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七章 尖叫诗回（下）
无穷无尽的暴风雪当中，一座巨大的岛屿腾空而起，围绕在周围的暴雪，像神明降世时舞蹈庆贺的精灵，不断呼号的寒风，如同天空为这种伟力唱响的赞歌。
在这座巨大的岛屿之下，有一个小小的身影，他正举起一只手托举着整个建筑，在风雪当中飞行。
他的脸色苍白到了极点，但神情却一直非常坚毅，他没有回头没有去看市长府邸之下埋藏的那个巨大的、几乎覆盖了整个庄园的天外陨石。
就在刚刚，他去举起整个市长府邸的岛屿的时候，那样大量的辐射再次对他造成了极大的伤害，但克拉克依旧咬着牙，在风雪中托举着巨大的庄园向前飞。
风雪模湖了他的双眼，隐没了他的声音，甚至让他的思绪开始变得混沌起来。
举目望去，天地皆白。
没有方向、没有目的、没有希望，克拉克只知道。他要飞得更远一点，再远一点，离那致命的辐射越远越好，他要把这座庄园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去。
这个目标不断回荡在克拉克的脑海当中，他甚至已经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在支撑着他去这么做。
他并不愚蠢，他知道庄园中刚刚发生的一切，其实正昭示了这些所谓的上层人，最丑恶的一面。
他们不在意真相，不在意正义，作为几乎一触即溃的蝼蚁，在由普通人搭建出的这个繁盛的社会当中，高高在上的俯瞰着众生，但却不论在能力还是品格上，都远没有那些辛劳的芸芸众生高贵。
他们自认为超脱这个社会的规则，可却在强权之下跪倒的比窗外呼啸而来的寒风更快，不论是在这场荒诞的剧目当中，还是在这繁复的蚁巢社会里，他们都入戏太深。
不知道过了多久，克拉克觉得那可能是一个世纪，他被氪石不断削弱的力量，终于还是都耗尽了。
他努力的保持平稳，可是在最后降落的一段距离里，仍然无法很好的控制住整个庄园的重心，就在落地的时候，庄园的一角先接触地面，然后才“轰”的一声砸进了地表。
而光是这一下的震颤，整个庄园当中就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普通人无比脆弱，他们站在房间当中，上一秒还在感叹神明的伟力，而下一秒，灾难就降临了。
落地重心不稳的庄园，先是狠狠的震了一下，然后又左右摇晃了几下，整个庄园变成了一个离心机。
待在客房里的住户们，先是腾空而起，然后狠狠砸落到地面上，有的还在墙壁上碰撞了几下，所有人都头破血流。
这种降落过程比起地震或者坠机唯一的好处就是结束的很快，那些姿势不对的人，死的也很快。
整个三层楼的住户当中，几乎所有人都在这并不平稳的降落当中受伤了，最轻的也是磕破了额头，或者划破了手臂。
绝大多数人都有轻微骨折的现象，死的人不算太多，大约有五六个，绝大多数都是上了年纪的人，经不起这剧烈的碰撞。
耗尽最后一丝力气的克拉克也倒在了地上，然后，在冰冷的雪地当中，感受着雪花拍在脸上。
克拉克感受到身体越来越冷，可他却松了一口气，因为他觉得，他拯救了庄园里的所有人。
没有了氪石，他力量恢复的很快，几乎是一小会，他就感觉自己已经能站起来了，可就在他想要这么做的时候，他看到茫茫的暴雪当中，有一个人已经走了过来。
他穿着一身西装，有着绿色的头发，脸上画着小丑妆，可是他并不是那个站在宴会厅当中的小丑，他的面容让克拉克感到有些熟悉，就在眨眼的瞬间，克拉克惊呼出声：“席勒教授……”
而出现在他视野里的，是高高举起，又再次砸下的氪石。
克拉克再醒来时，发现自己又出现在了宴会厅当中，他又被绑了起来，那块氪石被牢牢的固定在了他的胸口，显然，这一次他不太可能再挣脱了。
而在监控室当中的蝙蝠侠也看到了，终于终于露出真容的那个小丑的同伙——那是另一个小丑。
蝙蝠侠眯起了眼睛，露出了他最常做的那个怀疑的表情，他低下头，看向被他扔在地上的那个蝙蝠玩偶，陷入了深深的思考当中。
可宴会厅中的闹剧还远没有结束，穿着长西装的小丑来到了克拉克的面前，他蹲下之后，用手不断把玩着那个按钮，然后对满脸是血的克拉克说：
“你觉得我会那么无聊吗？让一群蠢货去处刑另外两个蠢货？”
“我的老天！这简直是世界上最糟糕的剧本，无聊、无趣、无人理会……”
“如果我只有这个水平，那我一定会被饿死，但杰克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喜剧演员！”
“接下来，才是真正的开幕……”
说着，他对克拉克露出了一个疯狂的笑容，就在这时，有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从客房当中冲了出来，来到天井的栏杆处，疯狂的大喊：
“杀了他，杀了那个该死的怪物！”
她用手撩起自己的头发，她一侧的脸颊到脖子上有一道巨大的伤口，看起来像是刚刚落地时，不小心撞上了什么而被割破的。
除开这套伤口之外，她长得非常漂亮，身材也很性感，身上的礼服裙闪闪发光，可是那道伤口和胸口上的血迹，让她看起来像是一只恶鬼。
“他毁了我的脸！毁了我全部的演艺生涯！我的下半年还有一部电影要拍，如果我毁约，我会赔的倾家荡产！
！不！
！”
“杀了他！他是个怪物！呜呜呜……”
女人尖利的吼叫和哭泣回荡在庄园当中，显然，她已经快要疯了。
而另外一个房间中，一个拄着拐杖政客打扮的人也走了出来，他满脸是血，手臂也以一个奇怪的角度弯折着，他看着小丑说：
“还没结束！还没结束……我要全票投给克拉克！”
“他把整个大都会的市长官邸给搬走了，我们要怎么对民众解释这一切？我要怎么面对州议会的质询？！我的职业生涯全毁了！”
“你们疯了吗？！”克拉克震惊的说：“我是在救你们！我是在救这座庄园里的所有人……”
可是，更多的人走出来，他们身上都带着伤，浑身都是血，他们大喊着：“你这个怪物！”
其中一个主持人一样的老人站起来，用手指着克拉克说：“你不是想救我们，你是想杀死我们！”
说着，他又用手臂指向小丑说：“我们已经照他说的做了，我们已经投票了，在那个时候，我们是安全的！可你，你捅了个天大的篓子，还害死了桑达……”
一具尸体被从客房当中拖了出来，一个女人趴在尸体上哭得很伤心，似乎是那位死者的妻子。
“你就是自己不想死，你就是担心我们把票投给你，所以你才要闹出这样的乱子！”
“既然你没有保证我们安全的能力，为什么要做这一切？！”
“你根本就不是个人类，你是个怪物，只有怪物才能做到这一切，你根本不是为了我们！”
“我的胳膊好疼，谁能来救救我，上帝啊……”
“我的脸毁容了，我以后要怎么主持节目？你害了我们所有人……”
“哪怕是得上癌症也比这好，起码我有钱去治愈癌症，可现在，我要落下终身残疾了！”
“你根本不是人类，怪物！疯子！”
所有人都在哀嚎着，他们拖着受伤的肢体离开了房间，来到天井的走廊上，指责着躺在宴会厅中央的克拉克。
克拉克感觉到自己身处狂风暴雪当中，那些惨叫、哀嚎、指责、谩骂，比如刀般的雪花更令他感到疼痛，这种痛苦深入骨髓，剥夺了他所有的力气和反抗的念头。
他做错了吗？克拉克想，或许是的。
那个可怕的疯子，那个最懂人心的疯子，那个小丑，他给了所有人以希望，他让那些人觉得，只要他们按照他的想法去投票，那么，今天死的就只会有一个人，要么是克拉克，要么是来克斯。
这让克拉克做的一切努力和牺牲，看起来都像是为了自救，而牺牲所有人安全的自私行为。
直到现在，克拉克才发现，这一切都是个阴谋，那个疯子从始至终只是为了刺激他。
从让他去面对来昂内尔的尸体开始，到误导他击倒来克斯，然后再揭露真相，让他产生愧疚，再到举办所谓的投票演出，或许就连那个被他轻易挣脱开的氪石，都是他计划的一部分。
小丑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将他扔在全世界最冷的暴风雪当中，让他明白，这个世界上不会有比直面人性更凛冽的寒风、更冰冷的暴雪。
忽然，不知是哪里传来的一声尖叫，回荡在空荡荡的庄园里：
“投票！我要投票！我要投给克拉克！杀了他！”
“小丑先生，行使你的权力！我的选票赋予你权力！杀了他！”
这一声尖叫彷佛提醒了所有人，他们看向再次被绑住、无比虚弱的克拉克，又看到那两个手持凶器的小丑。
他们忽然意识到，这场投票游戏没有结束，恰恰相反，演出才刚刚开始。
当一个人动了之后，所有人都开始艰难的走回房间，即使他们的手臂骨折了，他们的身体在流血，痛苦在围绕着他们，可他们还是想尽办法，去按下了那个按钮。
而此时，这场演出唯一的一个观众，在监控室中看到了一切。
在蓝色光芒攀上蝙蝠侠的眼睛的时候，那里只余无穷无尽的黑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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