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104
这居然只是个九岁的孩子!
看身高、知识掌握的熟练度和思维敏捷度, 大家都以为至少也是十一二岁的孩子,谁知道才九岁!
主持人也愣了愣,“那你是跳级了吗?”
“是的老师。”小姑娘终于知道低调, 没提已经跳了几级的事, “老师我可以开始答题了吗?”
台下哄堂大笑, 这孩子是没看见大家的好奇和羡慕吗?就不想多说几句,满足下大家的好奇, 反而是脑子里全是做题吗?
一般来说, 漂亮的孩子本来就容易比普通人获得更多的关注, 而既漂亮又聪明,还表现特别突出的孩子,那关注度更是杠杠的, 接下来半小时,这个叫“安文野”的九岁小姑娘获得了全场包括对手在内所有人的关注。
“爸爸妈妈,就是她, 小时候就是她打败了我。”倒数第三排靠中间的位置,坐着一家三口。
他们周围都有人,挑的实在是非常不起眼的位置。
胖乎乎的男孩子用恶狠狠的眼光盯着台上光芒万丈的小姑娘, 仿佛要吃了她。这个位置本该是他的, 光芒万丈众人瞩目的本该是他,而不是这个臭丫头!
中年男人从嘴里哼出一声日语, 大概是说你这个没用的东西。身边女人不赞成的皱眉, 用一口生硬拗口的普通话说:“我们家亮二也很棒,很优秀啦。”
男人继续用日语骂“支.哪.猪”,女人笑着安抚的摸了摸胖小子的头,听不懂这句话的还以为他是在夸奖孩子,两口子配合得实在是天衣无缝。
“爸爸, 你不是想要臭丫头脖子上的项链嘛,现在她没戴,肯定是放在了宾馆,咱们想个办法……”胖小子和中年人低头嘀咕几句,谁也没注意到他们说了什么。
且说台上,前面的十题几乎谁都会,但谁都没安文野手快脑子快,中间十题有点难了,有部分选手需要时间才能算出来,可会也没法啊,人安文野就像个机器人,不需要思考的时间。
安然却知道,她肯定是思考了的——一面按抢答器一面思考。
这小家伙是可以一心三用的,她只有一题没抢过另一个选手,至此,她已经抢答了19题,无一题错误,哪怕最后十个题她一个不会,或者一个没抢到,那也是这一组的最高分。
安然翻开小本子,上头认认真真记录着每一个组的前两名,前头五组,一共五十人,最多的是答对23题,这也就意味着,小野只需要再答对五个题,她就是第一名!!
用宋致远的话吐槽,这场比赛最欠考量的地方就是所有题得分一样,无论难度如何,都是一个题一分,这就导致了前面抢得越少后面越吃亏。
所以,聪明的,霸道的安文野,就愣是一个人把最简单的十个题全部收入囊中。
“安然同志,小野以后怕不是也是个女魔头。”跟你一样,不留情面的,霸道的家伙。
安然白他一眼,理直气壮地说:“知道争取自己的利益不好吗?这可是公平竞争,所有人手里都有一个抢答器,她又没拦着别人抢,手速脑速比不过怪谁?”
要是像你这排个队被人插队都没办法的棒槌,闺女以后得吃多少亏呐?
宋致远摸了摸鼻子,不敢跟妻子吵,因为他理亏呗。没多久,最后十题开始了。安然看着笔记本,闺女答对一道打个勾,对一道打个勾,反正她也不会做,就不需要浪费精力去听题目了。
一连又对了五个题,主持人不淡定了,深吸一口气,台下的观众也从一开始的惊讶,好奇,到现在的一脸茫然:我在哪儿?她是谁?她事先背过答案吗?
到目前为止,九岁的安文野,已经是第一名了……可还有五道题没念完呢。
主持人深吸一口气,“各位选手们,家长们,观众们,我有一个消息要告诉大家。”
所有人屏气凝神。
“截至目前为止,我们评委老师统计得分来看,安文野同学已经以25分的总成绩位居第一名,按照赛制原则,如果最后一个组出现最高分,而这个组其他人成绩明显不……不理想的话,比赛就可以结束了……但是。”
所有人的胃口都被她这个“但是”吊起来了,眼巴巴看着她,快说啊。
“但是,如果大家愿意看看接下来五个最高难度的题安文野是怎么表现的话,我们还可以继续……大家想看吗?”
“想!”震耳欲聋的高呼,安然觉着她闺女今天成大明星了。
主持人等大家都冷静下来,又说:“本来最后五个题已经静静地躺在我手里的题卡上了,但是,我们的评委老师们,不想用这五道题考她了。”
安然跟其他观众一样意外,“为啥?”
“那怎么考?”
“重新抽题吗?”
“题库里还有吗?”
据说,根据小道消息,这次的题目是从三千道题库里抽出来的,每一个组每一种难度的抽十题,抽过即作废。可难保有的人会想,要是能提前知道题目,把三千道题全背下来,要得奖也是可以的。
而评委老师的要求是,把题卡上最后五道题撤掉,由他们每人现场出一道题来替补。
五位评委老师是目前数学界非常有权威的教授,平均年龄四十五岁以上,全是男教授,不说顶级的德高望重的老专家,但至少权威性和专业性是值得信赖的。
况且又是现场临时出题,这么多双眼睛看着,根本不会有人怀疑作弊的可能性。
安然呢,知道闺女已经赢了,接下来就不是什么难事了,她也不用再打勾勾数勾勾了,本来是想聚精会神听一下题目到底有多难的,结果……她一题也没听懂!
或者说,没看懂!
有三位评委是把题目写在纸上,让她当面作答的。别的安然不懂,就看见一堆英文字母,看样子是有点眼熟,学应该是学过的,但五十年前学的玩意儿她怎么可能还记得呢?
主持人给安文野递过去一张草稿纸和一支笔,谁知她居然客气地说:“谢谢老师,我不需要,口算就可以了。”
众人:“喵喵喵???”
是的,她安文野就是这么看了一眼题目,静静地思考,或者说“心算”了几秒钟,报出答案。
主持人说:“这个回答到底对不对呢?让我们请教一下评委老师。”
评委点点头。
“嚯——”
“小姑娘这,神了神了,她哪儿的啊?”
“石兰来的。”
“那她爸妈呢,在哪儿?我得看看什么样的父母能养出这样的天才!”
安然和宋致远对视一眼,憋笑。
作为玛丽苏女主的父母,这也太爽了吧?
也就是这个时候,安然才知道,这个题的考点叫做圆锥曲线方程,是高中知识。她隐约有点印象,但做是肯定不会做的。
“难吗?宋致远你觉着。”
“不难。”似乎是为了照顾她的自尊心,又补充道:“小野不难。”
当然,接下来几个题,都是高中知识点,要说难度也是难的,因为看她同组选手的表情就能看出来,已经从一开始的不服气转变为心服口服了。
得吧,九岁的安文野就这样,出名了。也就是第二天他们才知道,这场竞赛是有报社记者参与的,记者把这一天的盛况用绘声绘色的文字写出来,还刊登上“神童安文野”的照片,报纸一经印出来,几十上百万份的发往全国各地。
但凡是看报纸的,都知道1981年夏天,有一个漂亮的九岁的小姑娘,打败了全国五十多名优秀的数学初中生,抱走了这一届数学竞赛初中段的第一名奖杯!
安文野那张小脸,也成了明星脸。她一身红裙子白皮鞋意气风发的样子,简直就是万千少女向往的装扮,就连她两个羊角辫上扎着的头花,金黄色的向日葵的小布花朵,也成为全国中小学生纷纷模仿的潮流!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且说一家四口抱着奖杯离开教育学院,走在热闹的大街上,包文篮忽然一把将妹妹抱起来,公主抱轻而易举,没忍住还往上抛了两下,吓得小姑娘和路人都尖叫起来。
安然无奈极了,这个力大无穷的精力无限的儿子,他一天到晚恨不得抱着电视机跑几十次楼上楼下,今儿抱起妹妹,估计他老早就想抱了吧?
抱抱妹妹,还把奖杯拿过来,又吹又亲还想用牙咬一口。
“别咬了,不是金的。”
“嘿嘿,妈我知道,我就是想过过瘾。”他从小到大还没拿过啥奖杯,倒是奖状拿过不少,啥优秀班干部,优秀少先队员,优秀团员,这些不以考试成绩为评选标准,而是同学们公开推选的,他倒是没一次漏的。
拿到奖杯,安文野第一时间去韩启明的办公室给姚老挂电话,告诉喜讯,韩启明还想再请他们吃饭,说是要给小师妹庆祝一下,安然一家婉拒了。顺路买了几兜水果和罐头奶粉上韩家,感谢他们这几天的招待。
请吃饭安然倒是愿请,但韩家人肯定不愿让他们破费。与其抢来抢去最后让人家破费或者不安,不如就各吃各的,买点营养品表达下心意就行,反正以后韩启明还会回书城的,到时候他们再尽地主之谊也是一样的。
宋致远呢,是从来不会在人情世故上操一丁点心的人,哪怕一分钟也不操,小野呢又是个小孩子,安然不忍心让她操心太多成年人的世界,所以只能自己当老妈子咯,买东西,上门送礼,其他人只需要尾着她就行。
韩老太太高兴得很呐,一直在夸小野聪明,以后也是当大教授的料,说不定还能出国呢。
最近出国热是真的热,只有“有出息”的人才能出国,“我跟你说啊小安,韩启明他们那一辈,就只有两个能出国的,其中一个他们家就住枣花胡同,儿子出国了,我老姐妹老两口都能跟着出国去享福,最近就正打算卖房子呢。”
出国就是享福,这是所有人的共识。
站在这个时代的角度,安然其实是能理解这种出国热的,毕竟人们第一次意识到国外的先进和发达,这种冲击之下,人往高处走也是人之常情。只不过,可惜的是,就像论坛上一直流传着的一个笑话,现在卖了四合院凑钱出国,五十年后看见祖国的繁荣昌盛,想要落叶归根的时候会发现,这么多年在国外挣的钱已经买不回当年卖掉的四合院了。
这种落差才是让人难以接受的,不过安然不关心那些事情,毕竟国家发展最需要人才的时候没出力,等国家强盛了想仗着“华侨”“洋人”身份要特权的,买不回来也是活该,谈不上同情不同情。
“伯母您方便带我们去看看吗?”
“方便方便,走,咱们这会儿去他们正好睡午觉起来,我一定帮你好好杀杀价。”老太太凑安然耳边说,“别让他们把咱们华国人的钱带去资本主义国家花。”
安然大笑,老太太还挺可爱。
宋致远对买房子是没兴趣的,反正他只需要上交工资奖金就行了,说是有点事情就走了。于是,安然带着俩孩子,跟着韩老太太来到城东的枣花胡同。现在在城东,五十年后这依然是二环内,好地方啊,安然还没看见房子就先满意地段了。
枣花胡同很窄,车子开不进去只能停在胡同口,老太太一马当先冲到胡同口第三家,“啪啪啪”拍门。
“老夏,开门老夏。”
“来了来了,嘿启明妈你咋来了?”
“你房子不是要卖嘛,我给你带买主来了,小安快进来看看。”
老夏两口子很高兴,因为看安然母子三人的穿着就知道这是经济条件不错的一家子,至少也是个干部,把房子卖给这样的人家他们倒是放心,毕竟不容易赖账和反悔啊。
老夏家的四合院跟前几天看的第二家差不多,是一座二进的大院子,前后院加起来有十六间房,院子里收拾得很干净,还有二三十盆花,都是开得正盛的时候,姹紫嫣红,争奇斗艳。
柿子树上挂着半黄的果,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吃上火红的绵软软的甜柿子了。
“电话催得急,我们也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出去,这么多东西也来不及打包,租户昨儿刚搬完,租期没到的我都退钱给他们了。”老夏两口子嘴上埋怨,其实心里觉着可扬眉吐气了。
儿子当年跟韩启明是一起长大的,可韩启明又是上高中又是上大学,后来还当了大学教授,那又怎么样呢?还不是每个月守着死工资紧巴巴过日子。反倒是他们才初中毕业的儿子,去了M国后混得风生水起,都拿到绿卡了,他们跟着享清福呢!
小野和哥哥把除了主人正在住的所有房间看了个遍,拉着妈妈小声说:“妈这个房子很好哦。”
“哪里好,你咋知道?”
小姑娘很认真的说:“我也不知道,就感觉吧,感觉挺好的。”
安然乐了,这丫头,怕不是就想要这套吧?还找啥借口呢?既然闺女争气,考了第一名,那肯定要奖励的,她看中哪套就哪套:“行,这一套就送给安文野。”
“那我哥呢?”巴巴拽着往后躲的哥哥。
“放心吧,你有的你哥也有。”安然本来就是打算买两套的,韩老太太说得好,手心手背都是肉,既然大老远的来一趟那就一口气一步到位吧。
只不过,儿子到底买哪套,得看手里还剩多少钱。
打定主意,安然就问这一套房子卖多少钱,老两口有产权吗,这房子产权是不是全在他们手里,主要是怕以后涨价了儿女回来扯皮。
“有,产证上就我老伴儿一个人的名字,你们放心,只要去房管所办过户就行。”主要是价格,他们要三万三呢,这可真是天价。
“老夏你们少点呗,我这侄女是石兰省的,以后她儿子要来京市上大学,这是买给儿子结婚安家的,你们不是都出国过好日子了吗,你们家儿子肯定不会少你钱,他挣的可是刀乐,比咱们的钱值钱。”还稀罕国内这几个子儿?
韩老太太语气里是中老年特有的比儿子比输了的酸溜溜。这事挺矛盾的,儿子留在国内给她养老,她心里受用。但跟夏家的一比,小时候不如韩启明的现在去了最发达的国家,她又有点不得劲儿。
“不是我不让啊老姐妹,主要是咱们里头家具全部打给她了,光这套家具,你们去问问,少说也是两千五,还有我这些花花草草,我这要她五百块不过分吧?”
韩老太太拉住她,“得了得了,他们又不要你的家具和花草,你把这三千刨除去。”
老夏眼睛一亮,“果真?”
毕竟,她这套红木家具确实挺好挺舍不得的,自家侄子已经念了好几遍,说反正老两口也带不走,打给他三千块,可是能多赚五百块呢。花花草草老邻居也眼馋呢,卖的卖点,送的送点,也让大家都知道知道儿子现在出息了,让他们出去享清福了。
“真,你把家具搬走,花花草草也弄走,能搬走的都搬走,就两万九怎么样?”
瞧瞧,韩老太太这杀价的力度,刚才还说刨除三千呢,现在又刨掉一千,过分,实在是过分。
老两口嫌太少,不乐意,正在那儿商量呢,安然就把房子又看了一遍,这才发现后院墙上爬着一墙的葫芦藤,还挂着十几个葫芦,有大有小,大的已经变成黄白色,小的还翠绿着。这样好的位置,以后就是不卖也能留着自己住啊,想想吧,到时候在二环内有套大四合院可以养猫养狗养花的,这得是多幸福的事啊?
想着,安然就准备进去加点,加到两万九千三,要是还不同意的话就加到九千五,最多最多加到九千七,这是她能接受的最高限,再高就搞不定了。
结果刚走到前院,韩老太太就乐呵呵地说:“成了小安,你们啥时候有空把钱带来一交,过户一过就行。”这年代在京城买套房子比后世容易多了,只要你有钱就行,不讲究什么户口什么社保的。
“两万九?”安然确认。
“对,就是两万九,他们要现金,你看你……”
“行,我下午过来交钱,咱们直接去房管所办理。”安然在书城出发前就想好了要看房子,所有存款她都背着呢,心想要能买就买下来,买不了那原样背回去就行,三万块也就是满满一包而已,她外头用衣服裹着,谁也不知道里头是钱,哪怕家里其他三口人也不知道。
离开枣花胡同,安然想起前几天看的翠花胡同那一套小房子,依然有点心动,如果那老两口真要回江西的话,她就给买下来吧,至少她买的话不会杀价,要是遇到别人就不好说了,而她所有身家,也就是刚刚三万块,还差九千块。
回去路上,安然就问俩孩子,“以后咱们家就要苦哈哈过日子了,你们能接受吗?”
“能,我跟着爸爸妈妈吃糠咽菜同甘共苦相濡以沫。”小野冒出一连串的成语。
安然点她鼻子,“看把你能的。”
包文篮也说:“妈你只给妹妹买就行,我以后要能来京市的话我大学毕业工作十年,不行二十年总能攒够钱的,我自己买。”
“小野帮你哥算算,他大学毕业二十年是哪一年。”
小野直接就不用动脑,“当然是2010年咯。”
安然瞪大了眼看着儿子,“2010年你想在京市二环内买套四合院,除非你妈我有矿。”
包文篮摸着下巴,“意思是到时候会很贵?”
“不是很贵,是掏空六个钱包也只能买到巴掌大一间鸽子笼,这四合院吧,就是把六个钱包的主人敲碎卖掉也买不到。”
包文篮吓得张口结舌,“这……这还叫房子吗?这不是抢人嘛!”
“可不就是抢人嘛。”安然做阿飘的时候见多了房子引发的“血案”,相恋多年的情侣分道扬镳,就因为没房子;恩爱多年的夫妻离婚就为多一套名额;一家子老老实实,勤勤恳恳的普通人,辛苦一辈子也不如人家早两年上车的偷奸耍胡的人。甚至那些上过大学研究生博士的优等生,还不如曾经小学班级里不学无术的差生,就因为人家能早几年上车……
说实在的,五十年后的房价,已经高到让年轻人绝望了。
所以,安然特别能理解年轻人的躺平心态,反正哪怕自己使出吃奶的力气也赶不上别人拥有一套房,那还有什么好努力的呢?躺平吧,谁爱卷谁卷去,反正我是不卷了。
这种大趋势安然阻止不了,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力让自己的孩子过得轻松些,儿子不要因为没房而孤老终生,闺女不要因为一套房不得不选择将就。
“包文篮别废话,这事我说了算,买,必须买。”现在不买也许再过几年更难买了。
正好韩启明听说他们要买两套的事,赶来问他们钱准备得够吗,“小安你还差多少,只管说,我给你想办法。”
“九千块,是这样的韩大哥,我们家里还有九千但没带来,您看这样成不成,我给您打个欠条,您先借着我们,过几天我让宋致远给您送来?”这算是举全家之力买房了,那九千在哪里还不知道呢。
哪怕算上宋致远改良机器能拿到的奖励,那也只有三千块,剩下六千估计还是得跟沈家借了。
但安然必须把握机会,这次不买下次不知道啥时候才有机会来了。等再来的时候还想用这个价买这么大的房子那无异于痴人说梦。
现在之所以便宜,是因为刚改开,又正好遇到着急忙慌要出国的房东,但凡他们不着急,再等个一年半载说不定就能翻倍了……捡漏就得抓住机会。
韩启明沉吟片刻,“行,你待会儿跟我回去拿钱。”
终究是老京城人,以前跟着姚老也做过些项目,虽然来钱没宋致远快,但万把块积蓄还是有的。
下午,安然带着三万块钱,先去翠花胡同找江西老两口,一万块一分不少数给他们,让他们带着包文篮先去房管所等着,自己和猫猫又带着剩下的两万块去韩家借九千,打欠条,再上枣花胡同……
三万九,相当于四万块,就这么花出去了,整个人有点恍惚。
三个小时候,两套房子就落兄妹俩名下了。
不为别的,安然的脑子被房平东重重地敲了两下,原配活着的时候男人才是爸爸,原配一死,鬼知道他会不会再找个跟自己长得像的来给两娃当后妈呢?要真有那一天,那她安然挣下的家业也不可能便宜了后妈。
晚上回到招待所,兄妹俩只顾着吃吃喝喝,哪里知道1981年夏天他们的妈妈给他们人生创造了第一道保障?
他们只知道家里没钱了,一分也没了,还倒欠九千块的巨账,所以得抓住最后几天好日子,把已经买好的东西吃光,一点也不能浪费。
安然上辈子做生意习惯了拆东墙补西墙,大多数时候手里压根没多少流动资金,所以对这种生活其实也能接受,九千块韩启明说了,不着急,不让她在欠条上写还钱时限。
毕竟他和妻子都是老京市人,双方老人都有四合院,他和妻子又是正经单位的,目前不缺钱。
可宋致远却受不了啊,他连夜就想赶回书城去干活。
他受不了小猫猫压了半小时大马路连块西瓜都舍不得让她妈买的样子,大夏天的气温三十几度,他闺女自打出生还没受过这种委屈呢。
安然其实也想回去了,毕竟自己现在是一厂之长,出来快一个礼拜,也不知道厂里啥样了。生产这一块她倒是不担心,罗书记和孔南风都是很可靠的人,主要是有罗书记挂帅,应该不会出事。主要担心的是安全这一块,这个年代还不像后世一样狠抓安全生产,厂里又是酸又是碱,机器设备又那么多,但凡出个岔子都是要命的事故。
这一块杨靖在负责,安然倒不是不信任杨靖,主要是他人太老实,太谦卑过头了,很容易让人蹬鼻子上脸。
想着,安然就说:“明天最后待一天吧,上午咱们出去买点特产,下午带孩子去动物园和博物馆玩一趟。”
没办法,这俩孩子就是喜欢动物,那些千篇一律的长颈鹿和大象,他们就跟看不够似的,小野是无论去哪个城市都得逛动物园的崽啊。
说好了,第二天一大早一家四口就出发,去京市有名的早市买东西,反正多的也没有,买点点心果脯倒是没问题,安然嘴上说“一分钱也没了”,但身上百来块备用金还是有的。
京市的生活气息实在是让人流连忘返啊,“宋致远你说要是咱们能有时间来小住一段时间该多好啊?冬天看雪,夏天逛公园?”
宋致远牵了牵嘴角,“会有这么一天的。”
安然其实已经不抱希望了,除非他俩都退休。俩人的工作都不是说撇下就能撇下的,真到退休那天,估计安然也是舍不得的。
“妈,你和我爸去照相吧。”小野拽了拽她的手。
安然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那是一家红星照相馆。这时候的照相馆还是国营的,照一张也是相当昂贵的,所以很多那个时代的人除了一张结婚照,啥照片也没留下。这不,门口小黑板上还用红色粉笔,粗粗的写着两行字:本馆特备置新型西装婚纱,专供结婚留念拍摄。
解放思想解放得,年轻人都以能拍一张西式婚纱照为荣了。
安然想起,以前他们结婚多简单啊,就穿着光荣的绿军装拍一张规规矩矩的合照,就是一辈子。
橱窗里也展示着好几对新人的婚纱照,西装革履,婚纱飘逸,虽然都只有上半身,还是黑白的,但看着真的很喜庆,能闻到一股幸福的味道。
“妈你和我爸也拍一张结婚照呗,我都没看见你穿婚纱哦,悠悠妈妈和萧阿姨都有婚纱照。”别人妈妈有的,我妈妈也要有。
小姑娘面带憧憬的劝说着,看吧,这就是小棉袄,知道妈妈喜欢什么。
宋致远轻咳一声,也有点意动,毕竟他们结婚也整整十个年头了,要是算上上辈子那更是都结过两次婚了,确实应该拍一张。
而安然呢?她眼睛有点酸,但她不承认,更不愿意配合宋致远,冷着脸说:“不拍。”
“安然同志,我邀请你,可以吗?”宋致远的眼里含着热烈的光,仿佛冰块也融化了一般。
安然看他够真诚,也有点心动了,毕竟对这种棒槌来说,能说出这几句话已经很不错了,可一想到兜里就几十块钱了,来一趟首都不可能不给同事朋友带点东西,这一方面是人情世故,另一面也是不想让别人知道她在京市买房。万一别人一看平时那么大手大脚的安厂长居然啥都没买,这不反常吗?
要真是有心人,人家总有办法打听出来他们这一趟干了啥的。
所以,不能小看买特产这事,这可是她藏富的□□。
她不想照结婚照,宋致远的情绪肉眼可见的低迷下来,俩孩子也没办法,只说那就照一张全家福吧,他们还从来没照过相呢。这一条安然倒是不忍心拒绝,说好就照一张。
照相馆里,有一对新人穿着婚纱西装正在照相,不过,等看到那所谓的“婚纱”时,安然差点笑喷了。你猜怎么着?就是“婚纱”的一半,一件刚到腰部的白色蕾丝上衣而已,里头还穿着新娘自己的衣服,背后拉链拉不起来,就用个夹子夹着。
而新郎的西装呢,西装倒是货真价实的,可里头的白衬衫和领带却只是一个假领子,一眼看上去很正常,拍照只拍上半身的话也是西装婚纱的新人,可一旦站起来,新人下半身就是的确良裤子或者工装裤,或者解放裤,再配上一双劳动人民的胶鞋……绝了。
用石兰话说,这就是马屎外面光啊。
照相馆对这种操外地口音的一家四口倒是很熟悉,一看就知道是来拍全家福的,直接问:“您几位是要□□还是长城?或者是颐和园?故宫?”
其他人不解,安然却知道,这是说照片背景呢。果然,他们选了长城,立马有小师傅拿出一副长城的大大的画卷挂在他们身后,“好嘞,站好吧,这就拍了啊。”
“诶爸爸你笑一笑啊,别板着脸嘛,这是件好事啊。”拍照师傅受不了宋致远那张冷脸。
可宋致远真笑不出来,他心里老不得劲了。
安然憋笑,这男人真是到了中年还叽歪起来了,屁大点事,不就是不拍结婚照嘛,看把他郁闷成那样,矫情!
“小姑娘小伙子站前排,对,后排对空,把脸露出来。”
小野眼珠子一转,不愿跟哥哥站前排,非要去一家四口站成一排。
“那也行,俩孩子站中间,对,爸爸妈妈在两边……诶小姑娘你咋又换队形了?”
小野就不,她就要跟哥哥一左一右站两端,使劲把爸爸妈妈推在一起。宋致远本来还失落死了,板着张脸,忽然就眼睛一亮,努力往妻子身边靠,不知道想到什么居然还牵了牵嘴角。
于是就在这一瞬间,“咔嚓”一声。
一家子惊诧极了,咋这么快呢?他们正惊讶地瞪大了眼的时候,又是”咔嚓“一声。
于是,两张全家福就这么拍好了。
安然本来想说选一张最好看的,只要一张,然后洗成三份,一张回去装个相框挂墙上,电视机背后,高高的,进门的人都能看见。另外两张就兄妹俩自己留着,以后去外地上大学正好可以带着去,想家的时候拿出来看看。
结果照相的师傅说:“你姑娘已经说了,两张都要。”
“那……不是……”
“钱我给了妈,走吧。”包文篮一副很不耐烦的样子,真是庆幸自己带了私房钱出来呢,照片他们留下地址了,到时候会给他们寄到家去。
安然拍他一下,这俩孩子真是,大了,不仅不会对她言听计从,还胆敢管起大人的事了。
出来半天出了一身汗,安然打算回去洗洗,睡一会儿再去动物园和博物馆,庆幸韩启明能给他们借到车,不然这么大的京市东跑跑西跑跑不知道得耽搁多少时间。
把车停在招待所门口,孩子们又看见大热天挎着冰棍箱的老奶奶,掏钱买了两根,吃着上楼。他们的房间在二楼走廊尽头的两间,安然和小野的是端头,宋致远和包文篮则是旁边一间。
安然正想掏钥匙,忽然被包文篮一把抓住,“嘘——”
他指了指地上。
可地上啥也没有啊,安然一头雾水。
包文篮用嘴型说:“妈你看,有香灰。”
安然仔细一看,自己这两间房的门口地板上确实有一点很淡很淡的灰,莫非是服务员没打扫干净?
“有人进过咱们房间。”包文篮很笃定地说,不过他的神色有点紧绷,把妈妈拉开,直接跳起一个飞踹,居然一脚就把房门给踹开了。
原来是房门没上锁。
安然进屋第一时间就是查看自己的东西,发现啥也没丢这才放心,“你咋知道有人进来过?”这时候的旅馆可没有每天打扫的服务,得人退房了才会进去打扫。
原来,包文篮这家伙早就知道妈妈怀揣巨款,还有妹妹那块粉红色的被觊觎的玻璃项链,所以他就留了一手,每天出门前都在房门内的地板上撒一点点薄薄的香灰,如果在他们出门这段时间有人进过房间,就会在鞋底粘上香灰,他回来一眼就能看到。前面几天都很正常,没有印记。
“你哪来的香灰?”安然奇怪极了,这个包文篮还粗中有细。
“我哥在看房子那家老爷爷老奶奶家扒的。”因为儿子去世,他们经常烧香。
安然:“……”
宋致远仔细检查了他那间,“确实有人进来翻过我们东西。”
安然松口气,幸好昨天下午把房子买了,三万块巨款全花出去,而最贵重的粉钻和房本她都是随身携带的,这年头混子多,尤其是二楼的房间,她从来就没没觉着这是个安全的地方。
“哼,没想到这些坏分子胆子这么大,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敢来偷东西,咱们要是早回来一会儿就好了,我肯定能抓住他们,到时候说不定还能得一笔奖金!”天真的包文篮这么说。
小野也跟着点头:“对,再厉害的小偷也逃不过我哥的五指山。”
宋致远的意思是报警,让公安来解决,既然东西没丢,他就不想浪费时间,他只想赶紧回书城搞钱。俩孩子一听却来劲了,想起那年在家抓间谍的“丰功伟绩”那叫一个自信满满,说得就像哪个间谍都跟那俩傻蛋一样。
安然却忽然冷笑:“真想抓小偷吗你们?”
“当然!”
“妈你知道小偷是谁吗?”
安然把门关上,“我不仅知道小偷是谁,我还知道怎么收拾他们。”既然都惦记上自己的宝贝了,那她干嘛还客气?但凡是昨天没买房子,三万块钱就被他们顺走了,那真是哭都没地方哭的。
既然他们有这个贼心和贼胆,那安然就得让他们付出点代价才行。
安然拿出贴身携带的粉钻,摸了又摸,真是个好东西,好宝贝啊,能不能让他们付出代价就靠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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