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妖鬼乱
雪妖瞪了他眼, 若影若现的身影逐渐化作虚无。
满屋的冰封瞬间化净,妖气盈天。
惊醒了在外面守着的侍卫和圆圆滚滚,两小团子跟炮弹似的撞开门, 朝着徐清焰的方向冲了进来,正巧瞧见雪妖要隐匿逃遁, 绷着白嫩圆润的小脸厉声喝道。
“妖孽哪里跑?”
“胆敢趁着我们不注意跑来害小少爷!?”
手中灵光闪烁,祭出条绳状法器要捆雪妖。
那是仙盟中最常见的法器“缚妖绳”, 乃是炼器师专为对付妖物设计炼制而成,有着极强的束缚效果, 两人手中所持的绳索虽样式普通。
却隐隐蕴含内敛宝光, 显然不是寻常凡物。
——出自揽月城的东西,还就没有普通的。
眼见绳索灵活的袭向雪妖,作势要将其捆住。
徐清焰在旁边懒洋洋的开口,“让它走吧。”
乍然听闻此言的圆圆滚滚略显惊愕, 手里各捏了根五颜六色的绳子, 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他,“小少爷,雪妖在栎阳城中作乱,降暴雪冻死城中近万人口,咱们必须得捆了它给栎阳城的人个交代!”
“就是!它杀了那么多人,怎么能放它走。”
说着话,手里的动作没停。
两根缚妖绳化作灵活异常的灵蛇, 角度刁钻、极为迅猛的冲着雪妖疾驰而去, 大有不将雪妖捆了晒干成渣誓不罢休的架势, 徐清焰也并不坚持要放雪妖走。
随意打着哈欠, “那行, 你们将它捆了吧。”
但终究还是晚了些许。
雪妖的修为跟反应都不慢, 自身又是阴煞怨气化形,不像其他的妖族有原形实体,鬼魅无形,哪那么容易能被捆了捉住,还没等那根色彩斑斓的缚妖绳袭至跟前,身形早已经化作数团凝不起的散乱阴气。
从四面八方朝着外面逃匿而去。
因为失去目标,缚妖绳瞬间便软绵了下来。
圆圆滚滚气得直跺脚,骂它,“胆小鬼!”
“堂堂数千年前便化形存在的大妖,声名在外,闻之能小儿止啼的凶悍妖物,竟不敢正面跟我们过两招么,就这么跑了!?”
“雪妖,你可真是让人看不起!”
徐清焰,“……”
这您二位是真的想多了。
它怕的可不是你们,是鬼王印。
雪妖是怨气化形,在妖族向来是特立独行。
既没种族也没传承,不跟其他妖族共居来往,对历任妖皇的命令都是爱听不听,是出了名的独行侠,就连以妖族智囊闻名的狐族祭司,也没有能牵制管教它的好办法。
只能任由它独来独往、任意散漫。
说到底还是因为它不是妖,它是鬼。
是鬼,就得归鬼王管。
并非只是名义上的管束,而是来自血脉、神魂之中的压制,鬼族最擅长的便是吞噬,不仅是人心中的恐惧、妒忌、贪婪等负面情绪能作为粮食,由这些凝聚滋养出来的同类对他们而言更是美味大餐。
因此低品阶的鬼魅,对高阶鬼族的恐惧是最真实、永远也摆脱不得的,雪妖虽然已经是少有的厉害鬼魅,但谁让徐清焰身上好巧不巧有鬼王留下的印记呢。
鬼族中修为品阶最高的,方能称之为鬼王。
他轻轻打个哈欠,疲倦不已的略睁着眼睛。
暗道何况雪妖之所以名声在外,也是因其心狠手辣,嗜血好杀,本身也不是什么好名声,怎么还不许它心生恐惧、打不过就跑呢,再说他两以为他为何要放雪妖走,是他不想将雪妖捆起来赶尽杀绝。
让其血债血偿、给栎阳城的人个交代么?
他倒是想,也得做得到才行呀!
雪妖何等修为,他大费周章的从中途改道栎阳城、费劲巴拉的收集那么多桃木和盐,抄了半夜的咒文混成盐末洒满全城化雪,才勉强引得雪妖放松警惕,以为他手里没什么其他的利器方法。
自觉胜券在握、直接杀上门来取他的性命。
才让他有机会拿鬼王印当秘密武器,伤到雪妖。
这法子讲究个出其不意,只能够用一次。
且他身上的鬼王印毕竟只是个印记,不是鬼王亲至,能够吞噬掉雪妖多半阴煞怨气,已经处于极限状态,再多就不是他能控制得住的,极有可能引起反噬。
以他目前炼气三层修为,若真引起鬼王印反噬。
他跟李观棋,怕是都活不了。
徐清焰不想拿自己的性命冒险。
所以并非他不想杀死雪妖,是确实做不到。
圆圆滚滚并不知道这其中缘由,只想着雪妖竟敢趁着他们没注意,杀到徐清焰房间里不说,还带着伤从他们眼前溜走了。
不服气的撅着嘴,“滚滚,走,咱们追出去!”
“好。”
说走就走,捏着缚妖绳风风火火的冲了出去。
徐清焰轻轻摇头,也不阻拦。
圆圆滚滚乃是他们队伍里除了李观棋外修为最高的,如今雪妖失却多数阴煞气息,又被他撒了那么多盐沫化进全身,有伤有毒在身,只想着仓皇逃窜,轻易不会现行跟他们动手拼杀。
就这么追出去,也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再者有他们在背后紧追不舍,雪妖也不敢停下杀人作乱、以补充自身消耗掉的阴气,若是能直接逼迫得雪妖滚回归墟荒原以东的妖族境内,确是再好不过了。
他熬夜等着雪妖出现,此刻正困倦的不行。
掩唇打了个哈欠,看着跟在圆圆滚滚后面进来,面色冷凝、始终没有出声的佩剑侍卫,“你还有事?”没事就回去接着该干嘛干嘛去,他好上床睡觉。
侍卫二话不说,直挺挺的单膝跪在他面前。
沉声领罚,“属下失职,请小少爷责罚!”
他们十数人共分成三批,有人分散在城主府四周戒备情况,有人守在院子里马车附近保护昏睡中的二爷,他被分配到保护小少爷的任务,全程守在徐清焰的门口警惕防御保证其安全。
谁能想到,雪妖竟在他眼皮子底下进了门!
在他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屋内本该被他保护着的小少爷已经跟雪妖交上手,幸好小少爷手中握有底牌反伤了雪妖,若是徐清焰今日被那雪妖所伤、或者说伤了性命。
那他恐怕……
光是想到这种可能,侍卫就觉得浑身颤抖!
吓的。
揽月城养他多年,可不是让他当摆设的!连最基本的守卫职责都尽不到,他于二爷、于揽月城还有什么作用?!虽说揽月城的规矩对他们惩罚不重,对犯错失职的侍卫最多是剥夺其兑换后续功法的权利……光是这点,就足够他们这些为功法拼杀不要命的侍卫恐慌不已,内心颤颤了。
几乎没有犹豫,沉着面色就那么跪了下去。
跪倒在地的动作太快太硬,膝盖往地面砸出香江的“噗通”的声,徐清焰听得只觉牙酸肉疼,忍不住微微皱了眉头暗中“嘶”了声,“这件事你没什么错,别跪了快起来吧。”
侍卫自觉失职,心中愧疚,跪着不愿起身。
徐清焰无奈,轻声解释道,“我没受伤。”
他当年跟着师父在忘情宗修行时,对威胁到仙盟的妖鬼两族了解颇深,对各妖鬼的习性和来历皆知之甚详,如数家珍。在这方面,如今怕是满仙盟的人都不如他。
知道雪妖的弱点,也恰好有怀英的鬼王印。
他本身便有把握单独对付雪妖,也就没将侍卫和圆圆滚滚算在其中,怕人多口杂、反而让雪妖生了警惕,至于守在他门外的侍卫并未察觉到雪妖到来,这点也在他的预料和计划之中。
毕竟雪妖的修为比他们都高出数个大境界!
想要避开门口守卫进门简直易如反掌,若是真被守卫察觉到踪迹,徐清焰反而会觉得相当诧异,朝着面前的侍卫略笑了下。
“你又没犯什么错,我为何罚你,起来吧。”
侍卫依言起身,心中却是颇为沉重。
不论是什么原因,失职就是失职!
爷交给他们的任务没能完成,这点不容辩驳,沉着眉眼将屋内仔细检查了遍,确认没有其他的危险潜伏,掐着法决将地面雪妖留下的阴气和潮湿散干净。
才慢慢关门退了出去,安静守在门外没有离开。
徐清焰打着哈欠,躺到床上合拢眼睛。
青鸟在他肩膀头顶来回蹦跶,叽叽喳喳的问他,“你什么时候将鬼王印转移回自己身上。”
它跟徐清焰整日形影不离,怎么不知道此事。
掩在被褥里的人轻合着眉眼,不愿搭理它,青鸟撇撇嘴,“小气!你早跟我说你有鬼王印当杀手锏,我也不会担心你吵吵的你睡不着觉。”
徐清焰低声冷笑,“你也知道自己吵吵。”
他此时分明困倦得头晕眼睛疼,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胸口也不知为何凝了团散不开的郁气——受被鬼王印吞噬掉、却没消耗完的雪妖煞气影响,那团煞气里夹杂着无数人临死前爆发的负面情绪,有愤怒、绝望、惊恐、恐惧,汇聚成团在他胸口涨的生疼,让人喘不过气,随时可能爆发出来。
沉默着搁床上躺了约有半刻钟,就在青鸟以为他已经睡着的时候。
突然翻身坐起来,披了衣衫推门往院子里走去。
青鸟迷迷瞪瞪的被他惊醒,“徐清焰,你干嘛呀。”
门口守着的侍卫见他开门出来,露在面罩外的眉眼间笼了层惊讶,“小少爷,可是有什么吩咐。”
“我睡不着,出来吹会风。”
徐清焰平静回道,抬头看了眼夜空。
雪妖受伤后遁去的速度很快,连续落了数日的暴雪停歇,笼罩在头顶的黑沉乌云也逐渐散开,黑幕般的夜空中散落着银光闪烁的星辰。
冬日夜空黑沉高阔,显得星辰也亮的出奇。
光是仰头远远的看着,都觉得令人心情开阔。
对于此刻胸口被无数烦躁不堪堵得慌的徐清焰而言,却只能勉强冷静,还远远不够,青鸟被室外呼啸着的冷风吹走了睡意,跟着他的动作看了眼星子遍布的夜空。
小声问他,“徐清焰,你想到了归墟荒原么。”
归墟荒原地势开阔,方圆数千公里内皆无人烟。
却是赏夜色看星星的绝佳位置,当年他留守在归墟荒原边缘的时候,就经常躺在房顶喝着自己酿的酒、看头顶繁复璀璨的星空,好不悠闲自在。
冰凉夜风拂面而过,冷寂的夜色中仅剩呼吸声。
徐清焰没回答这个问题。
他仰着头安静的看了会星空,转头跟守在旁边的侍卫吩咐,“你去告诉栎阳城主雪妖逃遁之事,看栎阳城可有需要帮衬的地方,跟着搭把手。”
雪妖虽逃遁远离,栎阳城的事却还没完结。
毕竟栎阳有半数的人都在这场妖雪中或死或伤,冰雪化净后要怎么去处理尸体、安置那些受伤的人,也是场极耗费时间和精力的事。
说完略微想了下,“把徐坦也带上去帮忙。”
栎阳城主给他的印象很不错,作为城主对自己臣民足够负责,手段也不差——虽然有佩剑侍卫从旁协助,但只半日功夫便从满覆冰雪、道路被封的城中搜罗出数千斤桃木和盐来,并不是件简单的事。
徐坦年龄尚小,还没见过什么大场面。
趁此机会多少能从栎阳城主身上学些东西,至于能学到多少就看小胖墩自己的悟性了,他是希望小胖墩能多看多学,也不指望能再出个李观棋这种天才,至少以后能独自行走不被人坑了欺负才行。
侍卫抱拳应是,径自去找徐坦。
小胖墩跟着他们满栎阳城撒了半夜的盐沫,只累得腰酸背痛、四肢酸软,被夜里呼呼倒刮的寒风吹得脸颊生疼,刚完成任务回来躺到软绵绵的床上,还没等睡着呢就又被侍卫从被窝里拎出来。
皱着胖脸敢怒不敢言,跟着出门抬尸体去。
城主府里灯火通明,能睡着的人几乎没有。
报信的侍卫刚离开不久,即使隔着重重院墙,徐清焰也能听到外面传来阵阵突然爆发出来的哭喊声——在这场暴雪中死去的人太多,侥幸活下来的也都处于种紧绷,即将被恐惧和绝望支配压垮的状态。
随时都提心吊胆,生怕自己会跟着丢了性命。
不敢轻易动作,不敢用力喘气。
不敢哭也不敢笑,只剩下逐渐麻木、谨小慎微和战战兢兢,如今自天空落下,沾之必死的妖雪肉眼可见停了,地面堆砌封住道路的积雪也化了干净,还有仙长专程过去通知他们雪妖已经离开栎阳城。
压在头顶的丧命威胁没了,他们才敢发泄出来。
有哭的,有笑的。
有状似疯狂冲出家门大吼大叫,手舞足蹈的。
有庆幸自己终于撑到了雪妖伏诛逃遁,从雪灾中捡了条命活下来的,也有人抱着妻儿的尸体嘶声哭嚎,哀叹他们的命怎么那么不好,竟没能撑到仙长们到来就先死了。
可谓人间百态,应有尽有。
徐清焰正值满心愤懑,最听不得这些大起大落的情绪,本就不愿意面对处理这些,才会叫佩剑侍卫去告知栎阳城主,独自站在院子里吹着凉风听了片刻,堵在胸口的烦躁郁气不降反升,干脆皱着眉头转身回了马车里,不再去关注城主府里的事。
马车四壁镌刻着隔音阵法,能阻绝外界的声音。
进了车内,耳边便变得清净。
他绕过被用作读书休憩的外间,掀开帘子进去。
李观棋仍保持着他下车时的模样睡着,眉眼紧闭,并没有要醒来的迹象,脸色却比之前好得太多,不再惨白一片,毫无血色,应当是神魂损伤在丹药和沉睡的作用下得到治疗。
也是奇怪,看到这人的瞬间,徐清焰那堵满胸口的郁气自己便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某种温和柔软、犹如笼罩在暖阳中情绪盈满心头。
整个人都摆脱了烦躁郁闷,变得平和安静。
“你可真能干呀,李观棋。”
跟颗灵丹妙药似的。
他轻轻笑着,坐在床边盯着李观棋看了会,越看越舍不得移开目光,越看越觉得哪哪都契合自己心意,一时竟有些庆幸有这么个人在。
——也希望这人能一直都在。
左右无事,干脆踢了鞋子上床。
在旁边空位置躺下来,分过来半截被子盖好,抬头看了眼近在咫尺的完美睡颜,伸手揪了半截衣袖过攥在手里,低低的道了举,“好梦。”
闭着眼睛,很快便陷入黑沉香甜的睡梦中。
见他不过几息便呼吸悠长,状似睡着,青鸟觉得有点假,伸出翅膀戳了戳他的脸颊,“徐清焰?这么快就睡着了吗?”
戳了两下未见回应,轻轻啧了两声,“真快。”
自己也跟着趴在肩头,将头埋进翅膀休憩。
徐清焰是被青鸟拿翅膀戳醒的。
伴随着其惯不停歇的聒噪,“醒醒!徐清焰,快醒醒的,天都亮了,再不醒太阳都要晒屁股了!”
“哎唷我去,你咋这么能睡!”
“叮叮当,叮叮当,起床起床啦!”
徐清焰懒得搭理,充耳不闻翻身准备继续睡,却在不经意间扯动手中攥着的衣角,连带着将片温热厚实的胸膛扯着压了过来。
是还在昏睡中的李观棋!
瞌睡当即就被吓醒。
徐清焰猛地睁开眼睛,想去查看是否影响到李观棋休养,睁开眼便对上双映着温润春水、蕴含着浅淡笑意的眼睛。
心中略惊,脱口而出,“你、你醒啦?!”
“嗯,醒了。”
李观棋嘴角噙着笑意,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看。
归功于他半梦半醒扯的那一把,李观棋此刻离他的距离不到半掌,温和悠长的呼吸清晰可闻,他甚至还能感觉到呼吸扫过脸颊时的轻微力度,跟那专注的目光交织成中能人迷醉心痒的气氛。
徐清焰被看得脸颊微热,心跳加速。
想稍微拉远点距离,未等动作便看到手中攥着的衣角,慌忙跟被烫了手似的,赶紧扔开去,避开视线不敢去看李观棋,“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现在感觉可好,还难受不难受。”
“尚有些头晕,没什么大碍。”
李观棋见不得他窘迫为难,略微垂着眉眼,不动声色的收回衣角,轻描淡写的下了床,拉开至他感觉自在的距离,“我共睡了几日,咱们此时身在何地。”
没了那令人脸红的注视,徐清焰要自在许多。
——自在的同时,心里竟隐隐有些失落,他赶紧摇头将这种奇怪的思绪甩掉,将他们路遇雪妖、如何将其引至栎阳,再利用鬼王印将其击伤的事说了遍,略去了雪妖是以白潇潇面目出现,推测白潇潇已经死于雪妖手中的事。
他也不知为何,就是不太愿意在李观棋跟前提到白潇潇……就算是他自己的小心思吧。
说完怕李观棋担心,多嘴了句,“虽然雪妖挺凶,好在鬼王印对其克制效果极好,我没受伤。”
李观棋点点头,“我知道。”
徐清焰,“……嗯?”
李观棋没察觉他的疑惑,走进里面换衣服。
青鸟在头顶叽叽喳喳的嚷着,解了他疑惑,“他醒来见你躺在旁边,那惊喜的小表情我就不说了,醒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你浑身仔细检查了个遍。”
“确认你没事,才放心安静躺下看着你出神。”
“啧,你是没看到他看你那眼神,徐清焰我给你说呀,也就是你现在这身体年龄小,不然我都不保证你现在还能这样完乎儿的、有力气跟他说话。”
徐清焰,“……你给我闭嘴!”
刚降下去的热度卷土重来,直烧得他面红耳赤,口干舌燥,青鸟察觉到他心跳加速,趴在他肩头嘻嘻笑着,“你也就敢凶我,拿饿了几百年、想吃人的眼神看你又不是我!”
“有本事你去跟他说,让他以后别看啦!”
“要我说呀,你就赶紧想办法换个身体呗,实在不行回忘情宗,去把你原本的身体取回来,我着实不喜欢你现在这个身体,矮豆丁似的,长得还忒丑。”
“徐清焰,哎,你觉得我说的怎么样。”
徐清焰沉默了片刻,“我在考虑。”
青鸟差点被自己口水呛到,“你……你考虑什么?去忘情宗取回自己的身体,不是吧徐清焰,你几百年不动心谈情害得我以为你是脑子里没长这根弦呢,没想到你竟是这样的徐清焰,为了方便搂搂抱抱……”
徐清焰略皱眉,“不是因为这个。”
青鸟不信,“那是为什么……”
徐清焰垂着眉眼,神色冰冷,“杀人。”
确切的说,是杀妖。
妖族一而再、再而三的想要他的命。
如此变本加厉的欺负到他头上,真当他是任人宰割的软柿子么?!世人皆知他跟当年跟妖王对了两掌后,被妖王废了筋骨修为,自此修为再难寸进,只能在忘情宗外门苟延残喘、困难求生,可很少有人知道跟他动手的妖王白虎,在回妖族后不到半年便药石无医,于妖族中暴毙身亡。
他忍妖族那些玩意已经很久了。
不管这次派雪妖来的是不是孔雀,他都要将那人从妖族中出来,以牙还牙!
要找妖族报仇,就得拿回他自己的身体。
青鸟趴在他肩头沉默片刻,“可是你的身体……”
早已经千疮百孔,毒伤入骨。
即便是能拿回来还魂其中,治伤调养也得费许多功夫,光是重塑筋骨这项都不知道要遭多少罪,受多少疼,更别提他体内的牵机毒,解毒方法《千方集》里倒是有,就是材料都格外难寻,想解毒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徐清焰心情沉重,“我知道。”
正皱眉思索,李观棋从屋内走了出来。
他换了件宽松的月白色袍子,衣角拖过时如同被清风吹散的月辉,将徐清焰压在心头的沉重尽数拂掉,撒落满地明亮璀璨的银辉,“咱们现在在哪里。”
“目前咱们在栎阳城。”
徐清焰笑着看他,“因雪妖作祟,此地雪灾严重,城中死伤无数,佩剑侍卫都被我派去帮城主收拾残局去了。”
对他随意支使佩剑侍卫的举动,李观棋并不觉有异,只是在听到“栎阳”二字时略愣,眉头轻皱,“偏我们此行目的地有些远了,幸好耽搁的时间不多,应当是能准时赶过去。”
徐清焰略惊讶的看着他,“咱们要去哪。”
从春山门出来,他们马车行驶的方向偏西北,揽月城却位于春山门的东南方向,他原本以为李观棋急着从春山门离开,是想直接带他回去揽月城的。
如今看来却并非如此,他们此行另有去处。
他向来有话便说,有疑问便问。
懒得费尽心思去猜测揣摩,心里闷的事儿太多,就容易生误解,紧接着便是嫌隙,多少好好的关系,就因着有话不说非得让人误解猜测给猜坏的。
李观棋也不瞒着他,直言道,“咱们去玉城。”
徐清焰眨眨眼睛,“玉城?”
玉城别名“翡翠城”,顾名思义,是座盛产玉石翡翠的城池,也是座由修仙者和凡世之人混居的城池,他们的特产翡翠被分为两种,较为珍贵的灵品级和普通的凡品级。
前者蕴含玉心能炼药炼器,常为修仙者所用。
后者虽然不具备灵气,但因其质地细腻,色泽鲜艳剔透的关系,能被用做雕刻摆件首饰,在修仙者跟凡世中间都颇受欢迎,品相水头好的翡翠价格始终居高不下,价值连城。
——跟圆圆滚滚弹来玩儿的金珠差不多贵。
“你喜欢翡翠么?”徐清焰略惊讶的问道。
说起来,他还真不知道李观棋的爱好喜恶。
李观棋被接回揽月城没多久,他师父就寿数渐尽、身体沉疴,徐清焰身为徒弟终日侍奉在侧,根本没有下山前往揽月城的机会,等到他打理完师父的身后事,后续便是接连不断的惊天变故。
他自顾不暇,分给李观棋的两分心思也就没了。
时隔多年不见,他对李观棋的了解极为浅薄。
听闻李观棋要前往玉城,猜测其是因为对玉石翡翠有兴趣,略笑了下,“我以前曾看过两本有关辨玉的杂记,就是未曾见过真正的原石是何模样,如今正好去长些见识,若是能开出好的玉石就借花献佛……”
“送与你可好。”
徐清焰所说的杂记,跟普通杂记不同。
——毕竟他有个将《千方集》当启蒙教材的师父,能收纳进他师父书柜里的玉石杂记,必定有些来历,落到外面说不定就是当镇宗宝物供起来的存在。
已然是打定主意要从玉城薅点礼物送给李观棋。
见他眉眼含笑,神采飞扬。
满是对前往玉城的期待和憧憬,全然没了以往的低落沮丧,李观棋心中欣喜,眼神跟着柔和了不少,“好,那我就等着你送我的礼物了。”
徐清焰暗自期待了会,自己慢慢转过弯来。
不对呀。
玉城盛产翡翠,常年进行各种各样的翡翠玉石交易,若李观棋只是因为喜欢翡翠的缘故,特意走趟玉城去选购,那随时前往都可以买到好的翡翠,实在不用急着从春山门急着赶过去。
揽月城何等豪富,李观棋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呀?
什么样的翡翠,值得他如此上心着急赶过去。
徐清焰略有些纳闷,正想问时。
李观棋已经洗漱收拾完,带着笑意朝他伸手,“走吧,出去看看外面什么情况了,若栎阳城中的事完,咱们得尽快启程了。”
徐清焰打消了问问题的念头,将手伸过去。
手刚到半空便到被人主动握紧了,极为珍惜的拢在掌心里,相携着往车门外走去,等出了马车,才发现他这一觉睡得有些久了。
外面天色渐沉,檐下挂着的灯笼也被点亮。
不甚明亮的灯火映出半透明的灯笼纸,光线仅能照亮附近少许范围,下车没走两步,耳边突然炸响成串的鞭炮声,随着清凉夜风被送到他们跟前。
噼里啪啦的响成一片。
前面的人停住脚步,侧耳听了片刻,“今日除夕。”
徐清焰略愣。
除夕呀。
“这是咱们在一起过得第一个年。”
头顶李观棋的声音娓娓传来,如同冷泉浸玉,带着点轻微的期许和笑意,“以前见旁人过除夕,总觉得过于热闹俗气,如今想来也不过是自己没人陪着,心生妒忌罢了,今年有叔叔陪着,突然觉得那句极俗套的祝词,竟成了此刻唯一的愿景。”
徐清焰略仰着头等他说完。
恰巧李观棋低头看过来,银月般细碎的笑意在眼中绽开,“愿我们……”
“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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