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不如合力俱攻（六）

　　曹幹自认为在亢父的民心，尚不如在任城所得民心之稳固，这一次在亢父的募兵，只靠百姓主动的话，很可能只能募个千人上下，乃至连千人都不到，但现实却出乎了他的意料。

　　亢父的募兵开始以后，虽然正值春耕，城里、各乡主动应募的，起初确乎不是太多，而在苏建、邓充采取了几个措施之后，应募的百姓明显增多，半个来月的功夫，就募到了千余人。

　　措施共采取了三条。

　　一则，将“优待军属”的政策张之於榜，告知了亢父全县的百姓知晓。於各项的优待政策中，重点向百姓们宣传了两条，一条是，如果家里有人应募，成为了曹幹部中的兵士以后，那么他们家中以后的农活等等，就会有“农曹”出面，组织农会的百姓帮他们劳作；一条是，同样，如果家里有人成为了曹幹部中的兵士，那如果这户人家以后不管是在生活上、还是在什么方面，一旦出现困难，或被人为难，他们都能够直接去县寺，找县宰为他们解决、做主。

　　二则，每一个应募的百姓，现场分给粮食若干。

　　三则，苏建请求曹幹给他拨调过去了一些任城籍贯的部曲，协助募兵。

　　这三个措施都起到了相当好的效果，特别最后一个措施，更是起到了“画龙点睛”的作用。

　　高子、面糊自加入到曹幹部的义军以后，一向服从命令、训练积极，历次军事、文化考核的成绩俱皆优异，已然是任城籍贯部曲中的“标兵”人物。他俩这次都被曹幹派去了协助募兵。

　　在高子、面糊等的现身说法之下，原先对“军属优待”这个政策还持怀疑态度，不敢相信的亢父乡民们，都相信了这个政策的真实性。没有了后顾之忧，再又一听高子、面糊们绘声绘色地描述他们“丰富多彩”、“生活待遇甚好”、“官兵平等”，甚至还教他们“识文断字”的军营生活，又听高子、面糊等说，将来曹幹还会给他们分地，而当到分地的时候，家里有人当兵的会优先考虑，同时，又再加上应募之当场，就会给予粮食若干，一下子，亢父募兵的局面就打开了，主要是贫民百姓，应募的遂端得可称源源不断矣。

　　当然，这个“源源不断”，不是“洪水大潮”的源源不断，是“细水长流”的源源不断。

　　——毕竟，曹幹的各项新政，现在亢父，都还只是处在一个开始的阶段，要说民心的话，也的确是尚不如任城的民心稳固。

　　但这也已经很不错了。

　　於是半个月间，得新兵千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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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到此处，一句题外话，不妨一说。

　　却那史禹，在闻知了曹幹於亢父募兵的过程之后，瞠目结舌。

　　这天底下，哪里有这样募兵的？在史禹的认识中，“募兵”不就是“强征”么？曹幹倒好，非但不“强征”，还现场给粮食，给粮食也就罢了，居然还搞出个“军属优待”，又是会组织人手，帮家里有参军的民户干农活，又是给家里有参军的民户直接求见县宰的特权，这哪里是在“募兵”啊？这简直是在把应募当兵的这些人、这些人的家属当大爷对待！

　　明明是一道军令下去，部队开进城中、各乡，见到丁壮就抓，就能轻松完成的“募兵”，曹幹非得费这般周折、费这般功夫，付出这么多的实惠，真不知他是怎么想的！

　　在任城大营待的这段时间，史禹极少出营，大多时间都在营中他的帐内闷着，但是他也有所听闻，很多的任城百姓如今都是以“王师”来呼曹幹的部曲，却这曹幹，难不成还真把他的部队当做“王师”了？——话又说回来，就是“王师”，也没这么干的，没这么募兵的啊！

　　史禹在请曹幹去亢父前，对曹幹做过了解，他本以为他算是较为了解曹幹的了。

　　他了解到的曹幹是有智谋、能打仗、有野心，可现在，他蓦然发觉，他了解到的这些好像仅仅只是曹幹的表面，真正的曹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似乎尚是全然不知！

　　与史禹相同，不能理解曹幹为何这样募兵的还有一人，即是陈获。

　　陈获那是亲身经历了刘昱的每一次募兵的！

　　刘昱的兵是怎么募的？都是通过当地县寺的大吏、当地的豪强来进行招募的。这种招募的方法不是挺好的么？又省事、又快捷。而且在招募的过程中，还能和当地县寺的大吏、当地的豪强加深关系，还能得到“礼贤”、“不扰掠民间”的美名。一举两得，多好啊！

　　曹幹这个搞法，纯属是自己给自己给麻烦。动用的人力更多，是其一；当场分出的粮食形同浪费，是其二；还要组织人手帮其家干农活、允许其家家属求见县宰，这更是天方夜谭，好，就算你是为了得其忠心，可说到底，不过是一个穷当兵的，至於这般笼络么？

　　陈获带着他的不理解，写下了给刘昱的第三封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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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月中旬，在亢父的募兵结束。

　　总计募得了一千四百余新兵。

　　曹幹对此次募兵的心理预期是一千到两千新兵之间，超过了一千，不到两千，没有达到他最好的心理预期，但也超过了他最低的心理预期，对此次募兵的结果，他还算满意。

　　苏建却不太满意。

　　他请示曹幹：“募兵至今，可谓渐入佳境。募兵之初，应者寥寥，近日以来，每日少则百余应募，多则一二百众，郎君若能再多给鄙县旬日之期，两千新兵必能为郎君募够！”

　　曹幹没有同意他的请求。

　　和刘昱、刘小虎、陈直商定的是最晚四月，用兵山阳。

　　现已是三月中旬，也就是说，离用兵山阳，如今已只剩下了半个多月的时间。

　　别的义军部率，也许大多都只是把他们的部曲看作了“实现个人欲望的工具”，曹幹却从没有过这样的想法，他部中的每一个部曲，不论是军吏、抑是普通的兵士，在他眼中，都是珍贵的，用后世的话说，都是“革命的火种”，都是实现他的政治抱负的种子！所以，他对自己部曲将士的生命，是非常之珍惜，非常之爱护，新募到的兵士，他肯定是不会让他们立刻就上战场，去当炮灰的，即使因为时间的关系，亢父的这批新兵暂时不能像任城的新兵那样，在军事、文化和政治各方面得到充足的训练、提高，但至少也得对他们进行一下基础的操练。

　　是以，这次募兵只能於现在结束。

　　一千四百多亢父新兵，於募兵结束的次日，在曹幹派去亢父的李铁等政委的组织、带领下，离开了亢父，行军一日多，到了任城的大营。

　　——离开亢父的时候，遵照曹幹的命令，每一个新兵的胸前都戴上了一朵大红花，列着整齐的队形，在随着李铁等到亢父的文工队的“文艺兵”们的敲锣打鼓声中，先是在亢父城中走上了一圈。为了彰显“当兵”的光荣，苏建领着亢父县寺的大吏们专门在县城门口欢送他们。

　　细节决定成败。

　　在看到或后来听说到这一幕后，本来对苏建所公布的“优待军属”之各项政策尚存怀疑者，也不得不相信苏建所公布的这些“优待军属”的政策，看来应该是不会为假的了。

　　这些却无须多言。

　　只说这一千四百余亢父新兵，到了任城大营当天，曹幹亲自主持了一场欢迎大会，欢迎他们的到来。欢迎大会的地点，选在了新兵营的大校场上。

　　这个校场在经过前时的扩建后，足能容忍数千人列阵。

　　参加欢迎大会的包括了曹丰、李顺、胡仁等曹幹部中屯长以上的军事主官和李铁等政委，以及高子、面糊等协助了这次亢父募兵的诸多的任城新兵，还有曹幹选出来的五百本部精锐。

　　这五百精锐，分是从各曲选出，俱是老兵，都是各曲最为精锐的战士。

　　甲械明亮，阵型严整，五百战士个个赳赳昂然，不怒自威，环列於校场上的高台周侧，於灿烂的暮春阳光下，虽然只是静立，却新兵们观之，无不觉有森然的杀气从他们身上透出。

　　曹幹登上高台，顾视台下的这一千四百余新兵，说道：“兄弟便是曹幹。在这里，欢迎君等的到来！从今天起，你们就是咱部义军的一份子了！於今海内大乱，各地义军纷起。别的不提，就只咱东平郡，就已有数部义军。郡北的爰大率、刘大率，威名赫赫，你们当是都已有闻他们的大名。咱这部义军，虽然也是义军，但和他们的义军是有不同之处的！不同的地方都在哪里呢？你们通过这次应募，或许就已经察觉到了一些。募兵上的不同，只是一个小的不同，咱部义军和他们各部义军，还有更多的、更大的不同！这些不同，随后会一一的教与你们知道。……现在，我请你们往此处看。”他侧身指向竖立在高台边上的大旗。

　　校场的千余新兵、五百老兵和曹丰等军吏、高子、面糊等兵士，俱皆举目，望向这面大旗。

　　“这面大旗，就是咱部的军旗。自今而始，无论你们是在操练场上，还是在战场上，都会是这面旗帜引领你们！这面旗帜是红色的，多么可爱、鲜艳的红色啊！我希望，你们以后都能给这面旗帜增光添彩，不要玷污了它！我相信，你们以后都会以这面旗帜为荣！我也相信，这面旗帜，以后也会以你们为荣！”曹幹站如笔挺，按刀令道，“军礼！”

　　台上随从的曹丰、李顺、李铁等，台下的五百老兵、高子与面糊等向着这面大旗，齐行军礼。

　　新兵们跟着，也都行礼。

　　曹幹的话，新兵们这时必然还是不能理解，可於此际，在这样一个庄严、肃穆的环境中，他们望向高台边上矗立着的这面红色大旗，却不由的自内心中，亦涌出敬仰之感。

　　春日的阳光下，红色的大旗猎猎招展。

　　第二天，正式开始新兵的编伍、操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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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余天后，三月底的这日，曹幹在田屯、褚豪等亲兵的护从下，离营东行，去往蕃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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