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千里逃亡 互相甩锅
宫里上到皇帝太子,下到皇后贤妃,全都心事重重,互相隐瞒又戒备,麻烦缠身,又谁都对秋东这人没戒备,正是离开的最好时机。
秋东给他们彼此种下了怀疑和仇恨的种子不算,为了保险起见,又特意吩咐管家:
“将冯少平有孕之事透露给皇后和贤妃知道”。
也算给正沉浸在美梦中的皇后找点事做转移注意力。
管家眼皮子一跳,从没发现他家主子心眼儿竟然能这般小,护犊子到锱铢必较。冯家这位大姑娘近[ri]许是因着有孕的原因,行事低调的很,寻常见不到她的影子。
若不是他们的人一眼不错的盯着对方,还不能察觉对方已经有孕的事实呢!当然这个消息或许连冯家自己人都被冯少平隐瞒的很好。
原以为主子忙着大事,把这位给忘到后脑勺了,谁知竟是在如此紧要关头又给提溜出来,也算冯大姑娘倒霉,当初不留余地的得罪自家主子,只能说自求多福吧。
太子妃婚前失贞,珠胎暗结,即便失贞的对象是太子,腹中胎儿亦是太子所有,放出去仍是一件足以叫皇室没脸,足以让太子妃一辈子都抬不起头的丑闻。
这个人还是皇后亲自替太子选定的,皇后知道了会怎么做?无非是打碎牙往肚子里咽,面上把事情糊弄住。亦或者直接撕破脸,反悔抗旨,断了这门婚事。
不管哪种结果,对皇后都是不小的打击。
可不管哪种选择,有皇后这么个恶婆婆压着,冯少平的[ri]子都不会好过。
当然了,皇后大概率是会选前者,去子留母,压下丑闻,让一切明面上顺利的进行。可贤妃是不会让皇后如意的。
“算是一报还一报。”
秋东就是理直气壮这么想的,都要走了,自然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仇恨不能留着过年。
果然,皇后知道这个消息后惊疑不定,压着脾气,唤来太子询问:
“那些是否属实?”
这种事没办法否认,是真是假唤人来一验便知,太子悻悻的摸鼻子,私密事被长辈知晓,还问到他跟前来,面上有些羞赧:
“孩儿心中抑郁,多喝了两杯,一时没把持住,谁知就那么一回,竟是就有了。”
胡说!
皇后在心里大声反驳,太子是她生的,她还能不了解?是个在女[se]上来者不拒之人,一旦沾手,哪有一回便止的道理。
但这种事不适合她这当娘的和儿子讨论,她只道:
“好生糊涂,有了身孕不想办法处理,将来必定后患无穷,儿啊,这种事母后不问你,你竟是还打算帮她一起瞒着吗?你跟母后说句实话,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皇后这一刻突然觉得这儿子陌生的可怕,自小长在宫廷的孩子,怎会如此天真愚蠢?即便现在开始走礼,紧赶慢赶,等六礼走完抓紧成婚也得小半年。
那都快到生产的时候了,让太子妃顶着大肚子进皇家门?
是想笑死谁?
就算想办法毁了这门婚事,这个孩子也不能留,免得成了冯少平辖制太子的工具。
皇后没办法埋怨自己的孩子,心里恨不能将勾引她儿子的冯少平千刀万剐。是,太子是在女[se]上没有节制,但他往[ri]会对那些贵女们动手动脚吗?从不!
要是她冯少平洁身自好,严词拒绝了太子,太子还真干不出霸王硬上弓之事。这一点上,太子将他父皇像了个十成十,都酸文加醋的讲究什么你情我愿。
心里恼怒的狠了,面上还不能表现的太过,只殷殷盯着太子,等一个答案。
太子能说什么?
说他也是近两[ri]和冯少平见面,干柴烈火,想和她亲近一番,结果对方一反常态的拒绝了他,他察觉不对,几次追问,才得知冯少平有了身孕吗?
他当然知道那孩子不能留,可那女人不知怎么想的,竟一[kou]咬定要生下孩子,两人因此发生争执,闹的不欢而散,这几[ri]都没见过面了。
原本这事[jiao]给母后出面处理是最好的选择,可他因为近[ri]外面的传言,本就对自己的出身有几分无法对人言说的怀疑,便对皇后生出了几分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似有若无的防备,自然便没有对她讲。
偏这些都是无法对人诉诸于[kou]的隐秘,他只跟往[ri]一般,讨好道:
“母后,孩儿这不是觉得办了蠢事,不好意思叫您知道嘛!”
事已至此,明白太子的态度,皇后也可放心安排了。
贤妃的心情与皇后截然不同,她得到消息后叫人暗中盯着冯家的一举一动,抢先皇后一步,将冯少平接触过的大夫,用过的药全部收集起来,静静蛰伏,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给与皇后和太子致命一击。
“一辈子掐尖要强,打了一辈子鹰到头来被鹰啄了眼,皇后可真给自己选了个好儿媳,苍天助我,呵!”
各人都有事忙,秋东也不着急,该干嘛还干嘛,即便被皇帝冷眼相待,复又扔回家,身无官职,也丝毫没影响他的心态。
皇帝撤了他粮[cao]督运的职,他还是正儿八经的太学博士呢,转天就胳膊底下夹着书,施施然去太学给人上课去。
对于秋东的出现,不管是学生还是与他相[shu]的同僚,乃至于祭酒老先生都很欢喜,他们都听说了这段时[ri]发生在秋东身上的高[chao]迭起的事,堪称一[bo]折,[jing]彩程度远超二流话本子。
怕秋东失而复得,得而复失之下,心情抑郁,有同僚还私底下劝他:
“如今大家都知道你家长安是个再好没有的孩子,再无人质疑他的人品与你家的家风,即便冯家女要成为太子妃,也丝毫于长安的名声无碍,这几[ri]有不少人从我这儿打听长安的婚事呢,这便足矣。
至于其他官职之类,于你的[xing]子而言,原也没那么重要,你放开怀抱,安心在太学教书,未尝不是一个好选择。”
忧心秋东先得了陛下赏识身居高位,又被陛下厌弃门前冷落,前后落差太大无法接受。
秋东很自然的受了这份好意,傍晚还请几人去太学外面的小酒馆儿喝酒,从[ri]落时分到宵禁,几人聊得兴尽而归。
改[ri]见了祭酒,老人家笑的一脸褶子,弯着腰,背着手,走在前头,很傲娇的对秋东道:
“既然回来了就好好教书,也该磨一磨你身上这惫懒的[xing]子,若这份儿气魄能用在旁的地方,你也不必成[ri]窝在小小的太学虚度光[yin],说到底还是太过懒散了些。”
老先生早年收秋东做弟子那会儿,就觉得这学生不该是这幅飘然于世外,万事不过心的[xing]子,将来必定得有一番大作为。
他老人家一生阅人无数,从没看错过谁,可[shu]料竟在小弟子这里惨遭滑铁卢,二十多年过去,这小弟子也就这段[ri]子长出了獠牙,还是咬完人后立马又缩回去的那种。
弟子持身正,不计较得失,不看重功名,大起大落后还能回归本心,老先生其实挺高兴的,偏偏嘴上不说。
秋东便板着一张脸问老头儿:
“那学生再回去?回去求一求陛下,说不定他老人家看在学生听话的份儿上,还能赏学生一官半职。”
祭酒被气的吹胡子瞪眼,溜溜达达走前头不太愿意跟这个叛逆学生讲话的样子。
秋东又嘻嘻哈哈的靠上去,装模作样道:
“您可真难伺候,嫌弟子不上进的是您,弟子上进了不高兴的还是您,您说说,您这样的先生,除了我这脾气好的弟子,还有谁能受得了您?”
祭酒被说中心思,还没来得及恼怒,就被秋东从袖中摸出的东西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月[chun]!”
巴掌大的一小坛,秋东扒开酒塞在老祭酒的鼻尖一掠而过,老人家什么烦恼都抛诸脑后,眼里心里就只剩下月[chun]勾人的香味儿。
还嫌弃秋东碍事,拿了秋东孝敬的好酒,迫不及待摆手赶人。
“见了你就烦,快滚快滚!”
行吧,看老人家这[jing]神劲儿,最起码还有二十年好活,秋东也就放心的滚了。
这[ri]晚间门,秋东为学生解答完最后一个问题,得了学生真心的感谢后,如往常一样,在太学门[kou]买了两个蔡记烧饼,被老管家亲自赶马车接回家。
路上还遇着个从书肆出来的同僚,顺道儿捎了对方一程,两人分别时,对方还很热情的说明[ri]要带家里托人送来的特产给秋东尝尝,希望秋东莫要嫌弃。
秋东也很爽朗的表示:
“正好,我自家种的菜也[shu]了,回头给你带一筐尝尝鲜。”
晚霞染红了半边天,暖洋洋的照在人脸上,说不出的惬意,只让人觉得明儿又是一个艳阳天。
可到了夜里,老管家急匆匆进了书房,将一封短信递给秋东,兴奋道:
“主子,成了!”
是成了,随妙法禅师去丘城的人,终于借着身份便利,偷到了丘城的军事布防图。
布防图一到,接下来肯定要攻打丘城。
一旦丘城陷落,迟早会查到秋东身上,此时不走,可就真永远都别想走了。
“好,这就出发!”
这夜,一行人拿着贤妃娘家董家的身份令牌,十分低调的乘马车来到东城门[kou]。
城门官见车上并没有能表明身份的标志,马车后一众奴仆打扮的人却各个下盘极稳,太阳[xue]凸起,即便安静的跟在马车后面,也无法让人忽视他们的存在,知道对方身份不简单,提高警惕的同时,依例上前问询。
从黑黢黢的马车里无声递出一个令牌。
城门官小心接过令牌一瞧,竟是董家!
贤妃娘娘的娘家,董家!
这城门官正好是董家旁支,因着走了嫡枝的路子才得了这个差事,自然对主家的令牌[shu]悉无比,对主家发生的事也有所了解。
知道主家近[ri]因皇子的事不得安宁,深夜这番装扮出城,又挑了自己执勤的时候,自然是不想叫别人知晓行踪的。
原本要问的话一并给咽下去,双手恭敬的将令牌送还回去,叫人打开城门放行。
马车哒哒出了城,城外庄子上早有人备好良马等着,伪装成奴仆的暗卫们无声上马,中间门马车里的人一声令下,所有人瞬间门打马扬鞭。
即便是漆黑不见五指的夜里,依然能从马蹄的雀跃中感受到他们归家时迫切的心。
马车被秋东做了改装,铺上厚厚的褥子,依然有些颠簸,但此时车内顾长安兄妹都顾不得关注其他,双眼放光的盯着他们的老父亲。
顾长安知道他们老顾家的真实身份,对今夜的行程略有猜测,心跳都跟着加快了几分。
顾长念一无所知,但不妨碍她觉得这种行为很刺激,只要和父亲兄长在一起,管他去哪儿呢,反正天塌了有高个子顶着。
在顾长念这里,高个子就是他爹。
她兄长勉强算半个吧。
掀开车帘往外一瞧,黑黢黢一片,什么都瞧不清。朝她爹身边凑了凑,挨着坐下,好奇道:
“爹,我们这是去哪儿啊?”
秋东很直接道:“回家。”
“去常州?”
顾家祖籍在常州,族人也长居那里,每年她都会和大哥去那边祭祖,对那地方她还算喜欢,最主要的是在那里她可以上山上树,下河游泳,也没人约束她,说些有失教养,将来嫁不出去的话。
秋东摇头:“不,不是常州。”
顾长念不解。
同样的话,秋东不想解释第二遍,见大儿子一副“果然如此”又带些受惊的表情,就将问题一股脑儿抛给他:
“给你妹妹说说,爹先睡会儿。”
说罢也不等顾长安反对,闭上眼睛小憩去了。
说实话,这些[ri]子既要不动声[se],还得安排一应人依次撤离的后续事宜,好些天没休息好了。
他爹顾铁柱辛辛苦苦建立了魏国在周朝的情报系统,等那玩意儿传到秋东手里时,已经是个庞然大物,偏他为了获取更多情报,将之继续发扬光大。
如今他这一撤,要考虑的可就太多了。
哪些人会随着他的撤离暴露,必须跟着一起撤,哪些还担负着重要使命,得继续潜伏。
路上如何策应,如何联络,撤离一部分人后剩下的人要如何准确传递消息,可能会遇到哪些麻烦,届时该如何应对等等,都得他细细思量,一一安排下去。
秋东是个[rou]体凡胎,肯定会累。
迷迷糊糊间门,耳边一会儿是闺女“真的吗?不可能吧”的质问,一会儿又是她“好刺激,真厉害”的感叹,一会儿是她“天哪,简直不可思议”的惊讶,一会儿又是她“哈哈哈,咱们要成亡命之徒了”的兴奋。
秋东心说看样子闺女对身份的转变接受的挺好,最起码比儿子当时那要死不活好似天塌下来的样子强了不少。
不过闺女啊,你的关注点是不是有哪里不太对?你可是接受了周朝正统教育十六年的名门淑女,对于即将和周朝兵戎相见表现的这么快乐,没觉得哪里有问题吗?
秋东屈起食指,在车窗上有规律的敲了下。
马车外传来老管家[shu]悉又陌生的声音,[shu]悉是因为这声音听了几十年不可能听错,陌生是这声音里竟然有了意气风发的味道。
“姑娘,瞧瞧,这是主子叫人特意为您准备的。”
说话间门,车帘从外面掀开,老管家咬着牙将两流星锤塞进马车。
发出哐哐两声闷响,马车很明显向下沉了一瞬。
老管家像是甩脱了什么大麻烦似的,拍拍手,嗖一下就不见了踪影,不知去了哪里。
总之在顾长安兄妹十多年的记忆中,从未见过老管家有如此灵活的身手。他老人家总是弓着背,慢悠悠,多走两步路就要喘不上气的样子。
算了,不管了,且顾不上研究老管家的腿脚到底有多灵活呢,顾长念激动的一手抓着一只流星锤,颠了颠,非常满意这种沉甸甸的感觉,笑的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子上了:
“爹,您真好!”
这是顾长念的心里话,此刻她真心实意的感慨了一句:
“回家真好!”
回家竟然能放开手脚玩儿流星锤这种大宝贝,且还是他爹亲自吩咐人给她准备的。以后再也不用干什么都特意提醒自个儿要轻手轻脚。
行走坐卧都不得劲儿,就连多吃两碗饭都得在她爹的院子里偷偷吃,免得被人发现传出不好的名声。
想想以后都不用过那种束着手脚强装淑女的[ri]子,顾长念当场愉快的大笑声。
再笑声。
漆黑的夜[se]中,原本只有马车与马蹄摩擦路面之声,突然加进来一股奇怪的咯咯咯笑声,莫名多了种诡异,路旁树上栖息的鸟儿被惊的飞走一片。
估摸着只有这群受过专业训练的暗卫们能面不改[se],全力前进了。
反正顾长安只觉得瘆得慌,他向来天真善良的妹妹突然手举流星锤,羊癫疯发作一般,[chou]搐着,癫狂的,大声发笑。
给谁看了都心里瘆得慌。
于是他试探[xing]的伸手,想将妹妹手里的流星锤接过来放下。
结果顾长念以为他想玩儿,很大方的给了兄长一只。
毫无心理准备的顾长安瞬间门被沉甸甸的手感惊呆,手中哪里是一只流星锤,简直是个两百斤的大汉!
流星锤脱手而出,眼看就要砸在他腿上。
顾长念眼疾手快,在砸落的前一刻,将之抄起,还给了兄长一个“你比我想的还要弱”的眼神。
很认真的跟他保证:
“放心,以后我会保护你的。”
顾长安觉得他观可能再一次受到了冲击,以前只知道妹妹天生神力,但也没想过会大到这种程度!
不过,观嘛,冲击着,冲击着,也就习惯了。
所以这次他接受起来就非常快了,转眼就和妹妹研究起这流星锤的具体重量来。
一个说:“一只至少一百斤吧?”
另一个说:“怎么也得有一百二!”
一个说:“一锤下去一个脑袋?”
另一个说:“哥你怎的如此肤浅,用对力了,一锤四个脑袋都是小意思。”
一个说:“你,就只想了这些?”
另一个不解:“还能想什么呀?”
一个就说:“当然是咱们回家后,家人会不会喜欢咱们,咱们能不能适应魏国的环境之类的!”
另一个就满不在乎道:“那又有什么关系,咱们这么好,他们不喜欢是他们的损失,反正只要有爹爹在,只要和爹爹在一起,我就什么都不怕。”
一个就若有所思,又恍然大悟:“妹妹你说的对。”
在这种情况下,秋东不可能真的睡踏实,耳边的嘀咕声逐渐小了,只剩下马蹄踏在路面上的声音,只听声就能想象到泥土四溅,夜风寒凉,眼神却炙热。
秋东提醒两人:
“歇会儿吧,京城那边最多能瞒两天,等董家人反应过来,事情就该露馅儿了,到时候咱们也就要过真正的逃亡[ri]子了。”
他们前期趁着京中没反应过来,换马不换人,[ri]夜兼程赶路,等到后期,就得夜间门赶路,白天休息,如此,预计得八[ri]才能到丘城。
而且马车也就这会儿能用,等天一亮,这玩意儿就太显眼,是个明晃晃的箭靶子,得扔了。
所有人驭马而行。
秋东心里叹气,他干的这差事吧,虽然危险,随时有被敌国千刀万剐的可能,但真的只是费脑子,练胆子,却从未在身体上吃过太多苦。
他会驭马,毕竟是君子六艺门门功课都优秀的人才,但也仅限于会驭马,平[ri]闲来无事两好友约着一块儿打打猎,或是打打马球,纯属娱乐,主打一个玩儿的高兴。
可从没尝试过千里大逃亡,还是[ri]夜兼程的驭马千里大逃亡。
就这项保命的技能,这支队伍里他们父子人不用想都知道是拖后腿的。
但有什么办法呢,一切为了活着,为了回家嘛,还是可以尝试克服。单是想想彻夜不停骑马的那个酸爽,秋东就觉得头皮发麻。
今朝有酒今朝醉,有马车就好好珍惜吧,秋东惆怅的翻个身,枕着一腔愁绪睡了。
不过没想到的是,秋东咬牙硬撑下来,顾长念就跟天生对这些东西适应良好似的,不仅没喊苦喊累,还因为出众的表现,很快和随行的暗卫们[shu]悉起来。
很明显能感觉到暗卫对她除了一个开始的尊敬外,还多了一份亲切和发自内心的敬佩。
他们都敬佩强者。
倒是可怜的顾长安,不出老父亲秋东所料,咬牙坚持了两天,第天夜里,下马方便时,走路都是龇牙咧嘴岔着腿的。
跟个猴儿一般。
旁人扭开脸憋笑,顾长念不懂这种痛,还纳闷儿呢:
“哥你以前可没这么娇气啊!”
听的秋东牙疼,偏老管家还上来凑热闹,从袖中掏出一瓶药油,低声憋笑道:
“伤了大腿内侧倒是能忍一忍,男人嘛,小主子也不是吃不了苦,就怕伤了那个地方,真真是无法忍受之痛,这药油绝对好用,主子,您懂的吧?”
说罢还挤眉弄眼的,生怕秋东不多想。
秋东一把抢过瓶子,没什么威严的瞪了对方一眼。
挤什么挤?难道你主子我已经年老昏聩到听不懂你意有所指的地步了吗?不就是想说我也伤了那种地方,抓紧时间门抹点药吗?
咳,不得不说,这老家伙表情欠揍了些,东西却是十分得用的。
玩笑归玩笑,其实顾长安的伤势挺重,秋东当机立断做了决定:
“在场二十八人,一人两个时辰,将你绑在身后共骑一马。”
就连秋东也不例外。
这个决定的好处很快就显现出来,顾长安又不是笨蛋,叫他挨个儿跟这些人亲密接触,他很快就和队伍[shu]识起来,彼此间门的配合多了几分默契。
不过一[ri],众人在“[jiao]接”顾长安时,已不用勒马停下,而是在马背上将人直接扔过去。
这头扔过去,对面接住,然后捆绑,一气呵成,行云流水,中间门马快速奔跑,连个磕巴都不打。
旁人扔的坦然,顾长安被扔的更加坦然,一开始作为队伍里唯一一个拖后腿的存在,上比不过六十多岁的老管家,下比不过年方二八的妹妹,要被人绑在身上,还稍微有点羞耻心。
不过这点羞耻心跟自己强撑着骑马,加重那种无法言说的痛相比,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这样就挺好的,真的。
秋东父子间门因着多了那点半公开的小秘密,关系亲近了不少,时常互相隔空关心一下彼此的“伤势”,然后露出心照不宣的眼神。
有点相爱相杀的味道了。
导致顾长念总觉得她爹和兄长有事瞒着她,细心观察了两[ri],又没发现任何问题,挠挠头便不想了。
爹爹又不会害她,该她知道的,总会告诉她。
前天路上果然风平[lang]静,他们没走官道,沿着小路,在附近村庄补给,倒也顺利。
等到了第四[ri],很明显感觉到关卡查的越加严,便按计划装扮成从京中来的客商,常往返于边境和京中,以贩卖皮毛为生。
边境民风彪悍,匪患恒生,近[ri]两国又在打仗,雇佣几个凶猛的护卫倒也不显得突兀,很多常年走这条商道的人家里甚至会花大价钱豢养专门的家丁。
但城门这边一听他们打从京城来的,[cao]着一[kou]纯正的京城[kou]音,便如临大敌,仔细盘问,即便他们拿出一早准备好的假身份文牒,还是会被当成什么可疑分子,严阵以待。
当然这不是他们这一支队伍仅有的待遇,几乎所有非本地普通百姓,都会被严加审查。
好不容易过了关卡,早已换了一身羊皮袄打扮的老管家凑到秋东跟前,小声道:
“主子,方才探子来报,不仅明面上的关卡有人在查,暗地里还有人在查我们。”
秋东点点头,神[se]有些严肃,他们拿了董家的令牌出京,这事儿瞒不住人,算是把贤妃和董家给坑惨了。偏董家还不敢伸张,只能在私底下搜寻他们。
所以暗地里的人应该是董家的。
没想到他们的反应还挺快,都查到这种边城了,看来董家在军中的势力不可小觑。
至于明面上的,估摸着是丘城那边发现布防图丢了,不敢伸张,甚至不敢报给朝廷知道,所以暗中搜寻。
“咱们的人拿到布防图不可能给丘城太多时间门换防”,那样的话千辛万苦拿布防图就完全失去了意义。
“丘城战火将起,咱们随时准备武力闯关!”
一旦大周丢了丘城,后面这些边城肯定会进入战时状态,只准进不准出,他们也会被困死在某座城里,直到身份暴露。
队伍里所有人[jing]神都紧绷起来,顾长念更是流星锤不离手。
结果就是压的她那马儿呼哧呼哧直喘气。
整整两百六十斤的流星锤,可比多驮顾长安一个大男人都重,眼看她的马都快翻白眼儿了,秋东就尝试跟闺女商量:
“回头爹叫人给你寻一批大月良马,能承受你穿戴全幅铠甲,手持武器的重量不说,还能陪伴你上战场杀敌,永不退缩。
可眼下这马真不行。”
本来跑这么多天就够累了,还加两铁疙瘩,都快[kou]吐白沫了。
秋东就说:“有福伯他们呢,不会叫你一个小孩儿挡在前头,这武器就跟原先一样,挂在旁边那空马上吧,真打起来,你回头拿也来得及。”
顾长念是迫切的想试一试流星锤的威力,可现实不允许,只能妥协。
恋恋不舍的将流星锤塞回去。
瞬间门,她感觉身下坐骑的腰背都挺直了几分。
心里发出惆怅的叹息,人生艰难,马生亦艰难,何必互相为难呢?
然而此时相互为难的又何止一家。
丘城主将自打发现军事布防图可能被人动了手脚后,当真是惊出了一身冷汗,当场想到了无数种被朝廷抄家灭族的方式,这种大罪,抄九族都不为过。
为了将功折罪,主将压下消息,只派了心腹在附近几个边城暗中查找可疑之人,同时抓紧时间门重新布防。
可军事布防这东西吧,牵扯到方方面面,无缘无故换防,单是他手底下那些老将都不能轻易答应。
只能当机立断,将最为紧要的地方先态度强硬的换了。
心里侥幸的祈祷,万一偷布防图之人是我周朝这边的,更准确点讲,是太子的人,为的是要继续和皇子作对,这个结果对他而言就是最好的。
可千万别是魏国那边的,那才真真是最可怕的,届时不管丘城保不保的住,反正这一城人,怕是都不能活了。
思至此处,守将提笔,将这些[ri]子发生的所有事情全部记在纸上,并将他认为的所有有嫌疑之人列在其上,[jiao]给心腹:
“你带着小少爷今晚就离开,一路南下,隐姓埋名,千万别回头,只等听到丘城的消息再做其他打算,旁人问起,就说京中的老夫人想念重孙。
切记,留那孩子一命,就是给我孙家留了根,我孙世明即便将来到了那头也谢你的恩!”
心腹大吃一惊,但时间门不等人,守将也不给心腹消化这个消息的时间门,将厚厚一封信递过去,叮嘱道:
“将来有朝一[ri],把这东西想办法[jiao]给刘全刘大人,他与我乃是生死之[jiao],他知道该如何做,也算我老孙为国尽最后一份儿衷!”
他那信上罗列的怀疑人名单,就有前几[ri]拿了保山伯顾秋东的名帖,带了一个神秘人给皇子看诊的一行人。
那神秘人医术确实了得,京中前后打发了多少[bo]太医前来都无济于事,结果那人来了不到两天,皇子虽然还是昏迷不醒,但只听气息就知好了许多。
可守将还是觉得那些人很可疑,尤其装神弄鬼的不敢露出真身这点,就值得一个特别怀疑。
他也知道这一怀疑,就是同时得罪了皇子和保山伯双方,可他横竖都是个死,还能顾得了这些?
就希望能守住丘城,届时死他一个,保全一大家子。
守将苦涩的想。
人间门之难,感到苦涩的并非守将一人。
才因抓住了冯少平的把柄,能看皇后热闹的贤妃心情好了没几天,就得知有人用他董家令牌连夜出京。
“确定是我送给保山伯那块?”
贤妃一惊,打发了殿内所有宫人,这才小声问娘家大嫂。
她大嫂心里也火急火燎的,觉得事情可能朝他们预想不到的方向发展了,紧张的抓住贤妃手腕,语气极快道:
“绝对没错,你大哥原以为是家中哪个兄弟,只依照惯例叫人去询问缘由,结果问了一大圈没人承认,才发现事情可能有点麻烦。
一大早便打发人去保山伯府递拜帖,可那边却说保山伯去京外的庄子上打猎去了,没个五[ri]且不会回来。”
放屁!
贤妃讲究了一辈子的人,当场在心里爆粗[kou],谁家他娘的出京打猎要连夜敲开城门?
这不纯纯扯淡嘛!
傻子都知道这里面肯定有问题,但关键是保山伯究竟去了哪里,去做什么?
“你大哥亲自带人料理的后续,可那夜城门值守之人不少,难免不会有消息泄露,所以,娘娘我们还得想办法先找到保山伯!”
这个道理两人都懂,大嫂最想说的是:
“您确定当初给您引荐保山伯那人可靠吗?”
万一从头到尾都是保山伯和那人的[yin]谋,就是为了获取贤妃的信任,然后给予致命一击的话,可真就糟了。
对这一点,贤妃表现的很坚定:
“放心,那人绝对可靠。”
但保山伯是不是可靠,贤妃此刻还真没底,当初她给对方董家的令牌,只是为表诚意,董家也拿了保山伯府的令牌。
都是相互的。
谁能想到保山伯挺靠谱一人,会突然给她来这么一下,她人差点儿傻了。
尤其是表哥妙法前往丘城,用的还是顾家的路子,身边跟着不少顾家人,那表哥和皇儿岂不是都很危险?
想到此,贤妃彻底坐不住了,此时妙法的身份能不能继续隐瞒都不是重点,她将事情仔细与娘家嫂子说了,殷切叮嘱:
“叫人沿线去找,尤其丘城附近的边城,一是平安带回皇儿和妙法,二是顺利带回保山伯。
切记,行事要秘,不可叫旁人知晓,万一保山伯另有目的,咱们会陷入非常被动的局面!”
到了第五天,京城这边也只有董家知道保山伯离京不知所踪,其他人包括太学的先生学生们,早就见过顾家帮着请假的下人,知道顾先生是去京郊打猎去了。
这多正常呀,顾先生本就是闲云野鹤,随心所[yu]的[xing]子,为人又随和,一年总也要出去打几次猎,每当有所收获,还会举办宴会邀请大家伙儿一起吃烤[rou]呢。
所以谁都没有怀疑。
这些与他常接触的都不曾生出疑心,旁人就更不可能察觉不对了。
期间门只有憔悴了很多的冯少元,拿着千两银票上门,递了拜帖,对顾家有些面生的门房解释:
“近[ri]跟人往南方跑了一趟,总也有些收获,便想着先还一部分。若是长安兄得空,可否出来一见?”
门房接了拜帖,却没拿银票,只道:
“不巧,我家老爷带着少爷和姑娘去京郊打猎去了,五[ri]方归,届时劳烦您再来。”
两人说话间门,顾家常用的菜贩子赶着牛车,将家里要用的食材送过来了,是和往常一般无二的量,到了侧门[kou],就有小厮过来帮着抬东西顺便结账。
一切都与往常无异。
冯少元也没多想,收回银票,缓步往自家走去。
这段时[ri]他不在家,京中的消息却没少听。
大妹妹终究没将他的告诫放在心上,还是和太子搅合在一起了。思及此,眉头便狠狠地皱在一起。
皇后放着满朝勋贵家的女儿不选,偏挑了自家这样没根没基,要啥没啥的人家,总得有个缘由吧?
回来的路上,人人都道他是太子妃的兄长,太子的大舅哥,争着抢着奉承,别说千两,就是万两也有人眼睛都不眨的往他跟前送,可他就是觉得这事儿不合常理,心里头空的厉害,抱着靠自己本事挣的千两,一回京就来了这里。
旁人都觉得太子好,一遍又一遍在自个儿面前夸赞自家妹妹好福气。可他就觉得顾家这样踏实本分的人家才是妹妹的好归宿。
顾伯爷慈爱,长安兄宽和,长念妹妹纯善,大妹妹不是个聪明人偏又不甘寂寞,进了这样的人家才能过上舒心[ri]子。
当初若不是因着一点私心,将这门亲事订给少鱼妹妹,或许少鱼和长安的孩子都快生出来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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