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亲出手了
晚膳,太阳还悬空照万里,屋里丽姝被灌了两碗绿豆汤,桌上有三菜一汤,都是十分简素的。一碟韭菜炒虾米,一碟虾油豆腐,一碟菜花炒[rou]丝,一份[ji]蛋汤。再有小傅氏让添的卤猪耳朵和绿豆汤,滋味儿倒也不错。
丽姝去乌孙国多年,无论如何都吃不惯羊[rou],还是惦念家乡的味道。九江和麻城离的并不远吗,[kou]味相近,都吃河鲜,因此就这几碟小菜她也吃的津津有味。
平常小傅氏吃的不多,现下见女儿这般,她也跟着多吃了一碗,还有多的就分给丹红和丹青二人了。
晚膳用完,小傅氏亲手给丽姝洗澡,丽姝乍然变小,人也很依赖娘亲。她什么都不想,只想和娘在一起。
“热的很,小宝宝。”小傅氏忍不住推开女儿。
丽姝见小傅氏额头沁出汗水,她才稍微挪开,也拿起一旁的团扇替娘亲打扇:“我替娘把汗扇走。”
小傅氏很是感动,她出生时是庶出,是一个不被期盼的孩子。她生母李姨娘原本是个父亲的通房,嫡母留李姨娘的缘故就是她[xing]子老实,相貌平平,又是家生子好拿捏,这样做个摆设,以免别人说她好嫉妒。
李姨娘每次伺候完,都会被嫡母盯着喝下一碗避子药。
但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有一年,恰逢嫡母娘家母亲生病,她回去侍疾,李姨娘便伺候了几[ri],没有喝避子药,就怀上了小傅氏。
李姨娘很惶恐,她在院子里蹦来蹦去,想把孩子蹦掉,被祖母傅老夫人知晓,得知她怕主母,因此放在自己屋里养着,小傅氏才得以生下来。
的确,她长大后,嫡母不算苛待她,也是一样让她知书达理,只是不让她做诗文唱和,文会也是不许她参加。李姨娘在嫡母处服侍更殷勤,明明和嫡母同龄,看起来整整比嫡母大二十岁不止。
到了择婚配时,嫡母才露出本来面目,嫡母说自己身姿纤细,又是庶出,寻常官宦人家看不上,因此特地挑了一户寒门子弟,说是不会嫌弃自己庶出。
小傅氏有时候都觉得好笑,她爹当年是翰林院编修,詹事府赞善,一等清流之官,怎么就配不得官宦子弟了?说亲的人家连小地主都算不得,家族凋敝,嫡母还说这样家族人少事情少。。
也不想想一户人家,家族无靠,寒门出身,他本人还是个秀才,官场上无人提携,也无人照拂,更兼此人虽然相貌堂堂,但其母看自己一幅便宜了你这个小庶女的样子,让小傅氏觉得这门亲事如鲠在喉。
下嫁就算了,还得受婆母的气,丈夫未必会出头,自己的嫁妆恐怕要全部填进去。傅家得了个不攀附权贵的清名,嫡母说给予自己六十六抬嫁妆,又让嫡母贤名远播,而她什么都没得到?
就在她绝望的时候,刘太夫人看上了自己,她说让自己做续弦。
嫡母当然很不愿意,刘家是豪门大族,比傅家门第更高的存在,当年傅家原本远低刘家一头,就是刘太夫人听闻她嫡姐是宜男之相,刘家子嗣单薄,故而才娶进门的。
即便是续弦,嫡母也是觉得自己不配的。
甚至嫡姐的嫁妆生怕她占了,因为嫡姐陪嫁的庄子和田亩俱是膏梁肥沃之地,陪嫁的商铺中还有大当铺,那些她舍不得给自己,故而,虽然她有六十六抬嫁妆,可田亩不多,水田不过二十亩,一间商铺也极小,甚至有二十抬是虚抬,里面看似是上等绸缎,但那些都是府中库存,积攒多年,外表光鲜罢了。
实际上压箱底银子不足五百两,小傅氏人生最好的光景就是刚嫁过来的那一年了,她收服了丈夫的心,又诞下女儿。
现在女儿还这么小,就知道孝顺她了,她不知道多开心。
“娘不热,宝宝是不是热,娘替你扇风?”小傅氏不忍女儿辛劳。
丽姝却笑道:“不好,我要给娘亲打扇。”
她嫁去乌孙那一年,[cao]原上气候不好,风沙几乎能把人吹走,有时候热起来人又喘不过气来。还有平宁公主嫁的人年岁不小了,公主害怕因而时常装病不去服侍,打发她们这些人去,丽姝在那里周旋几乎是心力[jiao]瘁。
现在这么静静的和娘亲在一处的[ri]子,实在是太舒心了。
小孩子觉多,丽姝都不知晓自己醒来是何时了,但见娘亲正在制香。
小傅氏天生细致聪明,在家时,嫡母只让她读《女诫》《女德》连诗经都不让她读,她天生拿笔就能作画,多画《二十四孝》和《列女传》人物,让父亲和嫡母欢喜,私下也谨慎的紧,常常画了其它画,当天就会烧成灰烬。
制香也是她偷偷学的,家中规矩甚严,但是嫡母面子还是做得不错,不少香料香片也会送给她,她找准机会做香方,嫁到刘家之后更擅长制香粉。
这种香粉不仅能够防汗祛味,因为添加了胭脂,遍身擦了这微红的香粉,夏[ri]多穿薄纱,淡粉[se]的肌肤隐约映出来,显得魅惑异常。
白居易就曾经说过:“朱唇素指匀,粉汗红绵扑。”
此为唐朝时古香,小傅氏制香自然和争宠有关,她见丽姝在床上揉眼睛,连忙笑着让丹红和丹青替她梳洗。
今[ri]中午冰迟迟不到,丹红抱怨,小傅氏却没有昨[ri]那么生气,还道:“怕是大夫人那里一时不便,你们不许生事。”
丽姝昨[ri]分明见小傅氏因为冰十分生气,今[ri]却稀松平常,她总觉得小傅氏在酝酿什么。
到了晚膳时,小傅氏提早沐浴,身上擦了今[ri]所制香粉,她对自己道:“肚子饿了吧?咱们先去你大娘那里一趟,没有冰,咱们母女可过不了夜啊。”
去外面就得换一身衣裳,丽姝依旧穿着肚兜,但外面罩着一件对襟绸衣,下半身则穿一条水[bo]纹的裙子。
丽姝心道自己重生变小了,果然羞耻心也没有,在房里穿肚兜还是凉快的很。
本来刚醒来还闹着穿肚兜的,现在好了,穿上衣裳反而觉得热。小傅氏歉意道:“乖乖,先忍一忍,好不好?”
丽姝重重点头:“我都听娘亲的。”
“好,娘带你出去。”小傅氏很欣慰。
这是丽姝重生后,头一次出来,外面守门的婆子见状也是吃惊:“二夫人要出门去?”
不怪婆子惊讶,小傅氏自从来九江两年,几乎是深居简出。
小傅氏点头:“是啊,我去大夫人那里看看。”
傅氏住东边院落,苏姨娘和丁姨娘合住排房,从西小院到东院,就经过苏姨娘和丁姨娘处。苏姨娘三十来许人,身形富态,她正出来在门[kou]纳凉,丽姝见苏姨娘微微发福,知晓她也是颇得父亲的心的。
原本苏姨娘是从南方买回来的绣娘,因为手艺好,成了刘承旭的通房。
苏姨娘和刘太夫人关系很好,又擅长生养,虽然只是姨娘,但颇有分量。就连傅氏进门也对她很礼遇,苏姨娘当然也对傅氏很巴结讨好。
再有丁姨娘容貌仅仅清秀,但她是麻城本地县丞的小女儿,她父亲致仕前,其母带她过来刘家一趟。
刘老太爷和县丞有些来往,又听刘太夫人说丁氏为人端丽,因此就打着照顾故人,也替次子纳了丁姨娘。
丁姨娘是在小傅氏前一年入府的,丽姝曾经听下人们嚼舌根,说丁家就是笨,若是迟一年送人进门,也许是正室了。
但丁姨娘似乎不太受宠,她权利最大的时候,多半也在管家上,比不得别人后来居上。
只听闻她[xing]子端方,为人颇贤明,苏姨娘大喇喇的在外纳凉,她却禁闭着门,很有闺门严谨之意。
苏姨娘见到小傅氏也是十分惊讶,她拿起一瓤甜瓜,吃了个满嘴香甜,才对身边的丫鬟道:“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她怎么肯走出去呢?”
“姨娘,您管她呢。自从大夫人回来,这二夫人处境可就堪忧呢。”丫鬟撇嘴。
苏姨娘从一个被卖的奴婢,挣上了姨娘的位置,还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她也不是一般人。当年小傅氏进门后,丁姨娘起初还稍微有些宠,后来几乎是小傅氏专房独宠。
她甚至有快两年都没见过老爷的面,后来还是傅氏回来,小傅氏自此就退居,她们这些人才能复宠成功。
现在看着小傅氏的样子,她总觉得有些不寻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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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傅氏提着裙摆上台阶,此时,她已经是香汗淋漓,夕阳之下,红粉汗透过白纱衣沾上,莫说是男人了,就是丽姝也觉得娘亲实在是太美了。
屋内正是一家人在用膳,坐在主位的男人身形伟岸,长眉入鬓,很难有人把英武和儒雅混合的极好,他下首是一二十五六岁的女子,形容俭朴,身上的衣饰连一朵繁复的花都没有,头上更是不饰珠玉,只簪一朵缠花簪在鬓边。
再有一少年和小姑娘坐在下首,桌上菜[se]倒是很丰富。
男人正[yu]提筷子,却见外面有人道:“夫人,二夫人带着三姑娘来了,说是有事找您。”
女人脸上闪过一丝难堪,但还是笑道:“玉屏,请她们进来吧,正好添两幅碗筷过来。”
玉屏在心里冷哼一声,她是傅氏的大丫头,当然知晓小傅氏是黄鼠狼给[ji]拜年,不安好心。就跟当年小傅氏的生母李姨娘似的,看起来老实平平,却私下敢不喝避子药?
小傅氏一个庶女利用容貌和夫人有几分相似,硬是登堂入室,还有了正室的身份。
赝品就是赝品,今[ri]就让她知晓老爷到底对谁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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