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 第 117 章 那是他的栀栀(二合一……
离开铺子,已近黄昏,沈栀栀带着一众婢女侍卫去了酒楼。
酒楼人多嘈杂,她坐在雅间里还能听见隔壁的人说话。
那些人似乎情绪激动“大曌简直不把我们当人看突然加这么多赋税,摆明了不是想让我们死吗”
也有理智的人怀疑“说来也奇怪,这十几年来都好好的,怎么突然半年前增加赋税”
“这有何奇怪大曌需要钱了,只能让百姓交税。见我们蜀州富庶,所以头一个拿我们开刀。这日子真是受够了若要复国,算我一个老子跟他们拼了”
“嘘小声点大庭广众说这话你不想活了”
“我竟不知你胆子也就屁\眼大,大曌都欺负到头上来了,你还畏畏缩缩。你去街上转转,如今哪个不在说复国的事况且闻嘉皇后的女儿丢失了十几年突然回来,说不定真的是上苍之意呢”
“是啊是啊,据说几大世家都偷偷见过公主了。而且苏家老爷苏政还亲口夸公主气度不凡,即便泯没在民间多年也仍有皇家的骨气。想来这就是老天爷之意。”
沈栀栀慢条斯理嚼饭,默默听着百姓们的激昂言辞。
这谢芩挺有本事,她才来蜀州没多久,整个蜀州舆论就被他搅翻了天。
隔了几日,沈栀栀又在别院遇见裴沅瑾。
这回他换了身衣服,不再是张扬的红衣,而着了身月白长袍。初冬刚至,居然不嫌冷地执了把扇子,扇得风度翩翩。
沈栀栀正在吃早饭,没理他。
他径自在对面坐下来,吩咐“添双筷子来。”
时菊看了看沈栀栀,又看了看他,去取碗筷。
等碗筷摆上来,沈栀栀立即放下筷子起身。
“哎”
裴沅瑾无奈,只得跟她一同起身。
“栀栀,你恐怕对我有误解。定是此前我二哥在你面前说过我许多坏话,你一个小姑娘不能偏听偏信,有些事并非非黑即白,我与他只是立场不同,缘何你就不肯看看我”
“你长得丑”
“你不曾了解过我所以一叶障目,若是你认真了解了,必定知道我并非不如他。”
裴沅瑾三两步上前挡住她去路“沈栀栀,我裴沅瑾是真心爱慕一个女人,也是头一回被女人这么拒绝。”
“所以呢”
“所以我不会放弃。”
“”
沈栀栀绕过他离开,但没走两步就被他拽住胳膊。
“你做什么”沈栀栀挣扎,却被他拖着往外走。
“我带你去逛街”裴沅瑾说“你不是喜欢逛街吗整个蜀州的好物我都给你买下来如何”
只是不想,两人才到街上,迎面来了群蒙面人。
上前就拔刀。
沈栀栀吓得大跳,躲在裴沅瑾身后“你不是说爱慕我吗你得护好我了,少根头发你就没机会了”
“”
裴沅瑾边护她,边持剑抵御。
不过蒙面人显然是有备而来,裴沅瑾和沈栀栀带来的护卫抵挡不及,裴沅瑾当场就中了一剑,鲜血直流。
沈栀栀也被人砍晕,飞快扛走。
这事就只发生了短暂的半刻钟,快得令人难以置信。
蜀州官府的人姗姗来迟,围观百姓们指指点点。
像是有意要把这事闹大,到后来,所有人都得知掳人的是大曌刺客,而被掳走的人正是闻嘉皇后的女儿南汌公主。
此事一传十十传百,在蜀州发酵很快。
裴沅祯也得到了消息。
他心下一惊“她被掳走了是哪边的人”
郝靳摇头“属下还在打探,但那群人来路不明,蜀州城这两日也没见有什么可疑的人进城。”
奚白璋说“既如此,那肯定不是大曌刺客干的,兴许是谢芩的计谋,贼喊捉贼。”
裴沅祯脸色铁青“恐怕没这么简单。”
“你猜到了什么”奚白璋问。
裴沅祯摇头,缓慢道“谢芩定是察觉了。”
“不行,”他说“我要去救她”
“你别冲动”奚白璋拦住“万一这是谢芩做局,引你出现呢”
“我顾不得这些”裴沅祯眸色冷厉“她现在在谢芩手上”
“她一直都在谢芩手上,她现在是南汌公主,谢芩未复国之前定不会对她如何你冷静点”
裴沅祯闭了闭眼。
再睁眼,认真望向奚白璋“若是瑶娘在他人手中命在旦夕,你还会拦着吗”
奚白璋一顿,默了默,缓缓松开。
裴沅祯道“其他事可败但沈栀栀,我不允许她出任何差池”
说着,他戴上斗笠,出门。
只不过才开门,就见一人站在外面。
“大人,”那人左右看了看,然后进门来“沈姑娘不会有事,谢芩在诈您”
另一边,谢芩跟裴沅瑾对坐下棋。
“你怎么确定裴沅祯来了南汌”裴沅瑾问。
“我不确定,只是怀疑。”谢芩落下一颗子。
裴沅瑾抬眼。
就听他继续道“我前两日得到消息,闻香教被裴沅祯端了。他如此速度,定是从裴胜一双儿女那得到了账本。”
闻香教是他两年前培养的民间宗教,除了敛财,也是用来集结势力的。
各地的乡绅都有跟他暗中勾结。每年会有源源不断的钱孝敬到南汌,可今年,这项财路突然断了,这对他来说是个不小的打击。
裴沅瑾道“他既然得到账本,那应该知道了你暗中养兵的事。”
“我也是这么猜测。”谢芩说“他人应该已经到了南汌。”
裴沅瑾笑“怎么,你如今不怕了”
“怕”谢芩也笑,但笑得邪气,冷声道“所以,我得加快速度了。”
在裴沅祯攻打南汌之前,他要尽快复国,这样才能师出有名。
“不过眼下看来,他应该放弃了沈栀栀。”谢芩说。
“何以见得”
“我猜他定是来了南汌,听见沈栀栀被掳的消息居然还能泰然不动。”
裴沅瑾勾唇“这不正好如了你的愿”
谢芩瞥了眼他手臂上的伤口,说“我知你心里有何打算,但劝你收了这个心思。”
裴沅瑾一顿。
“你以为”谢芩说“你还是当年叱咤风云的裴三爷别忘了,你现在是靠我庇护。以你现在的情况,只配与我合作,不配与我联姻。”
裴沅瑾不紧不慢扔下棋子,淡笑了笑。
沈栀栀幽幽转醒时,发现躺在自己的床上。
她懵了懵,问刚进来的婢女“我不是被人掳走了吗”
婢女说“公主,说来此事惊险。公主被人敲晕了带走,幸好殿下及时赶到,是殿下将公主救回来的。”
“哦。”
沈栀栀挠了挠头,觉得此事莫名其妙,跟做梦似的。
她起身伸了个懒腰,懒腰才伸到一半,就听见婢女在外头说谢芩来了。
沈栀栀停下,换了身衣裳去花厅见人。
一进门她笑嘻嘻地凑过去“阿兄,听说是你救了我,阿兄对我真好阿兄没受伤吧”
谢芩面色淡淡“你可还好有没有哪里不适”
沈栀栀摇头“没有,就是后脖颈被敲了下,还有点疼。”
“阿兄特地来看我的”
谢芩点头,然后道“后日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
“去了便知,但在这之前,我有件事交代。”
“什么事”
谢芩递过来一张纸,上头简短地写了些内容,嘱咐道“把这个背熟。”
沈栀栀若无其事地接过来,展开看了两眼“哦,知道了。”
谢芩一走,沈栀栀坐在椅子上,忍不住手抖起来。
谢芩居然要她背“誓师词”,若她没猜错,复国应该就在这几日。
沈栀栀担忧了两日,这两日她想出门却被侍卫们拦住。
谢芩将她软禁了。
外头的事如何她一概不知,只从时菊的口中得知,南汌的百姓情绪高涨,人人拥护复国。
而且蜀州已全城戒严,只进不出,这更让沈栀栀担忧裴沅祯的处境。
可她不能问,只能干等,等谢芩带她出门。
终于,在第三天,谢芩来了。
他一大早等在门外,还让婢女给她作了打扮,将她的发簪卸下,换了身轻装铠甲。
沈栀栀被人推着出门,见了谢芩,他目光只是淡淡地审视了她两眼,然后示意上马车。
上车后,沈栀栀问他“我们要去哪”
“到了你便知。”
谢芩对她的态度突然变得冷淡起来,此前的兄妹情谊他懒得再装了。
沈栀栀也清楚,复国在即,他恐怕已耗尽耐心。
一路上,她心里打鼓,也不知会将自己带去何处。
她想掀帘瞧一瞧,然而才动作就被谢芩拦住。
“劝你莫往外看。”
“我看都看不得”
谢芩笑了笑,却笑意不达眼底,毛骨悚然。
沈栀栀心下发憷,安静下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马车晃晃荡荡、七拐八拐,似乎经过一座吊桥。
因为她听见有人在外头说“下桥”,然后是一阵锁链哗啦啦的声音,声音停后,马车才驶过去。
如此,又过了半炷香,马车停下来。
外头侍卫道“殿下,到了。”
谢芩率先下马车,然后喊她“姝儿,出来”
沈栀栀忐忑出去,放眼眺望,顿时震惊。
眼前是一处山坳,山坳中央的平地上,密密麻麻地站着铠甲士兵。
他们手持长矛,神情肃穆,见两人下马车来,排山倒海地齐声高呼“殿下千岁公主千岁”
呼声荡在四周山岚,回音阵阵,气势磅礴。
在他们的高呼中,谢芩牵着沈栀栀,一步一步登上高台。
他玄色大氅迎风猎猎,气势如山,说出的话令所有士兵振奋。
他说“看这就是闻嘉皇后的公主”
他说“上天欲助我南汌再起南汌必胜”
士兵们跟着高喊“必胜必胜”
沈栀栀站在高台上,风刮得她脸疼,心底如千斤沉重。
她在谢芩的安排下,像个木偶似的背了那份“誓师词”。
背完后,她哭了。
第一次深刻体会,自己是南汌的公主。
也第一次明白,自己居然要跟裴沅祯为敌。
不她不想与他为敌
蜀州土地上生长的是南汌的百姓,所有的一切只是谢芩的阴谋,只是谢芩自私的欲\\望。
可这些人却被他怂恿,被他蛊惑,皆不知过不了多久就会被螭虎军的铁骑踏在脚下。
这一刻,仿佛闻嘉皇后的魂魄入体,她感受到了沉重的悲痛。
她想,若是闻嘉皇后在此,定不会忍心看南汌的百姓们送死,而只想让他们安安稳稳地活下去。
隔了几日,在十月中旬的某一天,谢芩果然反动了
一夜之间,他带人将蜀州知府荡平,然后把“蜀州知府”押上城墙,在所有围观的百姓们面前,慷慨激昂地说“今天,我南汌皇室九皇子宇文渊,在此斩杀大曌狗官还我南汌百姓一片明净山河”
百姓们欢呼“杀了他杀了他”
被作为替死鬼的“蜀州知府”在城墙上跪下来,痛哭流涕。
他哭得多伤心,城下的百姓们就多高兴,声音越呼越高。
“杀了他”
“杀了他”
谢芩长刀一扬,在千万双目光中,将“蜀州知府”的人头砍下。
人群顿时热血沸腾。
接下来,许多蜀州官员跪在谢芩面前,个个匐地“我等愿归降南汌,愿拥护南汌九皇子殿下和公主殿下”
百姓当中,有一群人带头跪下来,也说“我等愿拥护九皇子殿下和公主殿下”
围观百姓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也纷纷跪下来,像海浪一样,匍匐在蜀州斑驳古老的城墙下。
拥护之声响彻云霄
沈栀栀麻木地看着这些人,浑身发冷。
最后,谢芩将沈栀栀推到城墙上,让百姓们看见。
他说“这是闻嘉皇后的公主,这是我们南汌的公主,宇文姝”
百姓们纷纷大喊“公主千岁”
谢芩在沈栀栀耳畔低声提醒“誓师词呢,快背出来”
沈栀栀不想背。
她站着愣了许久。
谢芩眯眼,又提醒了遍“快点趁他们此时满腔热忱,背出来”
沈栀栀颤抖,眼眶发红。
十月的天浓云滚滚,阴沉得像要吞没整座古城。
城墙下是无知百姓们的呼声。
入眼处,是“蜀州知府”献祭的鲜血。
她红了眼睛,头脑昏沉,却清晰地听见自己说“不我不想念”
谢芩冷脸“你说什么”
“我不想念”沈栀栀大声吼出来。
“百姓是天下的百姓,不是谁的百姓,他们是他们自己,只想认真活着历史朝代更迭不断,从未听说有万世长存的王朝,只有千古不变的百姓。他们永远子子孙孙活在自己的土地上,只冠以自己的姓名。”
“你有什么资格让他们冠上宇文的姓”
谢芩一怔。
“若你真为蜀州百姓着想,不该挑起战乱,而是好生维护他们。但你为了一己之私打破他们的宁静,让他们活在战火之中,可能面临流离失所,也可能面临生灵涂炭,这便是你认为的大义吗”
她话落,周遭鸦雀无声。
士兵们望向她。
城下的百姓也望向她。
风吹得她发丝飞扬,天地乌云暗淡,可她的眼睛明亮。
她悲悯地看向城墙下的百姓,一字一句道“你复国的理由冠冕堂皇,可真正目的你自己清楚。你根本就是为了满足你的私欲,你有抱负你想当国主,可那是你的抱负,不是百姓的抱负。他们原本过得富足无忧,你却挑拨是非,暗中”
谢芩心中大骇,未等她的话说完,立即道“公主疯了快带她下去”
侍卫上前来推沈栀栀走,沈栀栀挣扎。谢芩眼疾手快点了她的穴道,令她顿时昏了过去。
这一幕发生得极快,所有人目瞪口呆
所有人安静无声
此前热血沸腾的气氛戛然而止。众人先是死寂了片刻,随后窃窃私语起来。
“公主说什么这是皇子殿下的计谋”
“公主看着分明不想复国啊”
“皇子殿下是将公主控制了吗”
人群渐渐混乱起来,谢芩面色铁青,当即草草说了几句话,命人将人群疏散。
百姓各自离去后,不远处的角落,奚白璋才放开裴沅祯。
“适才你若贸然闯出去,沈姑娘定会性命堪忧。”
沈栀栀在城墙上的那席话他听见了。那是他的栀栀说的话,她明媚圣洁,像盛开在雪巅的清莲。
那些话令他动容。
也清楚沈栀栀彻底跟谢芩撕破脸,谢芩千算万算,不料关键时刻被她坏了好事。
可想而知,谢芩接下来会如何对她。
裴沅祯定了定神,吩咐“谢芩动作如此之快,应该是被逼急了。我已隼鹰传信给陈良焕,螭虎军在路上,你带人去接应。”
奚白璋问“那你呢”
“我去救她”
“谢芩肯定知道你去救,你现在出现无异议于送死,你还去”
“刀山火海我也去”
“再者”裴沅祯说“我在这拖住谢芩,你与陈良焕会合后,只管按计划行事。”
“可是”
“没有可是,这是军令”
奚白璋面色一震“是”
奚白璋匆匆出城,而裴沅祯带人去寻沈栀栀。
可他到了别院后,别院里空空荡荡,沈栀栀早已不见踪影。
“不好有埋伏”郝靳说。
话落,四面八方的弓箭手从天而降,将他们团团围住。
一人身着红衣从远处飞身过来,立在屋檐上。
他笑得张狂“二哥啊二哥没想到你还真是个情种明知是龙潭虎穴也敢来”
裴沅祯问“她人呢”
“谢芩带走了。”裴沅瑾懒懒地说“至于带去何处我也不知,我今日来,就是要跟你做一个了断。要么你死在我手上,要么我死在你剑下。”
裴沅祯冷笑“上一回没能杀你是我大意,这一回,我岂会放过你”
“今日,我就为阿箐报仇”
说着,他持剑飞身而起,狂风大作。
裴沅瑾振臂一挥“放箭”
箭矢密密麻麻地朝着裴沅祯射去,像无数雨线,快而犀利。
侍卫们立即迎上来抵御,边抵御边为裴沅祯撕破一道口子,向外冲。
跟在裴沅祯身边的这些人,都是作战的好手。战场上被千军万马围困也能突围逃生,何况区区箭阵。
他们数十支剑,成风轮形状,所过箭矢皆被削断并向四方飞散。
弓箭手应对不及,反而死伤无数。
裴沅瑾大惊,没想到裴沅祯身边居然还有这样一批高手。
难怪他敢单枪匹马闯蜀州。
眼见裴沅祯朝他这边过来,他足尖一点,立即转身逃离。
裴沅祯眸色一冷,迅速朝他追过去。
裴沅瑾只得边退边抵御,同时试图击溃他心神。
他说“裴沅祯,你与我在此死斗,殊不知沈栀栀此时正在受折磨。”
裴沅祯眸色凛寒,剑气千斤。
裴沅瑾被削断长发,脸颊边也被剑气划了道深深的血痕。
他不死心,继续道“沈栀栀得罪谢芩,谢芩是不会放过她的。谢芩手段狠辣不亚于你,你猜”
裴沅瑾邪笑起来“谢芩会怎么处置她兴许她此刻正在地牢中被鞭打,又或者受人凌\辱啊”
“凌\辱”二字才说完,他手臂顿时被砍飞。
裴沅瑾惊恐地抬头,就看见裴沅祯如疯子似的杀红了眼。
他哈哈大笑“你今天杀了我又如何你心爱的女人也会死”
眼见裴沅祯凌厉的长剑呼啸而至,刹那间,他感受到死亡的召唤。
但恰在此时,有人从另一边斜冲过来。
那人撒了把霹雳烟粉,然后拎起他“走”
当天,谢芩在蜀州匆匆成立新南汌,自立为帝,封沈栀栀为澜月公主。
这事只引起了百姓们短暂的讨论,因为次日,大曌令人闻风丧胆的螭虎军兵临城下。
蜀州大地,人心惶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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