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鬼蜮6
自后山禁地出来, 徐清焰先回桃源峰换衣服。
他本身没什么洁癖和非得洁净衣物才能上身的习惯,条件所限时也经常在泥地里摸爬滚打, 但在有条件时也不喜欢随便将就,尤其他总觉得后颈在占了毕方口水后。
变得黏腻腻的、难以忍受。
等洗了澡,换好衣服才稍微好些。
在禁地里耽搁了许多时间,等他收拾好已经是次日傍晚。
眼见日暮西沉,金乌缓慢坠落。
暮光穿透环绕着小院的落仙桃粉白花枝冉冉洒下,柔和旖旎的光影连人骨头都能泡松软了,难得悠闲舒适, 徐清焰顿时生了两分不愿活动的慵懒心思,干脆待在房间里不想出门。
小弟子给他送了新烧开的茶水进来。
借着倒茶的机会恭敬问询,“清焰师叔, 饭堂那边今儿蒸了好新鲜的四目鲈鱼, 老远就能闻到香喷喷的鱼鲜味儿,您要不要尝尝,我去给您取些过来。”
徐清焰正坐在堆满书籍和小摆件的桌案前, 仍穿着件广袖宽袍的天青色衣裳,刚刚洗澡时长发沾染的水汽还没干透, 他正犯懒劲儿不愿去拿帕子擦拭,就那么湿润润的、柔软的披散垂落在肩头。
映着窗外柔软姜黄混杂着粉白色的落日余晖, 整个儿都散着种令人不敢直视的瑰丽色彩。
清焰师叔可真好看呀,小弟子暗自感叹着。
看着就跟他们桃源峰的落仙桃成精了似的!
呸呸呸, 他怎么能说清焰师叔是妖精,要像也该是天上云间的仙人才对。
随即赶紧低下了头去, 不敢多看。
徐清焰并未察觉小弟子的动作怪异。
他虽然自觉长得不算差, 但他当年在忘情宗风头正盛时, 能被旁人夸赞的地方着实太多了些, 什么天资卓越,修为进步神速,不论学什么东西总比旁人快些、为人谦逊有礼等等。
长相出众,反而是他最不值得夸赞的地方。
至于日后他两个师兄出事,他师父在寿元尽后羽化,他修为被废、在外门拖着残躯度日的时候,他倒是很庆幸没有人因为他的长相,生出些其他心思。
也算是让他凭本事苟到了做杀青任务的时候。
他动作悠闲的翻开手中捏着的书。
书是他特意从书架上找的。
他的房间是整个小院中面积最大的,由扇绘着雪山流水的六开屏风隔开内外两部分,里侧用作休息安眠的卧室,外面则是他日常活动的地方。
堆了些常用的材料工具,还有满满两架子的书。
手中这本跟炼器有关,内容相当的杂而且全。
从各种材料的选择和常用淬炼方法,到刀枪剑戟各种能用作法器的制式,徐清焰翻过前面关于洞箫的制作方法,准备细看后面那篇凤尾琵琶的选材跟打磨。
闻言随口接道,“饭堂里哪来的鲈鱼?”
他们忘情宗位于巍峨群山之中,常年受风雪侵袭。
积雪融化后,渗透进岩石缝隙里的水冰凉刺骨。
倒是也有谢雪鱼虾能在河流里生长,只是个顶个的脾性凶悍且皮粗肉糙,不论是整条放锅里蒸还是切片味道都不好,最终还是饭堂的厨子费了许多劲儿,想出个勉强可食的法子。
混了其他肉类跟菜蔬,捏成丸子油炸了下汤。
经由其巧手烹饪,倒也勉强能当做道菜食。
至于以肉质细嫩、味道鲜美闻名仙盟的四目鲈鱼,向来比较喜欢适应湿润温和的环境,在他们这山高水冷地界却是养不活的,只能从更远的地方或抓或买的带回来。
此举费时费力,并不受他们宗门支持推崇。
忘情宗向来都是不重外物,及口腹之欲的。
甚至隐隐以此为耻。
小弟子见他询问,先是偷偷的瞧了眼他脸色。
见他并未对此事表露出反感不喜来。
才继续低声回禀道,“是洛小仙君出去洞庭湖除妖时,跟在湖上打捞的渔民们买了带回来的,说是以往听人说起这鲈鱼最为美味,特意带了两搂子回来给您尝尝看喜不喜欢。”
这答案徐清焰倒不感到意外。
只暗道果然如此。
想来也是,忘情宗上下皆门规森严。
后山封印了鬼族的黝黑深渊,就如同把悬垂在他们头顶的利剑,迫使他们宗主峰一脉不得不竭尽全力提升修为,以便在长年累月跟鬼族的僵持中取得上风。
也是防着封印被破、鬼族来袭的那天。
风气使然,各峰弟子皆铆足了劲儿,拼了命似的刻苦修炼、想提升自身实力避免被比下去太多。
也就只有怀英生来性子跳脱,不受拘束。
在这高山上待不住,最爱往外天南地北的跑,从外面回来给他带两条鲈鱼也像是怀英能做出来的事。
徐清焰的目光并未从书页离开,嘴角噙着淡笑,神情轻松的翻了页,记着里头合适用来做琵琶弦各种材料的优缺点。
“他怎的不自己来跟我说。”
他倒是想来呢,可就是来不了呀。
谁不知道洛小仙君生来最是活泼好动,极不喜欢被关在屋内安静修炼,整日里在他们忘情宗招猫逗狗的,这次天堑峰那位受伤的缘故,被强行留在山上侍疾了小半个月后再待不住。
听闻洞庭湖生了水妖,二话不说领了任务溜出门去,也没说先跟天堑峰或者清焰师叔打个招呼。
估计也是怕提前说了不许他去。
只是这当父亲的因受了重伤在家里养伤着,洛小仙君不说留在天堑峰看顾关心其伤势病情,反而特别积极的领了任务跑去外面除妖,让天堑峰那位师叔带着伤担心他的同时,难免会传出些他们父子两关系不睦的流言蜚语。
他去饭堂领饭时就听到好些人聚在外面说闲话。
想必天堑峰急着将人叫回去也是因着这个原因。
小弟子低眉垂首的回话,“洛小仙君刚从外面回来,都还没等将鲈鱼送到饭堂去,就被天堑峰的人叫过去了。”
徐清焰垂了眉眼,略微思索了片刻。
勉强明白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到底也不想怀英跟大师兄起了嫌隙,“也罢,既然是怀英不远万里从洞庭湖畔带回来的,便趁着这个机会尝尝味道如何。”
说着将搁在旁边的粉白桃花签嵌进刚看的书页位置,站起来寻了根打磨光滑的桃木心簪挽了头发,往外走的同时吩咐那小弟子,“你去饭堂领两尾蒸好的鲈鱼,将我的晚饭送到天堑峰,我去找大师兄一道用饭。”
他领了宗主令去后山深渊中探查封印情况,原本也该在用过晚饭后去跟大师兄复命,这会添了怀英的事,不如就干脆去天堑峰找他师兄一道吃。
正好跟他大师兄说说话、顺便替怀英解个围。
待他搭着桃木舟去了天堑峰,却并未看到怀英。
洛岐正跟器峰峰主商量完次月宗门大比时的奖励,正将人送出门,见他拎了个食盒过来,当即冲他扬起个舒朗愉快的笑容,“怎么突然想起来找我一同用饭了。”
徐清焰将食盒拎起,“特意过来请你吃鱼。”
那鱼的来历洛岐也知晓,哪能不清楚他为何而来。
却是不愿意说破,吩咐身边伺候的小童去摆饭,笑着跟徐清焰说道,“前些日子得了两瓶桃花佳酿,正巧今儿也没什么要事,不如咱们坐下来喝两杯。”
徐清焰欣然应了,“好。”
鲈鱼果真肉质细嫩,味道鲜美
加上他们的饭堂厨子师从有“天下第一名厨”之称的郝半勺,厨艺精湛,清蒸时火候掌握的极好,鱼肉蒸得入口即化、余味绵延,当真是好吃的不得了。
将鱼肉放进嘴里,谁都没了多说话的心思。
那两瓶桃花酿味道也好,微微绯红的酒液盛在白瓷杯里,如同朵开在雪地里的妖冶红花,酒香清甜浓郁,光是闻着便有隐隐的醉人之感,两人就着桃花酒酿,极自在悠闲的将鲈鱼跟拎过来的其他菜肴吃完了。
酒意上头,话匣子就打开了。
洛岐垂着英挺眉眼,摇晃着手中盛了酒的白瓷杯,神色愉悦,一派悠闲自在的问起徐清焰后山底下封印的事,“你自禁地出来后不着急来寻我,想必里头的封印是没什么动静,这点我倒是极放心的,只是……”
他仰头将杯中酒喝净,笑着问道。
“听说麒麟罚了你徒弟,这又是怎么回事。”
事关后山封印禁地,肯定要被报到洛岐跟前。
此刻听到他问起此事,徐清焰并不觉得有丝毫诧异,拈了块现切的雪梨片吃了,才将宁域白擅闯禁地、被伍麒麟撞到要责怪他将宁域白带进禁地的事原原本本说了遍。
洛岐听完后捏着瓷杯沉默了片刻。
皱了眉头,“麒麟这两年是越发的不像话了。”
徐清焰没接这话,只端着酒杯浅浅的抿了口。
其实他二师兄以前并不是如此性格。
在他刚拜进忘情宗的时候,年龄尚小,本身看着也比寻常孩童小些,因此备受师门上下爱护,二师兄对他也是关怀备至、照顾周到,在很长段时间里,他们也能算得上是兄友弟恭,亲密无间。
只是后来他们都逐渐长大,难免生了复杂心思。
尤其……是在前些年他结丹以后。
细算年龄徐清焰比伍麒麟小了近五十岁。
当年徐清焰拜师上忘情宗的时候,伍麒麟已经是筑基圆满的修为,就等着寻到适当时机结成金丹,那会徐清焰才八/九岁,外表看着也就五六岁的样子,对伍麒麟而言不过是个懵懂幼童,对他的到来表现得很是喜欢。
后来他十岁炼气,十五岁筑基。
等到结丹时也不过刚满三十,比他二师兄只晚了五年,对闭关游历动辄就是十年、数十年的修仙者而言,他跟他二师兄结丹是前后脚的事。
这对他们师门来说原本是件喜事。
虽说忘情宗底蕴深厚,门内数千弟子,遍地金丹,但他们结丹时年龄都还小,往后元婴、甚至化神皆可期,为此各峰峰主还送了许多贺礼,徐清焰如今住着的桃源小居,就是他师父建来给他存礼物的。
只是对伍麒麟而言却绝非如此。
便是寻常师兄弟间年岁相差许多,修为却相差无几、甚至还隐隐有后来居上的趋势,当师兄的心里也不会高兴,何况他们的师父身为忘情宗宗主,自然受到忘情宗乃至整个仙盟的关注,总共就收了那么三个徒弟。
原本就避免不了被人有意无意的拿来比较挑剔。
洛岐是个最完美无缺,挑不出丝毫毛病的少宗主。
黏在他跟伍麒麟的身上眼神便多起来。
恨不得连他们何时吃饭、如何睡觉都掌握的一清二楚,两人先后结丹的事自然会被人津津乐道,伍麒麟修炼天赋不佳的缺点被暴露了出来、甚至被无限放大。
有人夸他天资出众,就有人嘲伍麒麟天资平庸。
估计是听多了这些闲言碎语,他二师兄对他逐渐冷淡疏远,徐清焰刚开始还有些迷糊不懂,后来偶然听见有人背着他们议论此事,大致也能摸到他二师兄为何如此对他。
毕竟对伍麒麟而言,他这个小师弟确实讨厌得很。
偏生他既不能停止修炼进境,也没办法帮其提升修为,只能装作是不知道此事,继续当个乖巧听话的小师弟,自此往后曾数次被伍麒麟刻意挑剔为难。
徐清焰也体谅其心中烦闷憋屈,并未过多计较。
可惜伍麒麟并未因此收敛,反而愈发得寸进尺。
他越是后退,对方越是咄咄逼人。
活像是他真欠了对方多少似的,想将在外面所受的委屈都要找他还,曾经年少时照顾关心他的那些美好记忆,早就在无数次或明或暗的针对中消磨干净了。
洛岐饮着桃花酿,微微蹙起眉头。
他身为师兄,自是不愿看到底下两个师弟关系不合,想帮着调解却也无可奈何,说到底伍麒麟一日看不破,跟徐清焰的关系就一日得不到修复,他也跟伍麒麟谈过好几次,始终未见成效。
典型的想管也管不了,干脆直接撒手不管。
只是这次老二虽有针对徐清焰的嫌疑,要按照宗门规矩罚擅闯禁地的宁域白却是没错,他也不好拿这事去找老二算账问询,闷了口酒问徐清焰。
“你向来不是最疼你那小徒弟,怎么舍得让他去刑堂去领五十鞭子。”
以徐清焰的性子,必定是护着宁域白才算正常。
徐清焰垂眸,语气有些淡,“他性子太过冷淡,始终不愿亲近我,我也懒得强求个师徒缘分,待师父回来禀明此事后任他离开忘情宗,还是改投其他峰门下皆可。”
“总之……我是不愿当他师父了。”
“瞧你这话说的。”
洛岐端着酒笑了两声,并不赞同他这番说辞。
“他既然喊你一句师父,这辈子都是你的徒弟,什么叫做你跟他没师徒缘分,咱们忘情宗可没改拜其他人为师的规矩。”见徐清焰垂着眉眼神色冷凝,不像是说笑。
面上忍不住露出些惊讶神色,“他到底是如何得罪你了,让你如此生气?”
竟让他这个心肠柔软的小师弟说出这种话来?
徐清焰薄唇紧抿,沉默了片刻。
他跟宁域白的纠葛皆发生在往后岁月里,一时半会也不知道该如何跟他师兄解释,随意的往四周看了眼,岔开了话题,“不是说你将怀英叫过来了,怎么没看见人。”
听他说到怀英,洛岐面露郁色。
仰头将手中满杯桃花酿尽数闷了,仍觉得不够。
干脆去够摆在旁边的酒坛,拎起来“咕嘟咕嘟”的喝了小半瓶才停下,“我罚他去剑冢闭关了,他的性子实在太过桀骜跳脱,竟敢假借是我说的,抢了任务令牌下山去浪。”
也不知是被气到还是醉了,眼角隐隐有些泛红。
徐清焰略沉默片刻,点头应道,“也好。”
他这般干脆点头倒是让洛岐略惊讶,睁着迷离泛红的眼睛看着他,“清焰今日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不仅舍得让老二罚你那小徒弟鞭子,竟也舍得让我罚怀英去剑冢闭关了。”
“往日我罚他面壁半月,你不都要阻着拦着。”
徐清焰低笑了声,“你当我愿意插手你管孩子么。”
两壶桃花酿都是数十上百年的成酿,喝着味道清甜,余味却是悠长,后劲也颇大,徐清焰喝了两杯便缓缓的觉得有些头晕,说话也不像平日那般深思熟虑,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
“你从小就对他管教严苛,不过两三岁时就要求他自己穿衣吃饭,到能拿剑挥舞时就逼着他修炼剑道,平时也不许他有任何行差踏错,做出丝毫有违门规的事,我竟不知道你这个当父亲的到底是恨他还是爱他,偏他生来性子桀骜跳脱,惯爱跟你对着干、不服管教。”
“我拦着你罚他,还不是怕你们生了嫌隙,谁能想到便是有我从中阻拦,你们两父子还能闹成如今这般模样,倒不像是亲生父子,反而像是结了仇怨多年的仇敌了。”
洛岐单手拎着酒坛,姿态松垮的靠着椅背听他絮叨。
等他说完才举起酒坛仰头将剩下的桃花酿喝干,随手将酒坛抛向地面,发出“哗啦”几声脆响,面沉如水、摇摇晃晃的撑着椅背站了起来。
眼神沉郁至极,犹如黑云压境、风雨欲来。
向来疏朗开阔的眸中翻滚着挥之不去的暗色,声音嘶哑暗沉,渗着些掩饰不住的骇人恨意,“他与常人不同,乃是天生的鬼王黑心,生来便残忍嗜血,我若是不对他严加管教,他如今……”
“如今怕不是早已身化鬼王,杀人无数!”
“我绝不允许此事发生。”
徐清焰捏碎了手中的白瓷酒杯。
迸裂的碎瓷片划破了他的掌心跟指尖,血色浸染,顺着手腕“嘀嗒、嘀嗒”落下来,徐清焰垂着眉眼将染了血的碎瓷片放下,拿宽阔广袖将受伤的手指遮挡住。
轻轻的叹了口气,“大师兄,你已经醉了。”
洛岐并不反驳他这句,只苦笑着跌坐回椅子上。
拿手掌遮了眼睛不让徐清焰看见表情,声音里却带着两分遮掩不住的虚弱无力,“此事我并未跟旁人提起过,如今也只有你我二人知晓,往后绝不会再传第六耳,这些年来有很多人都想知道怀英的娘亲是谁。”
“怀英没有娘。”
“他的另一个父亲,是从封印里爬出来的鬼族。”
洛歧身为仙盟魁首忘情宗的少宗主,居然会跟深渊鬼族有一个共同的儿子!这消息若是传出去足够将仙盟炸翻,怕是再见多识广、处惊不变的人听闻此事都会忍不住大惊失色。
但此刻说话之人趁着酒意微醺,四下无人,被手掌遮住的脸看不出表情,声音微颤着说的轻描淡写,甚至隐隐有些解脱之意。
至于听的人……
青鸟戳了戳徐清焰,“你能不能给点反应。”
徐清焰神色冷淡,“我能有什么反应。”
这整个鬼蜮都是由他所思所想幻化出来。
怀英的身世、他师兄跟那个鬼族的事,由他师兄亲口跟他说了一半,剩下那一半,则是他师兄被拖进鬼族封印后,他师父亲自于封印口摆了天机盘,以半步真仙的修为扰乱天机推测出来结果再告知他。
神色憔悴,脸色苍白的嘱咐他务必要要保守住这个秘密,万不能让怀英的身世被旁人知晓。
那个从封印里爬出来的鬼族。
怀英的生父。
比任何他们曾遇到过的妖鬼都更强、更残忍,也更狡猾,将周身鬼气收敛得极好,以至于他从小守着封印的大师兄都没察觉到。
他们之间没有感情,有的只有蓄意接近和欺骗。
——那是他们鬼族的王,之所以会闯出封印来为的是找他们忘情宗复仇。
从一开始,那人想要的就是要他师兄的命。
装桃花酿的酒坛已经空了。
徐清焰拎着酒坛倒了几次都没倒出来,心里顿生了些许浮躁,随手将空了酒坛扔向地面,顿时碎片四溅,伴随着阵清脆的“哗啦”声,他师兄似乎是被碎裂声从回忆中惊醒过来。
眼神警觉望向窗外,厉喝出声,“谁在外面?!”
话音未落,人影已经如同离弦的箭到了门外。
徐清焰皱着眉跟了出去。
等他赶到门口时,他师兄已经跟人动起手来。
缠斗在一起的两人皆使剑。
两把剑他都很是眼熟。
微微赤红的桃木剑是他师兄惯常使用的,另外那把雪白琉璃长剑他不久前也刚见到过,使剑的人本该被罚了五十鞭后正安生修养着,却极突兀的出现在这里徐清焰略皱了眉。
青鸟趴在他肩头小声哔哔,“怎么到哪都能看到宁域白,徐清焰你竟这么想见到他么?”
徐清焰神色冷淡,“没有。”
当真没有。
不论是在后山深渊里遇到毕方时,还是此刻他跟师兄说起怀英身世,他都不曾想到过宁域白。
他没想过,对方却还是出现了。
这才是问题所在。
这鬼蜮中,到底哪样是真,哪样是假。
或者说……眼前这个突然出现,跟他师兄缠斗至一处的宁域白,究竟是不是鬼蜮窥探他心思所化的幻影。
若是倒还好。
若不是……这鬼蜮可就有意思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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