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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滕玉意错愕地揉揉耳朵,  本以为蔺承佑要像审犯人似地诘问她,谁知他居然来这么一句。

        他喝酒了?看样子醉得还不轻。

        凝神闻了闻,蔺承佑身上是有酒香,  然而很淡,  应该只是席间喝了几杯,  离醉酒还远着呢。

        这就怪了。

        哦是了,  兴许是怀疑她做坏事,  故意拿这些话给她下套。

        记得那回在彩凤楼,  他就是这么对付她的。别忘了他常年在大理寺办案,  早就形成一套捉犯人的思维了,  这事要是不当面说清楚,怕是没办法糊弄过去。

        不行,  今晚她可是来捉贼的,  凭什么被蔺承佑当成贼来看待。

        “谁说我要捉弄人?”滕玉意理直气壮地说,“我是——不对不对,  先不说这个,百花残无嗅无味,  世子能闻出这味道?”

        蔺承佑心道,不是捉弄人?那就是有人欺负她了,  也对,  滕玉意虽说脾气大点,心肠却一点也不坏。

        “这你就不懂了吧。”他说,  “百花残本身是没味道,可它的解药就不同了,  用的都是些刺鼻的食料,  揉杂出来的味道独一无二,  吃了这药之后,  哪怕沐浴焚香也掩不住那气息,我也曾办过几桩用百花残害人的案子,怎会闻不出来。下回你要用这些东西,先问问我好了。”

        下回?他这是要指点她?滕玉意原本只是觉得蔺承佑不对劲,这下更是满腹疑团。

        蔺承佑顺势从怀里取出他常带在身上的清心丸:“把这个吃了,这药丸气息清凉,多多少少能压压你身上这气味。”

        滕玉意错愕地望了望药瓶,又抬头看看面前的这个人。

        和颜悦色的蔺承佑,通情达理的蔺承佑,主动帮她销赃的蔺承佑。

        这不对,这绝不是蔺承佑。

        她下意识瞟了瞟腕子上的玄音铃,没响,探探袖内,小涯也没反应,猜错了,面前这个居然真是蔺承佑本尊。

        她思绪有点混乱,他是不是病了?就算想套她的话也用不着这样。换作从前,他要是想查她,从来都是单刀直入,等等,那副紫玉鞍他似乎极喜欢,今日进山途中还见他将其配在马上,是了,收礼的人总归面子薄,刚收下这样一份厚礼,回头就揭她的短,或许蔺承佑自己也觉得不够地道。

        欸,这样一想才觉得通了。

        滕玉意松了口气,将信将疑接过药丸:“世子真要帮忙?”

        当然,难道他的态度和口吻还不够真诚?

        他再次发问:“说吧,招惹你的那人是谁。”

        滕玉意仔细端详蔺承佑,蔺承佑笑归笑,但着实不像要耍弄人的样子,他的眼神甚至还相当真诚,她勉强压下胸口那团疑惑,踮脚朝他身后望了望:“好吧,世子你自己说要帮我的,跟我来,那贼此刻估计就在翔鸾阁里。”

        ***

        依照滕玉意的原计划,进入翔鸾阁之后,她得先找个隐蔽角落藏起来,位置她都提前选好了,就在东廊对面的那株梅林里,藏好之后就静候那人出现,

        蔺承佑的法子就更简单了,到了翔鸾阁门口,直接把守门宫人叫到一个黑暗的角落,问宫人方才有没有人回来过。

        宫人一头雾水,看看蔺承佑,又看看他身后的面生婢女,连声说没有。

        蔺承佑跟滕玉意互望一眼,翔鸾阁后墙有大量护卫把守,纵算那人有身手也不敢胡乱□□,看样子那人还没来。

        “别让人知道我们进来了,胆敢泄露半点风声,我唯你们是问。”

        “绝不敢。”宫人们吓得指天发誓。

        两人就这样大摇大摆进入了翔鸾阁。

        滕玉意在后头望着蔺承佑高挑的背影,先不论蔺承佑今晚到底哪儿不正常,有他帮忙倒是比她独自操持要省事不少。

        到了东廊后头的梅林中,蔺承佑仰头看了看,挑中一株最高大的梅树,取出符箓,刺破指血,自顾自在树下画着什么。

        滕玉意弯腰在边上看,蔺承佑这是在摆结界,早在彩凤楼的时候,蔺承佑就用这法子猫在树上过,这样即便树上的人有什么动静,也传不到底下人耳朵里。

        不多久,蔺承佑拍拍手直起身,向上指了指树顶,低声对滕玉意说:“练了这些日子的轻功,这树对你来说不成问题了吧。”

        滕玉意仰头估量着最大的那根枝桠离地面的高度:“差不多。”

        “那我先上去了?我到上面接你。”

        “哎。”滕玉意点点头。

        眼前人影一闪,蔺承佑翩翩然纵上了树梢,滕玉意不甘示弱,暗暗蓄满内力,先是往后退了一段路,接着如同小牛犊一般,对着那棵树埋头就冲过去,两脚接连踏上树干,轻身往上一纵,眼看要搭上瞄准的那根枝桠了,不料手一滑,整个人就坠了下去。

        蔺承佑虽说在树上猫着,却一眼不错地看着底下的滕玉意,见状急忙飞出银链拴住滕玉意的腰肢,将她如木桶一般缓缓吊了上去。

        滕玉意有些讪讪的,在半空中不好动弹,只好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平时这种高度的树对我来说不成问题,刚才是手滑了。”

        蔺承佑一边把她慢悠悠提上来,一边回想她那套破绽不少的动作。

        他还能说什么,要对她有耐心不是。

        夸。

        “是。”他赞不绝口,“你姿势轻灵,在内力运用上也很有悟性,才练了十来日,已经小有所成,可见你天资很不错。”

        滕玉意先还挺高兴,听到后头又觉得不对味了,暗暗瞅他一眼,唉,多聪明的一个人,竟像是吃错药了,可惜眼下抓贼要紧,回头再弄明白蔺承佑今晚到底怎么回事。

        蔺承佑将滕玉意稳稳当当放在枝桠上:“坐稳了。”

        滕玉意抱着粗壮的树干调整位置,蔺承佑跃到另一边的枝桠坐下来,两人中间只隔着树干。

        等了一会,四周连个人影都无,蔺承佑转脸看了看滕玉意,大晚上的,他居然跑到树上跟她猫着。

        “耐心”和“迁就”都实施两轮了,滕玉意好像还是没反应过来的样子。

        看来得搬出“在意”了。

        滕玉意一瞬不瞬看着东廊的厢房,等了半天都没看到人影,蔺承佑想了想,忽然明白过来:“别告诉我这贼想偷你东西?”

        树上的说话声是传不到底下的,滕玉意默了默,她可以不信任别人,却不能不信任蔺承佑。

        他要是想害她,前几回邪魔来害她时只需袖手旁观就行了。

        今晚这一幕既然被他撞见了,或许她可以托他查查府里当晚都有哪些人不对劲。

        这样想着一低头,主动把藏在袖中的那截断丝绦递给蔺承佑:“世子过生辰那晚,席上有人暗中割断了我裙带上的丝绦。”

        她把那晚发生的事原原本本说了。

        蔺承佑听着听着,脸上的笑意不见了,举起手里的那根丝绦,借着远处的光亮仔仔细细看,这种丝绦细软归细软,却是坚固异常,若是用来垂银制香囊、扇坠之类的小物,再重也不必担心曳断。

        滕玉意说得没错,这丝绦是被人故意割断的。

        有人想害她。

        他胸口猛跳了几下,难怪她身上总带着毒-药和刁钻暗器,是因为察觉到危险了?可恨那时候他不知内情,只当她心性歪斜。

        他眼波颤了颤,抬眸看向滕玉意,语气很认真:“那人害你几回了?”

        滕玉意谨慎地说:“除了梦里见过的黑氅人,这人应是第一次出手对付我。”

        蔺承佑沉着脸想,先不说黑氅人到底是巧合还是一种预兆,偷香囊那人真的只出手过这一次么

        滕玉意来长安本就没多久,这一两个月又是到彩凤楼避难又是到大隐寺躲灾的,那样的场所自然无从下手,即便不在躲灾,她身边也少不了端福相护。

        那晚女眷席上端福不在她身边,那人就趁机下手,可见早就伺机而动了。

        “行宫不比别处,一旦败露行迹,会连累家族在帝后面前丢尽颜面,这人此前能忍耐这么久,说明性情还算谨慎,依我看,她今晚未必会出现。”蔺承佑看向不远处的东廊,眉梢像染了一层寒霜。

        滕玉意张望一番,看样子是这样,再过一会,陆陆续续该有女眷回来了。她有点不甘心:“害我白准备了一包百花残。过几日香象书院开学,书院里就没那么多顾忌了,同窗们住在一处,下手的机会就多了,我猜她还会忍不住出手的。”

        蔺承佑把那根丝绦纳入自己怀里:“不急,这事交给我办。”

        滕玉意刚把视线调回东廊,闻言似是一愣。

        蔺承佑瞥瞥她:“这件事毕竟发生在我们府里,再说了,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这样一说,滕玉意该知道他有多在意她了吧。

        滕玉意的样子彻底呆住了。

        蔺承佑耳根一烫,清清嗓子想,滕玉意这是感动坏了,还是——忽然觉得不对劲,猛然掉过头,却见东廊的尽头悄无声息出现了一个怪物。

        那东西浑身□□,四肢皆伏在地上,形态像蟾蜍,但是比蟾蜍大上无数倍,脖子高高昂着,头上却长了一张老人的笑脸,爬行时无声无息,速度却奇快。

        才一眨眼的工夫,那东西就飞快地从廊道尽头爬到了台阶前。

        尺廓?蔺承佑一震,这地方怎会出现尺廓,随手掷出一张符箓,那东西竟顺势一跃,成功避过了这一击。

        “那是什么怪东西?”滕玉意呛了一下,终于回过神来,然而嗓音止不住颤抖。

        话音未落,那怪物像是发现了树上的人影,把头一转,那张怪脸突然冲滕玉意笑了起来。

        蔺承佑见势不妙,忙将滕玉意拉到怀里抱住,顺势捂住她的的耳朵,搂着她纵下树端。

        滕玉意心知那东西的笑声定有古怪,情急之下把头埋在蔺承佑的怀里不敢动,脸颊一贴上他前襟的衣料,心就古怪地跳了两下。

        说时迟那时快,蔺承佑似是又掷出一张符,说话时嗓音的震动传到她耳膜里:“滕玉意,我算明白了,你不叫倒霉,这些东西分明是冲着你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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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玉:完了,最大的秘密也藏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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