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忠言逆耳
林梅回屋时,发现屋里有人。
“夜已经深了,吴嬷嬷怎么还不去歇息?”
吴嬷嬷直接跪在地上道:“奴婢深夜前来请罪,望大小姐责罚!”
林梅前了连忙扶她起来:“嬷嬷年纪大了,快快起来,地上凉,你我主仆一声,因知道我不拘于这些繁文礼节。”
吴嬷嬷起身,侧身半坐在绣墩上,吱唔着不知怎么开口。
“嬷嬷想说什么,仅管开口,忠言逆耳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
林梅知道她要说的事儿肯定不小,不然也不会这么晚还在这屋里等着。
吴嬷嬷深邃的眼神重新仔细打理了林梅一番,这才吐了一口气道:“人老了,想找个地方唠唠磕,你别嫌我啰嗦。”
“哪能呀,平日里也怪我太忙,本想着你一个人也寂寞,这才把兴德交给你帮着看管。看来还是我疏忽大意了,要不我另找人看管兴德?”
吴嬷嬷怕林梅误会,直接解释道:“不用,不用,白日里有兴德陪着我,这样挺好,那孩子乖巧得很。”
“唉,人老了不中用了,我到五十五岁才被主家放出来,我原想找个地方老养。可回到老家才发现侄儿已经去死多年,留下侄媳妇和五个孩子。我怜惜侄媳妇一个拉扯孩子不易,留下大部分积蓄与她,还替她教两闺女刺绣。一年的时间里,家里重新修了宅子,老大娶了新妇,二闺女因刺绣不错,嫁给私塾的秀才。”
林梅还第一次听吴嬷嬷说起这事儿,心中不解,问道:“这样挺好的呀,你侄媳妇一定对你很孝顺吧。”
吴嬷嬷鼻孔里哼了一声,得意的笑了笑,接着道:“开始对我还算恭敬,因为我有银子,虽不多,可在她眼里我就是她的财神爷。我错就错在不该一开始就把底透给了她。二年后,老大家媳妇生了儿子,我又主动提出帮她看孩子,她打着孝顺的幌子没同意。可好景不长,她变的越来越贪婪,成天变着法的想从我这里掏银子。后来我意识到不对,就不肯再给她,她到好,直接改偷,我连仅剩的棺材本都被她偷光了。从哪以后,她翻脸跟翻书似的,还想让我给她当牛做马,我呸!真当老妇是哪没见识的蠢妇,离她就过不下去了?”
“那你就这样算了?”林梅疑惑道。
吴嬷嬷嗔了她一眼,道:“你也当我是纸糊的?有那么弱吗?”
林梅:“……”好吧,你不是纸糊的,那你干嘛又重入奴籍?
“是不是心里嘀咕我为什么重新卖身?”吴嬷嬷一语说中,见她不好意见,也不介意,继续念道:“有天,我趁她不在家,就问老大媳妇,我说给俩曾孙子的一百两银票,她婆婆给她了没有,她当时就激动的跳了起来。火急火燎的跑去搜她婆婆的屋,刚好遇到我侄媳妇回来,两人当场就打了起来。婆媳关系也从此弄僵了,整天像仇人似的争来斗去。财帛动人心,这老话一点都不错,我也正是看透了这一点,才又自卖为奴。”
财帛动人心!这话也太有涵义了。
“嬷嬷其实不单单想跟我唠嗑这么简单吧?!你有话就直说吧!”林梅端正了自己的态度,直奔主题。
“那老奴就倚老卖老,直说了。你可知你犯了三错,第一错:周氏进门,已是你名义上的母亲,不管你承不承认,长幼尊卑有续,你因当主动交出管家之权,而不是等她跟你耍心眼儿。你爹跟她本是半路夫妻,你还想让她一点都没私心?水至清则无鱼啊。”
吴嬷嬷说完,见她神情凝重,聚精会神的听着,接着说道:“第二错:内院是乃女子未嫁时闺院,所谓七岁男女不同席,大少爷如今也是秀才,有功名在身,早应当搬去外院。可你还将张氏兄弟安顿在内院,他二人可姓张,年纪也更是跟二位小姐相仿,这可对你姐妹三人名声不利。再亲的兄弟姐妹手足,该避嫌的时候,还是要避避嫌。”
林梅之前也有过这样的顾虑,可见小宝还小,若只将大宝安顿在外院,怕他生出别的想法,这才一同安顿在西厢房,不过从这几天来看,这想法是乎真的错了。
于是说道:“嬷嬷,你接着说,咱林家以前就是平民百姓,随意惯了,缺的就是你老这样有经验的老人指点。”
“第三错:也是你最大的错,你是林家的长女,早晚得嫁为人妇,林家以后也就是你的娘家。周氏再不好,可如今已是你爹的妻子,是跟你爹过一辈子的女子,难道还能休妻另娶?即使真的换个续母,说不定还不如周氏。你即已知周氏平日里的不妥,就该提醒老爷,让他去约束周氏。可你倒好,一直放任不管,可最后等她一错再错,再当面揭发。这要是传到外面去,还以为林家长女城府深沉,费尽心机,联合其他姐妹仨人,揪续母的小辫。”
林梅听完这一番大道理,犹如当头一棒,瞬间豁然开朗。
对着吴嬷嬷行一大礼,“听老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嬷嬷以后还得时常提点我才是,可不能再像从前那样躲懒了。”
吴嬷嬷侧开身子,不敢受她的礼,连连说道:“大小姐快别这样,折煞老奴了,你别怪我多嘴才是。”
“常听说家有一老,犹如一宝,我原想着你只擅长刺绣,没想到是我有眼不识金镶玉,嬷嬷以后不如替我整顿内务吧?”林梅诚恳的邀请道。
“林家又不缺主妇,再说你做那么大的买卖,手里还管着十几个管事,难道一个小小的周氏,你都约束不了?我就不凑这个热闹了。”吴嬷嬷连忙推诿道。
林梅擅长讨价还价,既然知道吴嬷嬷这么有才,干嘛放着浪费。随即笑盈盈的说道:“嬷嬷取笑我,我要真知道如何约束她,今儿个也不会跟她闹到这般地方。如今她心里指不定怎么恨我呢,嬷嬷就当可怜可怜我,替我辅助周氏管家,有你在一旁监督,想来她也玩不出什么花样来。”
吴嬷嬷嗔了她一眼,没想到最后还把自己给绕进去了。
这几年在林家,吴嬷嬷才舒然的过了几年的好日子,暗想:也罢,趁现在能动,就当回报这几年的恩情。
“行,这差事我应下了,不过兴德怎么办?”吴嬷嬷最终还是挂念那个孩子。
“兴德也五岁,实在不行,跟小宝一块送私塾去。”林梅想着那五年的契约,还不如现在做个顺水人情,提前让兴德去念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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