜和徐方这等最早的从龙之臣兼总角之交获得过的。
且如今外面虽还没有风声,但朝中文武皆已知道,王政接下来的对外用兵很大可能会剑指荆州。
若对荆州用兵,庐江便会成为发动攻势的前线之一,把这么一块重要地方的军政大权悉数交托给周瑜这个新人手里,即便早知周瑜是个人才,王政也一直对他青睐有加,但也实在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包括周瑜自己在内。
这份信重未免太大,这份抬举未免太高...
即便自信自家早晚会站在这个乱世峰巅,沧海潮头的周瑜,一时也感觉两肩沉甸甸的。
「是吗?」
王政又看了一眼周瑜的辞职书,「臣德薄才鲜,碌碌无能,不敢当此大用,还望州牧另选良才...」
念到这里抬头看了眼周瑜,似笑非笑地道:「德薄才鲜这个词,本将不知听多少人说过了,其他人倒也罢了,公瑾你腹有锦绣,怎的没想个新鲜词呢?」
他的话里带着些嘲讽之意,周瑜不由脸上一红,也不敢争辩什么,只是继续拱手:「此却乃在下肺腑之言,还望州牧恩准。」
「不准。」
王政的脸上仍是带着些笑意,将那张皮纸往油灯火上一送,皮纸很薄,一下烧了起来,发出一股焦臭。
周瑜吃了一惊,道:「州牧...」
「当日你替孙家求情时,本将问你理由,你说人无信而不立,若本将不允,你便会失信于人,本将便没有再说什么了,不仅放过了孙策的老母和妹妹,连那个大胆狂狷的孙翊也不予计较,是也不是?」
孙翊是孙策的三弟,年纪虽轻,却甚为勇敢,当日在面见王政时竟敢嗔目瞪视,怒骂不已,若换成其他人这般无礼,早不知死了多少遍了。
周瑜自然知道王政是因为谁而没有计较,默然片刻,点了点头。
「都说那孙翊和其兄甚肖,在本将看来却并非如此,孙策虽是悍勇,却非有勇无谋的匹夫,至于那孙翊...嘿,一个性格暴躁,毫无城府的莽夫罢了,这等货色便是对本将如何痛恨,怎样切齿,也难以构成什么威胁,放便也放了,不过有一件事你却不知。」
王政沉声说道:「本将初入徐州之时,为了招揽琅琊王氏,亦曾有过许诺,来日会助其报仇,将吴郡孙氏灭户夷族!」
什么?
周瑜闻言讶然抬头,琅琊王氏想要灭孙氏全族?若真是如此,那岂不是说?
却见王政叹了口气,继续道:「这等事我原本不想多言,公瑾你既不愿担当重任,那我只得把话挑明了。」
说到这里,王政深深地看了周瑜一眼,一字一顿地道:「你不愿失信于人,难道本将就愿意吗?不过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当初萧何愿意夜奔百里追韩信,换成本将,莫说百里,便是千里,万里,若能得公瑾归心,成就大业,又有何妨?」
「既如此,卖出这张老脸,担上「无信」的污名,亦不算什么要紧事了。」
「然则,本将付出这等代价,想要的是能灭国破虏的周公瑾,可不是操持文吏的周公瑾!」
周瑜闻言浑身一震,一时说不出话来。
的确,他虽然说什么自己「德薄能鲜,碌碌无能」,但其实心里也并不是真的这么认为。
骄傲的人有两种,一种是如祢衡,关羽那般,把骄傲摆在脸上,用高仰的鼻孔表露人前,一种则是如周瑜、郭嘉这般,默默的藏在心里,外面则披上一层或是「谦和有礼」,或是「放浪形骸」的表皮。
但后者的骄傲,有时候不仅不逊色前者,甚至犹有过之。
周瑜
亦是如此,他少有大志,更自信无论才智武功,绝不逊色当世任何才俊,别说王政这边的人才稀缺,便是如曹操、袁绍手下谋臣如雨,猛将如云,却也真没几人能入他的眼。
这样的周瑜,又怎会觉得自己的才能担当不了一个太守,自己的武功做不得一个四品将军?
但也正是因为这份骨子里的自信,骨子里的骄傲,周瑜才会觉得自家在徐州军中目前立下的功劳,不应该得到这等程度的封赏和重用罢了。
但王政这般推心置腹,周瑜也不禁有些感动,一时讷讷无言不说,脑海中更突然冒出一些十分荒诞的念头...
若是在孙策帐下,他会在这样的情况下,这般破格提拔吗?
「公瑾,本将当初和周尚先生见面前时,便曾说过一句话。」
王政微笑着看着周瑜,重复起当日之言道:「天下奇才何其多哉,直如过江之鲫,至如瑜者,却是并世无双,若得公瑾归心,当以国士待之!」
他掷地有声地道:「你是天生的将才,当日奉孝转述你针对山越之策,本将大为惊叹,自愧不及,所以兵法韬略上却是不予置评,亦不敢置评,然则相识至今,却发现你有个毛病。」
周瑜愕然抬头,却听王政自嘲地笑了笑,说道:「你的性子太不可取了,也不知在别人面前是否也如此忸怩,实在有失丈夫气概!」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本将既然将这份重任交付给你,自然是信的过你,你却说自家能力不够,嘿,意思是本将有眼无珠,看错人了吗?「
他顿了顿,又道,「这份任命当日乃是在宴席之上,诸多文武百官面前本将亲口说的,如今若是收回成命,岂非朝令夕改,这一点你想过没有?」
这...
周瑜愈发无言以对,这事他之前确实没有想到过,只得默然地站在王政的面前,动也不动,王政绕着周瑜踱了一圈,忽然伸出手来,「锵」一声抽出了周瑜腰间的佩剑。
他身手本就在周瑜之上,动作实在太快,周瑜没有防备,不由吃了一惊,王政将剑举到眼前,喃喃念道:「这便是那柄霜锋剑吗?」
「听说当年孙策请得名匠,经七日七夜打造了两柄宝剑,一名赤锋,一名霜锋,赤锋自己佩戴,霜锋则送给了你,寄意兄弟联手,同持宝剑纵横疆场,是也不是?」
「却有此事。」
周瑜再次露出惊愕的表情,这等事情王政是怎么知道的?
王政微微一笑,这事三国演义里也没记载,他能得知,却是当初在合肥两人并肩作战时,发现周瑜的佩剑同样长度过长,心中一动,便令人暗中打探所知。
「孙策亦是一位英雄人物,若非本将,或许能和公瑾齐心同力,创立一番功业。」
王政面露回忆的神色,喃喃地道:「公瑾可知,其实我对伯符兄十分敬重,原本我二人也能成为朋友,只是身逢乱世,群雄逐鹿,南地虽大,却也容不了两个人的壮志!」
「不过既然连伯符兄这样的英雄都能击败,来日不管对手是谁,本将也充满信心了!」
王政负手卓立,沉声说道:「大丈夫为何要有大志,要立不世之功?说白了,不过为身前富贵,身后荣耀,公瑾可曾想过,本将他日若是站上巅峰,伯符兄也会获得很多?」
对手的高度决定了你的高度,反过来其实也是一样成立,这个说法很是新颖,周瑜不由心中一动,若有所思了起来。
是啊,若汉高帝刘邦未能一统天下,建我大汉四百年之王朝,西楚霸王项羽这个对手,焉能有如斯威名?
「伯符兄的遗志,接下来就由本将继承吧。」
王政微笑着看着周瑜,语气说不出的恳切:
「公瑾,接下来的路还很长,你若愿与我并骑前行,就莫要再说那些无谓之言了!」
周瑜浑身一抖:「州...州牧?」
「哦对了,也别这么称呼我了,若是现在还不愿叫主公,便叫我御寇,或者将军如何?」
王政向周瑜伸出手来,一把握成拳头。
周瑜怔怔的看着,王政的手十分粗大,说来也怪,却保养的很好,白皙光滑,全不像其他武将那般,有着长年累月练武的老茧。
但周瑜却知道,这恐怕是当世最强大的拳头了...
无论是它握持的权柄,还是肉身本身蕴含的力量!
想到王政的身份,想到王政那非人般的武勇,连周瑜都不由心生几分敬畏,看着他的拳头,喃喃道:「将军,你为何这般相信在下?看重在下?」
「因为你是周瑜!」
王政哈哈一笑,轻轻拍了拍周瑜的肩头:「旧衣香,留他荀令,新曲误,顾了周郎,长江南北,两位帅哥,两位国士,荀君已被曹阿瞒夺取了,周郎本将是绝不愿错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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