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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第 72 章


“毕竟是洞房花烛夜……”

        “还是莫再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了。”林苑直接打断他牵强的解释,  寸寸收敛的唇边的笑:“既然殿下做不到,还不如当初不应我。”

        晋滁自知理亏,无从辩解。

        面色微凝的将手里的酒杯重新放回案几,  他沉默的紧揽着她,  眼皮微动后垂下遮了眸底情绪,  神色凝重中带了些平静,似已做好了接下来承受她愤怒发作的准备。

        林苑却没有发作。没有愤怒发泄,  也没有歇斯底里。

        她只闭眸缓了缓翻涌上来的药性,而后伸手从袖中拿出了那叠放整齐的一纸合约。

        “为了哄骗我一微不足道的妇人,殿下不惜动用太子宝印,着实费心了。其实,  若是殿下想要我这身子,大可不必这般大费周章,直接弄些让人痴傻的药来,  让我变呆变傻,随你摆布,岂不更好。”

        晋滁听不得这般的话,闻言忍不住皱了眉,  辩解的话在喉咙滚动几番,想要出口却最终败在她似嘲似讽的神色中。

        “何必否认,你对我自始至终都是强占的念头。至于我的意愿,  从未在你考虑范围之内。”

        熏香的气息愈浓,  无所不入的缠绕在红帐之中,  逼得人眸光泛了氤氲,面色染了酡红。

        林苑气息略喘的说完,  然后就当着他的面用力撕了那纸合约。撕的稀碎,  而后颤手一扬,  那纷纷扬扬的纸屑就落了他满脸满身。

        “日后殿下还要从我这索取什么,直接来取便是,还是莫再弄这些手段了……我不过一小妇人,着实承受不起太子殿下这般的厚待。”

        晋滁没有躲闪,任由那纸屑冲他兜头扬来。

        他看着她无声的悲愤,看她笑的嘲讽与苍凉,有几个瞬间近乎想要开口应了她的所求,如了她的愿,可他终究还是舍不得。

        “你可知,我待你是最有耐心不过,同样也是最易丧失忍耐的。”

        抱住她无力瘫软下来的身子,感受着那柔软馨香的身子紧贴着他的臂弯,他忍不住将人揽的更紧。

        “我承认,是我出尔反尔,无耻的做了回小人。”

        他抱着她将她放倒于床榻间,掌腹抚了抚她酡红微热的面颊后,就半起了身拿过案几上的酒盏,又随手挥落金钩上拢着的床帐。

        大红的床帐飘荡荡的落下,晃荡的轻纱隐约映着床榻里影影绰绰的人影。

        晋滁握着酒盏低眸看她,嗓音喑哑道:“可是对着你,我实在做不得正人君子。”

        从林苑的角度,看他深邃的面上落了红帐外投来的灯光,半明半暗,犹如半佛半魔。

        他沉下的黑眸中翻卷着掠夺的意味,无疑让她看明白了,她始终被他扼住在掌中,没有所谓的选择,也没有半步的退路。

        她的人生被人完全辖制,他不会予她丝毫选择的余地。

        从前,她还会有些奢念。

        从今天开始,她不会了。

        晋滁的目光一直未离她的面。他看她眸里有莫名的情绪,等他想要仔细分辨,她已收回了眼,在枕边缓缓偏过了脸。她如羽般的浓密眼睫垂落下,在面颊上打下安静的阴影。

        她就那般柔软无害的展现在他面前,不挣扎不反抗,仿佛认了命,放弃了所有挣扎,收了尖锐的细牙利爪,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他不知她此刻内心的想法,可他知道她是不情愿的,内心应依旧还是恨着他。

        他低眸饮过那杯盏中的合卺酒,而后掐过她下巴,俯身哺喂过去。

        内里却愈发狠硬。

        他宁愿她恨他,也不愿她视他于无物。

        这一夜,龙凤双烛滴落的红蜡,铺满了烛台。

        窗外夜正浓,霜色的月华铺满天地,映着堆了屋檐的积雪泛着霜白的光色,愈发显得天地清冷,寒夜萧瑟。

        冬夜的寒冷透不进热意升腾的室内。

        晋滁低眸望着她,虽知她内心在抗拒着,他从她这里注定得不到回应,可人在他身边,这让他空虚的内心似乎得到了些许的满足。

        总有一日,她会敞开心扉重新接受他的。

        他也会得偿所愿的。

        朝夕相处,纵有多少执念,随着时间的推移,又如何能磨不去呢。

        会的,终会有这么一日的。

        这一夜,他的心稍稍落入了实处,想着未来,又凭空生出几许期盼来。

        翌日,林苑从沉重的梦中醒来时,枕边已空了。

        这个时辰,晋滁已去上早朝了。毕竟是不过是纳个良娣,圣上是不会允他歇假的。

        案上龙凤双烛已然燃尽,熏香也剩了残末,那样撩人的香气经半夜的缭绕,早已消散殆尽。

        空荡荡的室内静谧无声。红罗帐层层低垂,将喜床严严实实的遮掩住。

        红色绣鸳鸯戏水的衾被盖住了她不着寸缕的身子,却不期余留了她一小截的肩在外,散落的些许乌发铺在她的肩上还有那大红衾被上,却没遮住那白皙肩上那布满的暧昧红痕。

        醒来后她没有着急起身,依旧仰面卧着,睁着双眸直直望着帐顶。

        满目的红那般刺目,却已激不起她寸滴的泪来。

        此时此刻,她内心没有悲,亦没有忿。

        或许是因为,他的出尔反尔,他对她近一步的逼迫,已在她的预料之中了吧。

        早在他让人送织锦命她绣锦盖时,她就已经隐约料到了这般结局。

        林苑望着那大红色的帐顶,眸里却愈发平静。

        从那一刻,她就知道了,他哪里能轻易对她放手呢?

        虽不知是不甘在作祟,还是真的就贪恋从前的那些许的温度,可他对她的执拗却不会轻易消散。

        的确,以他霸道的性子,又岂会甘愿落了下乘。

        不达目的,他焉能轻易罢休。

        现在想来,他一步步的退后,看似妥协,实则不过他应对她而施与的缓兵之计。

        可笑的是,她竟信了。

        林苑想之前她那哭求的,恳求之态,静谧的床榻间,她无声的扯了扯唇。

        饶是不愿承认,可难以否认的是,之前的她,潜意识里,总觉得她应是有退路的。而这退路,便是他的怜悯。

        与其说,这段时日他们之间的纠缠,是他渴求她能念些过往,倒不如说是她潜意识里奢望他心底能存有一丝柔软,能网开一面,放她一条路。

        如今想想,她是何等可笑。

        权力场上角逐的人物,如何能期待其还存有柔软心肠。

        譬如那建武帝,曾经的镇南王,如今的圣上,杀外甥,置幼子于险境,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所谓有其父必有其子。这话虽有些凉薄,可焉能说这话没有一分道理。

        晋滁作为他的儿子,纵是耳濡目染,也学不来柔软心肠。

        林苑身上一阵阵的犯冷。

        如今他以强硬之态亲迎她入了他的门,与他圆了房,填了些他的执念,那么接下来呢,他还要如何逼她?

        从前,她潜意识里大概还会期望他对她能有些怜悯之意,可今日过后,她不会了。

        他不会给她退路,只会一味推她往前,按照他想要她走的路。

        她内心在悲凉之际又有些麻木。

        她的人生早在城破那日就断了层。

        那之后就没了选择余地,饶是她万般挣扎,还是逃脱不掉被一双冰冷的手无情推着走,按照那既定的命运前行。

        这难道就是她的命?

        晋滁下了朝后就迫不及待的回府。

        在进殿前他略停了瞬,定定神后,推门而入。

        他以为迎接而来的少不得是她厉声责骂,指责哭闹,可令他意想不到的是,进来之后见到的,却是她平静坐在案前用膳的模样。

        见他进来也只是抬眸清清淡淡的朝他看过一眼,而后又垂眸用膳,神色平和至极,并未有发作的迹象。

        他已做好了被刁难的准备,见此情形,倒有些惊疑不定了。不免就停在了当处,眸光探究的打量她。

        林苑舀了勺粥慢慢吃着,又夹了金糕放在碟中。

        冬日午后的日光打雕花窗户照了进来,暖黄的光落在她半肩,愈发衬的垂眸用膳的她温婉柔顺。

        田喜这时趋步上前问安,周到的给他主子解了身上氅衣。

        晋滁回过神来,目光打桌面上的区区几道菜上一扫而过,不由皱了眉。

        田喜语气带了些为难的解释:“是良娣娘娘说胃口不佳,不让人上太多膳食。”

        因为当着林苑的面,他也不好对他主子说,前头已上过一桌琳琅满目的丰富膳食了,最终却换来她冷脸摔筷子的结局。

        晋滁听出他话里的为难,就不再问了,只另外示意田喜再拿双碗筷来。

        举步至林苑对面坐下。

        “平日里也莫要吃的太素淡,否则也难养好身子。荤素搭配,适宜的都用些,方是养身之道。”

        他挽袖执筷,给她夹过一道荤食,小心放她碟中。

        林苑夹着金糕慢慢吃完,而后在他期待的眸光中又夹过那道荤菜,安静的吃完。

        晋滁见了,胸口不免一跳,狭长的眸子就泛起些潋滟来。

        他咽咽喉,正斟酌着要说些软和话,此时却见她搁了筷。

        “怎么不用了?可是膳食不合胃口?”

        林苑拿着帕子擦了擦唇角,闻言只慢声道:“我吃的素来少,稍微多些肠胃便会不适。”

        她嗓音清润,虽不含过多情绪,却也应他的话了,甚至也不是他想象中的冷言冷语,不免让他紧绷的心弦松缓下来。

        这时林苑已按了桌面起身,拔了发间的簪子,落了松垮挽着乌发,边朝梳妆台的方向走,边对着外间微扬了声道:“刘妈,进来给我梳妆一番罢。”

        刘妈掀帘入内,局促的往晋滁的方向行了礼后,就低头趋步去梳妆台的方向。

        晋滁错愕的看她随性的模样,一时间愣在那,手上还持着牙箸保持着之前的姿势。

        “发式莫要太繁复了,省得插满头的花簪,坠的我脖子生疼。”

        清润的嗓音让晋滁回了神。

        他轻搁下了牙箸,而后不动声色的看她指挥那婆子如何挽发,口里还不时的轻斥两句。

        待终于梳好了发,她又让婆子去给她衣物来,起身后,好似忘记了他还在般,旁若无人的解起了衣裳的襟扣,而后褪了那贴身的红色绸衣。

        绸色的小衣遮不住她那白如脂膏的身子。

        瓷白的肌肤上纵横着深浅不一的痕迹,每一处,都能让他清楚回忆起昨夜**的失控与激狂。

        他目光发沉的在她身上反复逡巡,直至她重新穿好了衣裳。

        饶是心里万般想法,他亦没有出声,亦无动作,只是探究的看她,猜测她究竟是想要作何。

        林苑穿戴好后,让人拿了斗篷来,晋滁这方察觉到,她竟是想要外出。

        他忍不住起了身,抬步朝她几步而来。

        “你要外出?去哪儿?”

        细白的手指系着斗篷带子,林苑眉眼未抬:“屋里闷,出去走走。”

        说完就伸手推他一把,而后边戴好兜帽,边往屋外走去。

        她手上力道不大,可他还是顺着她的力道往侧边退了两步。

        “田喜,车子备了吗?”

        林苑的问声响过之后,田喜为难的转头频频望向晋滁的方向。

        晋滁抬手捏捏眉心后,终是挥了挥手。

        田喜忙匆匆跑出去:“备了备了,您稍等等。”

        晋滁又安排了两列亲卫一并跟了去。

        待林苑乘车外出后不久,他在殿中反复踱步,想着她的异常如何也静不下心来。终是也让人备了车,随之跟出了门。

        寒冬之际,气候严寒,京城内百姓鲜少有外出的,唯有那些为生计不得不奔波的穷苦人,挑着担子,来往于冰天雪地中。

        车轮碾压在积雪中,轧出一道道的辙印。

        辙印出了府上,而后一路往公主府的方向而去。

        晋滁抬手打开马车的窗牖,透过外头散乱的飘雪,望着那公主府的两扇大门缓缓开启,而后府内管家恭谨的将那马车给迎入了府中。

        她去寻凤阳?

        他不免心生狐疑。据凤阳所言,她们详谈不是甚欢。

        百般思量之后,他最后朝公主府沉目看过一眼,而后阖了窗牖,低声令人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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