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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9章 第二百二十九章


三人之间的气氛一时间有些诡异。

        “……啊哈哈。”

        最后是夏目瑛二干笑着打破沉默,  将腕带往织田作之助手里一塞,笑容微妙的拍了拍他的胳膊:“那就拜托你了。”

        织田作之助自觉自己可能说错了话,但他看着诸伏景光眼里的情意,  实在很难欺骗自己他们之间什么都没有,只能推断这两个人之间有什么事不方便对外人说。

        意识到再留下去可能会打扰人家,织田作之助将腕带收好,  麻利的准备告辞:“我会努力帮您把东西送到。”

        “嗯……总之谢谢你,作之助。”瑛二笑容复杂的点头,  再叫他的名字时就真心了许多,“下次我请你吃咖喱。”

        织田作之助眼睛一亮,  没有多说什么,  道过谢就离开了。

        瑛二这才收起笑容,  回头面无表情的看向诸伏景光,  目光在他的易容上再三扫视,确定不上手摸的话不会发觉这是假脸,神情这才好看了些。

        但他还是没有露出笑影,  只是简短的说道:“回酒店。”

        诸伏景光抿了抿唇,  垂眸听话的点了点头。

        房间还是昨晚那个大床房,  所不同的是桌子上多出了卖相非常熟悉的料理,床上则多出了小瑛二穿过的衣服和睡衣。

        瑛二在步入房间时沉默了一下,到底还是在诸伏景光不安的视线中坐到了桌边,撑着下巴看这只没安全感的小猫一下子雀跃起来,  又不敢表现的太明显让他发现,  只能抿着微勾的唇角忙前忙后的帮他盛饭盛汤。

        说实话,  这很可爱,  也很戳他。

        诸伏景光简直是人间瑰宝,  既像猫一样温驯绵软,  又像他的狗一样忠诚听话。不止身材好,还是再标准不过的人妻。

        他哪里都好,就是……被自己搞砸了。

        夏目瑛二看向大床,视线落在那两套童装上。

        它们被整整齐齐的叠了起来,但上面却多了很多褶皱,看着像是之前遭受了很多“蹂躏”,然后才被重新叠好似的。

        夏目瑛二一看就明白了。

        他接过诸伏景光盛好的味噌汤,冷不丁询问道:“失眠多久了?”

        诸伏景光指尖微蜷,面上却什么都没表现出来,只是用鼻音表达着疑惑:“嗯?”

        瑛二没有再说话,沉默的低头吃饭。

        他不重复也不追问,诸伏景光提前准备好的说辞就没了用武之地,只能强装镇定的也跟着吃饭。

        这一顿饭,瑛二吃的怎么样景光不知道,但他自己确实是吃的味如嚼蜡。

        他觉得瑛二可能早就猜到了自己的目的,也知道自己想说什么,并且越是这么想越觉得合理,越合理越坐立难安,到最后几乎食难下咽,完全是在一粒一粒的挑着白米饭吃。

        直到瑛二忽然放下了筷子,语气轻飘飘的说:“这样只有我们两个人一起吃饭的场景,倒是从那之后就再也没有过了。”

        诸伏景光一愣,嘴巴张了张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心里则登时又苦又涩。

        他和夏目瑛二的关系,从一开始就说好只存在于那个地下室里,等警视厅的奸细被铲除,瑛二就再没有回来过,也再没有提过那里的事。

        今天是他第一次提起来。

        ……为什么?

        因为他确实猜出了自己为什么去找他吗?

        如果真是那样……

        诸伏景光心尖一痛,面上也忍不住带出几分苍白。

        “现在还会失眠吗?”对面的瑛二忽然又问。

        诸伏景光漂亮的喉结滚动了下,闭上眼睛自暴自弃的轻轻点头:“……是。”

        他的音量很小,残存的羞耻和良知让他秀丽的面庞发红,精致的眉宇却染上自我唾弃的痛苦神态,从喉咙滚出的含糊言语则带着一种挣扎而颤抖的……渴盼。

        “自从你走了之后,我畏惧黑暗,再也无法正常入眠……就算累极了之后能小睡一会儿,也很快就会被噩梦惊醒。我……我……”

        他的声音愈发轻微,紧抓着大腿上衣服的手却愈发用力,在瑛二安静的注视下难掩绝望的闭上眼睛。

        “……我不能没有你。”他颤抖的低喃仿佛在哭泣,“但我也知道,你喜欢的只有zero,所以……”

        清瘦了许多的男人睁开那双冬湖般萧瑟悲伤的眼睛,破碎的声音在他的喉咙里艰难滚动,恳求的声音是那样嘶哑而无力:“所以,在你把‘那个’交给zero之前……最后一次,可以抱我吗?”

        ——诸伏景光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

        做出这样让人唾弃的事,被幼驯染知道的话,他们二十多年的友情不说完全告吹,最起码也要岌岌可危了。

        可是……可是【爱】这种事……有时候就是无法受本人控制的啊!

        男人昔日明亮的猫儿眼被泪意氤氲,黯淡的好像一对即将碎裂的婴儿蓝宝石。

        他握紧拳头,在灭顶的自厌中痛苦到近乎眩晕的想:

        为什么是zero呢?

        为什么zero能这么好运呢?

        为什么……!

        一股热意突然碰到了他的肌肤。

        诸伏景光像被火烧到了一般猛地后退闪躲,然后愣愣的看着那杯还在飘着蒸气的热饮:“……茶?”

        “是你自己泡的麦茶。”夏目瑛二将茶杯塞到他手里,自己端着另一杯在他身边坐了下来,声音宁静和暖,“稍微让自己放松一下吧。”

        诸伏景光捧着茶杯怔忡的望向他,透过袅袅上升的白雾,看清了他并无半分厌恶的低垂眉眼。

        他看起来是那样美好又温柔。

        “瑛二……”诸伏景光禁不住叫出了那个最让他觉得安心的称呼,身体不自觉的前倾,摆出迫切想要得到答案的姿势,“你……不骂我吗?”

        夏目瑛二长长的“嗯”了一声,没有说话,只是托着脸看向床上的小衣服,蓦地询问道:“早上我走之后,你一直把它们抱在怀里吧?”所以衣服才会皱成那样。

        痴汉一样的行为被点破,诸伏景光的脸“咻”一下红了,有点拘谨不安的低头:“是、是这样没错……”

        “那之后呢?你打算把它们带走吗?”夏目瑛二又问。

        诸伏景光红着脸犹犹豫豫,声音低的几乎听不清:“如果……可以的话。”

        “抱着我的衣服的话,晚上就能睡着了吗?”夏目瑛二扭头看向他。

        诸伏景光一僵,不敢对上他仿若洞悉一切的眼神,只是有些慌乱的转移视线,然后才有余力思考他的问题。

        只是这个问题……

        诸伏景光尝试着思考了一下,得出了并不明确的结论:“我也不知道……应该是可以的吧?”

        夏目瑛二一动不动的注视着他,在他愈发不安躲闪的表现中,忽然很是无奈似的笑了。

        “可这是不对的,景光。”他缓慢的轻声说着,语气十分耐心。

        诸伏景光的脸“唰”一下白了。

        “也、也是,这样怎么看都很像变态吧?被zero发现的话就糟糕了……”他心尖揪疼,却还得强颜欢笑,实际上已经完全快哭出来了。

        他觉得瑛二不止是拒绝了他拿走自己的小衣服,同时也是拒绝了他的“邀请”。

        “是啊,零可是个不得了的醋坛子。”瑛二很赞同的点头,唇角勾起无可奈何的笑,“不过那副凶巴巴护食的样子也很让我喜欢就是了。”

        ……别说了。

        诸伏景光麻木的低下头,泪眼模糊的这样想着。

        知道你喜欢zero,可是能不能不要在他面前说?

        他难道真的……真的……

        “我难道真的……没有资格得到光吗?”

        过度压抑的情绪在触底时呈井喷样爆发,诸伏景光平稳的声音被彻底撕碎,发出既像质问又像自言自语的低喃,语气痛苦的像泣血的刀。

        “——谁说的?为什么你会这么想?”

        空气凝固了一秒,紧接着被夏目瑛二带着责怪的诧异声音打破。

        他双手捧起诸伏景光的脸,在他惊悸颤抖的瞳孔注视下,轻轻在他眉心印下一吻。

        “我说你抱着我的衣服睡觉不对,是觉得你根本不需要靠那种东西来克服黑暗,知道吗?”

        男人认真凝视着呆住的猫猫,说出了让他心神俱震的话。

        “——因为你自己本身就是‘hikari’啊,景光。”

        “我……?”诸伏景光回过神来,想都不想的摇头,“不、不对,只有你才是——”

        “你知道当我让你杀死松本警部的妻子,结果你说你仍然相信我的时候,我有多高兴吗?”

        夏目瑛二忽然打断了他,突兀地说起了另一个话题。

        诸伏景光此刻的反应有些迟钝,下意识顺着他的话头说下去:“可那是你安排好的替身……”

        “你当时并不知道这个。”夏目瑛二摇了摇头,海蓝的眼眸深切的望向他,那样的目光让诸伏景光沉醉。

        “你以为我让你杀死了真正的孕妇,但你下一刻就选择了相信我,哪怕那令你无比痛苦。”

        男人轻轻用拇指摩挲着诸伏景光的侧脸,声音比流水更温柔,“即便是零,也没有像你那样,从未对我产生丝毫怀疑。”

        “你知道吗,景光?——对当时已经在黑暗中潜伏了六年之久的我来说,这就是对我的一种救赎,而你,就是终于照进来的那束光。”

        “你让我这抹在黑暗中游荡许久的幽灵重新拥有了实体,你让我总算可以在所有人的怀疑中谨记,我是公安警察,夏目瑛二。”

        诸伏景光完全呆住了。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不知道该以怎样的话语来回应这些话,只能本能般重复对他造成震撼最深的独白:“我是……你的光?”

        “没错。”夏目瑛二弯眼露出微笑,低头轻吻他的眼眸,声线沙哑低柔;“所以,不要怕,景光。”

        “你不需要我去照亮你,因为于我来说,你才是漫漫长夜中一直点燃的那盏灯。”

        “只要有你在,我就会无数次从地狱涉来,重新回到你的身边。”

        诸伏景光双眼一眨不眨的望着他。

        他的心脏忽然跳得很快,几乎要跳出喉咙。无上的喜悦从胸口那欢呼雀跃的器官中迸射出来,让他忍耐多时的眼泪就那样突兀的夺眶而出,而他的面颊却燃起滚烫的热度,嘴角完全不受控制的咧开傻乎乎的笑。

        “真的吗?”他忍不住幼稚的确认着,双臂不知不觉抱住了眼前之人的脖颈,婴儿蓝的猫眼重新焕发光彩,脸颊红扑扑的像可爱的番茄,“瑛二,你说的是真的吗?真的是真的吗?”

        “真的是真的。”蓝发男人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抬手捏了捏他的脸。

        诸伏景光突然将他抱住,柔顺的黑发紧紧贴在他脖子上,呼吸时湿润的热气一下下倾洒在他的脖颈间。

        “那就足够了。”

        长久以来陷入不安的猫猫声音颤抖的说着,有冰凉的液体渗进与瑛二相贴的肌肤间,“有你这句话,对我来说……就已经足够了。”

        原来那些能将他吞噬的黑暗并不可怕。

        那是他爱的人正努力到达他身边的证明,而他是他的明灯,他的月光,他的黎明。

        他曾为他照亮前路与心田,这对诸伏景光来说,就已经足够了。

        “最后一次”的约定让一切顺理成章。

        以目对目,诸伏景光的眼里蕴藏无限的爱意与柔情,让瑛二在心里轻轻一叹。

        他并没有说假话。诸伏景光一直相信着他,在零怀疑他时,在被迫枪杀“孕妇”时,在死过一次又醒来时,这个温润如玉的人始终坚定不移的相信着他,所以他告诉他木叶的名字,所以幼小的自己对他多加依赖。

        诸伏景光从一开始就拥有不可磨灭的灵魂光耀,这光耀不该因为一个本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削弱,瑛二也不忍心让它削弱,因为——

        蓝发男人将亲吻印于其上,温柔怜爱的仪态几近虔诚。

        他是多么美丽啊。

        这份美丽,应该会在【死亡】的冲击下彻底蜕变,涅槃重生吧?

        如果可以的话,还真想亲眼看看那会是一副怎样的画卷啊……

        夏目瑛二着迷般轻抚诸伏景光的面庞,像是要将他的模样紧紧牢记。

        日头逐渐西斜,随后黑暗到来,哪怕这样也没有令两人的拥抱停止。

        在凌乱黑暗的大床上,夏目瑛二在被褥下亲吻诸伏景光腿上因自己而起的伤疤,留下赧然的痕迹,也逼出男人难以承受的哭咽。

        “瑛二……”

        全身心投入的诸伏景光带着哭腔呼唤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攥住手腕深深吻住了。

        他流着泪热情的搂住心爱之人回吻,心中幸福又悲切。

        这是最后的放纵,像黎明来临前的疯狂。

        他不再惧怕黑暗,因为他在黑暗中光明正大的亲吻瑛二,感受他将自己用力压向他的怀抱。

        他是一束光,虽只能站在原地,却能永远照亮心爱之人朝自己步来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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