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三章 做好准备

　　当周成从塔尖的武器舱返回观景舱的时候天色已经黑尽。他从吉他盒里拿出水壶狠狠地灌了几口，然后又拿出毛巾擦去前额、后颈和头发上的汗水之后才长出了一口气，放松了下来。

　　此时，远处永恒之城的霓虹就像天边跳跃着七彩火焰的炉子。而身后的永恒之始水坝在彩灯的映出下，就像一道流光溢彩的珠帘。

　　但周成对这些都不感兴趣，他目光凝望着重核聚变定向炸弹的杀伤范围区域，而那个方向上此时只有一片漆黑。

　　周成慢慢将目光收回，最后落到近处炸弹喇叭口外边的某片空域。那片区域依然什么都没有，但他就像已经在那片虚空中看到了什么令他憎恨的东西一般，目光尖锐得像剑锋，咬肌不停地抽搐。

　　就这样愣了好一会才又回过神来，他对着幕墙里自己的镜像扣上领口的纽扣，放下卷起的袖子。整理完成后就背上吉他盒乘坐升降梯往下去了。

　　和来时一样，他在大片的景观区里像个游吟诗人一般闲庭信步地走着，绕了好大一圈才回到飞船上。

　　回到住处之后，周成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近乎发泄似地把穿着的那身华丽得有些妖娆的衣装给扯了下来。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之后，他又换上了一身在曾经只有出席重要场合时才会穿的中山服。

　　周成来到楼上的阳台，目光决绝地看着半空中的一钩弯月，嘴里喃喃地念叨着：

　　“但如果你发现自己已经接近了真相，并且可以肯定那个真相的内容，那你一定要在做好所有准备之后再去揭开它。”

　　这是在月球的时候，卢远舟对他说过的话。他眉头微微皱起，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随后闭上了眼睛微微点头，似乎做出了一个艰难地决定。

　　周成回到了书桌前，他先把哨兵钢笔别在了胸前的口袋里，然后将月球手环摘掉，之后拿出了从坎宁那儿获得的盒子，并且把盒子里的零件摊到了桌面上。

　　这些东西确实没什么特别的，无非就是一些镊子、放大镜、容器、塑料壳子还有些古董一样的电路板和线材。

　　清点过零件以后，周成又从饭厅的酒柜上拿来了几瓶白酒。那是他从京华遗址回来之后，在物联网上定制的一批复古白酒。虽然口感和做旧的包装都和当年几无二致，但他却很少喝。

　　周成拧下了盖子之后，把酒瓶放到了一边。虽然酒瓶和酒都来自分子合成工厂，但盖子却是他从京华自己家中储物柜的木箱子中找到的那几个。去年凛冬时节在废墟中的画面又浮上心头：

　　...

　　他顶着北方的酷寒在废墟中翻找无果时，也曾恼羞成怒地抓起没用的废渣乱扔发泄。当他抓起那几个瓶盖时，指尖在一枚瓶盖内底触摸到了不一样的材质。

　　周成欣喜若狂地举着作为光源的手环仔细观察，发现在瓶盖底部附着一层类似橡胶的物质。这种老酒他曾经有许多瓶，对瓶盖的结构非常了解，原来的瓶盖内是没有这层东西的。

　　而且木箱子里算上碎片一共只有三个瓶子，却有七八个瓶盖，再加上之前整个线索的情况来看，这一定就是曹锐留给他的信息无疑了。

　　就在他准备找东西抠出那层多余的橡胶物质时，皎洁的月光让他想起了卢远舟对他的忠告。他已经几乎可以确认眼下的太平盛世就是一座虚幻的海市蜃楼，而自己还没有做好任何面对真相的准备。

　　更令他担忧的是，如果真凭实据的事实映入自己的脑海之后，恐怕还想在具有短期记忆读取功能的知识传输头盔下隐瞒自己所知道的事情就难如登天了。

　　周成在寒风裹挟的废墟中一口口地喝着暖身的白酒，无助和恐惧将他吞没。就在这时，他忽然想起了卢远舟的另一句话“如果当你知道有人在监视你的时候，那就不再是监视了。”

　　这句话令他茅塞顿开，那意味着如果真的有人在监视他，那么他不仅知道该如何小心地隐藏自己的真实行为，还可以将这种已知的监视为自己建立优势。他要给对手制造一个圈套，为以后可能出现的状况做好准备。

　　...

　　周成定了定神，把思绪从凌乱的废墟中拉了出来。然后拿起一枚瓶盖，用镊子将瓶盖底部那一层像密封胶一样的东西拿了出来。

　　借助灯光的透射，可以清晰地看到胶质层中间有一个小方块的阴影。他用镊子和笔刀在放大镜下精细地将那个黑色小块剥离了出来，那是一块蚀刻电路板。

　　他很快就如法将剩下瓶盖中的电路板都拿了出来，然后通过相邻电路板的线路位置关系将它们拼合到了一起。一张穿越了六个多世纪的储存卡重新出现在了桌面上。

　　周成拿出事先准备好的信息读取器，然后连通了显示器和线路。储存卡里的内容显示了出来。那是一张张在现在看来图像质量很差的照片，拍摄的内容是手写的稿纸。

　　他一眼就认出了老友曹锐的字迹，两行热泪难以抑制地夺眶而出。他赶紧擦去泪痕，收拾好自己的情绪，定睛看向第一张照片的内容。

　　“老周，当你读到这条信息时，我已经化为尘土。但你不必因此而感到悲伤，因为我已经成功了！而你还能看到这些字迹，也就说明我们还有机会，人类还有机会！

　　我知道你一定会看到这条消息，也只有你才有可能在几个世纪之后的未来找出我精心留下的线索。我知道这个过程会非常艰难，但我只能这样做，我必须需要确保只能是你读到我留下的信息。

　　虽然我此刻无法想象你会身处在一个多么繁华的未来，但我相信凭你的智慧、洞察力和末日之战的经历一定已经察觉到了盛世背后的虚幻。

　　如果曾经的敌人还在我们身边，无论他们是在地球还是太阳系。无论他们展现出来的是怎样善良面孔，但高悬在人类头顶的杀戮利刃就依然还在。

　　而人类之所以还能继续生存，你还能安然地阅读我留下的信息，只有一种可能。他们还没有做好破除你所建立的裸奇点威慑的准备，看完我留给你的全部内容，你就会知道我为什么会有这么绝望的判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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