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3章 不同抉择
修夫人重新沏茶，微笑着问：“陈老板，要想消灭日本鬼子，是不是只有定海神针这一条路？我们不是唐僧西天取经，只有一条路，消灭日本鬼子是一件大事，任重道远，情况复杂，所以谁都无法决定哪一件事更重要？就算是这个朝鲜女人死在泺源公馆，又能如何？很多事情轻重缓急不同，危险程度不同，我们只能选择那些重要的、不危险的事情去做，你懂吗？”
陈宝祥越来越觉得，他听不懂。
修夫人刚才所说的话，他只能明白一半。
至少在他看来，绝对不能让金顺姬就这样死了，唯有八方面军救了金顺姬，才能让这件事圆满。
他看着修夫人，心情有些绝望：“你不是说，金顺姬已经送往太行山，在路上遭到别人拦截，造成今日的局面，不如由你们把她救出来，走原来的路线，还是去太行山，这不就是最好的结局？她把定海神针的秘密贡献出来，双方联合抗日，对不对？”
修夫人微微地皱眉：“陈老板，你还是没有听懂我的话，刚刚我说了，抗日是一场大局，不是任何人能够改变的，我们在济南，而抗日是中国南北共同的一局棋，你不能想当然的以为，应该这样做，或者那样做。”
陈宝祥说不下去，他觉得难以理解这些大事，还不如冯爷痛快，至少对方表示为了钱不顾一切，先把那个女人救出来，待价而沽。
修夫人感叹：“陈老板，你还是回去等冯爷的消息，这件事很麻烦。”
陈宝祥有些失望，过去他汇报任何事情，修夫人都会立刻给出答案，并且让他信服。
可这一次，修夫人说的话，他一句都不想听。
“那好，我现在回去找具老板，不管任何人，只要跟抗日有关的，我都可以告诉他们，相信他们能看到金顺姬身上巨大的价值，不管谁把她救出来，总胜过死在日本鬼子那里。”
陈宝祥有些赌气，他当然知道自己这样做有些莽撞，绝对不能把消息说的满天飞，到时候日本鬼子追杀起来，他也脱不了干系。
修夫人想了想：“那好吧，你可以告诉具老板，其他的人再也不要传播了，只怕对你不利。”
陈宝祥立刻起身，跺了跺脚，走出院子。
他觉得在金顺姬这件事上，修夫人有些犹豫，不像从前的做事风格。
“陈老板，你确信你已经认出了金顺姬，不是对方的圈套？”
陈宝祥坚决地点头，他从那个女人的眼神当中就知道，不管易容术多么厉害，那就是金顺姬。
“那好吧，陈老板，你先回去，这件事从长计议。”
陈宝祥离开正觉寺街，低头往回走，他觉得自己胸口被堵住，憋的难受。
他没想到修夫人是这种态度，如果金顺姬死在泺源公馆，这是所有中国人的损失。
他一直走到宏济堂附近，在路口转了两个弯，过门而不入。
他一直在想修夫人说的那些话，为什么现在八方面军不能营救金顺姬？就是担心那是日本鬼子的圈套，如果见了具老板，对方也这样问，陈宝祥就无言以对，无法回答，那这件事就糟糕了。
他站在墙角，抓耳挠腮想了一阵，最后确认自己找到了金顺姬，不管日本鬼子怎么想，先把人救出来再说。
他到了宏济堂，求见具老板。
有个小伙子领着他进去，到了内宅的书房，具老板手里握着毛笔，正在练习书法。
陈宝祥把泺源公馆的事情说了一遍，具老板笑起来：“你到这里来报告这样的消息，跟日本鬼子对着干，难道你忘了，我跟藤野一郎是好朋友，跟日本人也有关系？”
陈宝祥只好咬了咬牙，把最后一段话说出来：“具老板，我知道你是个有本事的人，有时候做事懂得变通，可现在这个朝鲜女人对朝鲜很重要，很多人为了保护她献出性命，如果就这样死在日本鬼子手里，总是一项巨大损失，如果你感兴趣，就赶紧行动，其他的我也不多说，只是来传送消息而已。我虽然是老百姓，也知道抗日，只有赶跑日本鬼子，济南的人才能过上好生活。”
具老板摇了摇头，脸上似笑非笑，继续在宣纸上写字。
陈宝祥没办法，又不知道对方心里怎么想的。
直到对方写了一首李清照的《如梦令》，放下毛笔，才笑着回头：“陈老板，我真是佩服你，简直是死马当活马医，你明知道我跟日本鬼子的关系很好，还是到这里来通风报信，你是真傻还是假傻？是不是把我当傻子？”
陈宝祥愣了愣，缓缓地摇头：“我是个中国人，只能按照自己想的做事，不管我的想法有多愚蠢，说了这些话，我就不会后悔。我没有能力把人从泺源公馆救出来，但具老板是个能人，一定能救她，而且我相信，谁救了那个女人，最后一定收到一笔巨大的酬金。”
陈宝祥觉得自己已经理屈词穷，无法为那个女人争论。
在具老板面前，他尤其觉得自己渺小，对方那种表情，似乎根本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陈老板，我听懂你的话了，请便吧，我有很多重要的事情需要一一落实，这种小事，根本与我无关。朝鲜早就沦为日本人的附庸，他们怎么敢反抗日本人，所以，我对你的话十分怀疑。”
陈宝祥只好抱拳拱手，无声地退出来。
他如释重负，已经按照自己想的去了三个地方，把消息传递出去，现在回米饭铺，也就心安理得，不管最后金顺姬能不能获救，陈宝祥已经尽了最大的力气。
走到芙蓉街的时候，陈宝祥向泺源公馆大门里面望了望，院子里静悄悄的，偶尔能听到狼狗的咆哮声。
他为金顺姬未来的命运感到担心，只要进了八大公馆，最后活着出来的希望就越来越小了，即便是重金捞人，也得有个过程。
陈宝祥心情十分低落，他没有能力直接救人，只能求爷爷告奶奶，可是像具老板那样的人，自以为高高在上，不在乎小人物的命运，所以他肯定不会出手。
当下，陈宝祥唯一的希望就是，冯爷为了这一笔酬金，冒险出手救人。
陈宝祥回到米饭铺的时候，脚步格外沉重，泺源公馆防守森严，强行进攻，恐怕损兵折将，冯爷那么聪明的人，做生意精打细算，赔本的事肯定不干。
陈宝祥叹了口气，推开后门进了院子。
传文站在院子里来回踱步，看到陈宝祥，马上迎上来：“爹，出了大事，地窝子那边，有几个朝鲜工人杀了日本鬼子的监工，抢了两只手枪，直接逃跑了。我怀疑，他们为了救人不择手段，正好上了日本鬼子的当。”
这些话没头没脑，听的陈宝祥内心一颤。
两个人进了北屋，传文继续解释：“这几个工人本来消失了，又回来干活，第一天就发生了这样的事，看来他们回来的目的就是抢枪，抢枪的目标就是去泺源公馆，救金顺姬。”
陈宝祥觉得头疼，他当然希望济南越乱越好，才能浑水摸鱼。
可是，这些朝鲜工人，就凭着抢来的两把手枪，对抗日本鬼子，简直是找死。
传文又说：“这些朝鲜人根本不怕死，他们为了公主，早就把生死置之度外，可这没有用，普通人的身体对抗日本鬼子，只能是死路一条。我找不到他们，不然，一定会劝说他们按兵不动，千万不要送死，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即便是金顺姬死在泺源公馆，他们也应该保存实力，绝对不能冲动之下做出错误的事情，已经死了那么多人，就证明日本鬼子不是好惹的。”
传文急的气喘吁吁，坐立不安。
陈宝祥看得出，传文是真想帮朝鲜人，但是又帮不上，双方兵力悬殊太大，几个朝鲜人以卵击石，只会让日本鬼子耻笑。
陈宝祥把自己去找冯爷、修夫人、具老板，那里的事情说了一遍，传文更加生气：“真想不到，除了冯爷，其他人对此不感兴趣，你想想，定海神针多么重要，难道这些人是在害怕救不了人，竹篮打水一场空，白费力气？”
陈宝祥点头：“看起来，只有冯爷那样的商人愿意做这笔买卖，经过精打细算，计算出到底赚钱还是赔钱，然后采取行动。”
“爹，这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你没有把话说清楚？谁救了金顺姬，谁都等于拥有了定海神针，也让所有的朝鲜人追随，难道这么巨大的好处，修夫人和具老板都不动心？”
这也是陈宝祥最困惑的，他觉得金顺姬本来就要投靠太行山，太行山的人当然有义务救她。
他告诉传文：“现在暂时按兵不动，等待冯爷那边的消息，他为了钱什么都敢做，咱们就是好好观察，看有没有能帮忙的地方，如果他出了纰漏，咱尽量弥补。反正我心里没底，冯爷是个商人，不管他是不是为南方军工作，总是精于计算，让人无法忍受。”
提到冯爷，就连传文也有同样的感觉。
冯爷太精明，看人的时候眼珠子来回乱转，不知有多少个心眼，多少条妙计，这家伙见钱眼开，除了赚钱别无所好。
“爹，我也觉得这件事有点悬，冯爷开着铭新池，养尊处优，日进斗金，一旦这件事有危险，他就能感觉到，立刻止步不前。跟这些商人打交道太难了，他们如此狡诈，说了不算，算了不说，最后坑的还是咱们。”
传文说起这件事非常紧张，狠狠地咽了口唾沫：“爹，我现在觉得，跟冯爷交往，就得先小人后君子，先谈好怎么分钱，然后再干活，不然的话冒这么大的风险，他用十块八块的大洋打发了你，咱们得不偿失，一旦日本鬼子找上门来，咱就完了。”
陈宝祥叹了口气，他从来没有想到利益的问题，救人也不是为了钱，就是想帮助朝鲜人找到立国之本，他们拥有定海神针，就控制了日本天皇的咽喉命脉。
到了此刻，传文说话不再顾忌：“爹，怎样营救金顺姬并不重要，如果我们混进去，找到金顺姬，让她把定海神针的秘密说出来，我们再转达给外面的朝鲜人，这就足够了。”
陈宝祥一下子明白，传文做的更彻底，把人救出来是为了说出定海神针的秘密。
不救人，而是借着送饭的间隙，把消息传达出来，那么，金顺姬死了，也就没有什么可惜的了，反正她内心已经没有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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