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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4章 一文一武


  陈宝祥哭笑不得,他知道这些人都是杀人不眨眼的高手,所以才被派来刺杀朱俊,在日本鬼子的核心地带,去干这种高难度的工作。

  可是,对方好坏不分,以为他会跟南方军搅在一起,本来跟他毫无关系的事,却遭受这种威胁,只不过他看在周军师的份上,不会跟这些年轻人一般见识,只是连连点头。

  小杨送他出来,原来,外面屋顶上还有两人,一个学小鸟叫,一个学猫叫,这才是安全讯号。

  陈宝祥走到门口,小杨笑着抱拳拱手:“我们这些人都是粗人,在战场上杀人不眨眼,习惯了,繁琐礼节一点不会,如果有什么得罪之处,请陈老板见谅。”

  陈宝祥也抱拳恭手,出门离开。

  现在他只头疼一件事,那就是朱俊的生死。

  既然朱俊是共产国际的奸细,好不容易打入鬼子内部,还没有发挥巨大作用,就被这些抗日武装除掉,前期的努力都白费了。

  他不知该如何才能保全朱俊,至少让对方获得大量情报,以免白白冒险。

  他不明白,像周军师那样的高手,怎么会犯这样的错误?

  朱俊明明算是自己人,如果被误杀,那是最大的损失。

  他脑子里昏昏沉沉,越想越乱,到了最后,用力抓了抓头发,跑到路边的水沟旁边,撩起泉水洗了把脸,才逐渐冷静下来。

  他觉得自己此刻最好是置身事外,不要左右转换,军人的事情让军人自己去解决,他们肯定有识别敌我的方法。

  他站在水沟边甩了甩手上的水,还没来得及迈步,就有一队日本兵飞快的冲过来,经过他的身边,向旁边的小巷子直扑进去。

  这些鬼子后面有一辆巡逻车,上面架着无线电探索设备,看样子是发现有抗日武装,直接扑过来抓人。

  不过,他们搜索了巷子尽头的两个院子之后,两手空空的退出来,什么也没抓到。

  陈宝祥吃了一惊,刚才他跟小杨见面,距离这里大概有三百步,恐怕日本鬼子找的就是他们。

  紧接着,四五个暗探从那辆车上下来,左右张望,其中一个冲到陈宝祥面前,用枪顶着他的胸口:“有没有看见两个瘦瘦的年轻人跑过去?其中一个左腿还有点瘸?”

  陈宝祥知道他们说的是后来进来的两个年轻人,只好茫然的摇头:“不知道,什么也没看见。”

  很多时候他知道,装傻就能躲过一切。

  “老实点儿,那两个是抗日分子,皇军在抓,他们只要提供线索,就有重赏。”

  这个暗探从口袋里掏出一摞大洋,大概有十几块:“如果你看见他们,就指指方向,这些钱就是你的。”

  陈宝祥看看大洋,淹了后唾沫,左右张望,抬起右手,犹犹豫豫的不知要往哪里指。

  那个暗探泄了气:“他妈的,你敢胡说八道,今天就死定了,算了算了,赶紧滚吧。”

  陈宝祥没有立即离开,而是看着暗探手里的大洋退到路边,当下日本兵和暗探一起撤退,那辆车也缓缓的向前开。

  这个意外让陈宝祥浑身冒出一身冷汗,因为日本鬼子不但增加了数量,而且提高了水平,过去他们抓人往往是发现线索,一路飞奔着向前冲,当下他们有了更可靠的手段,只要附近有发报机,就能搜索出来。

  陈宝祥早就听过街坊们谈论,在北平和沪上,这种无线电搜寻车,多达几十辆,任何人使用电台发射信号,都会被他们精确找到,很多人正在发报当中就被抓住当场射杀。

  济南的形势肯定越来越复杂,陈宝祥深刻的认识到这一点,过去日本鬼子满街乱跑,无头苍蝇一样,如今他们精确定位,找到一个地方,一旦抓不到人,立刻撤退,没有半点废话,这种速度,恐怕初来乍到的外地人根本想不到。

  就像刚才小杨带领的这群人,他们觉得一把枪就能杀遍济南,简直大错特错,如果他们跟日本鬼子遭遇,对方有计谋,有武器,有人数,而这几个人只凭着一腔热血,肯定死无葬身之地。

  陈宝祥紧皱眉头,躲在墙角蹲着不动,等到那辆车和日本鬼子的暗探都走完了,他才慢慢的起身。

  按照常理,他应该回去告诫那些人,一定要小心,可是想想他们的态度,对任何话都听不进去,就好像他们是战神降临,比关二爷更勇猛,在济南杀个七进七出也不是问题,不管陈宝祥说什么,他们都不会在意。

  陈宝祥叹了口气,他明明好心好意撮合所有人,让中国人联合共同抗日,但没有一个人听他的,大家各自拥立自己的山头,想怎么干就怎么干,哪怕前面明知是个火坑,也要跳下去,这种打法还没有碰到日本鬼子的寒毛,人都死光了。

  陈宝祥想起日本军部,到处都有狙击手,关键位置都有机关枪,这些人进去起不了任何作用,连朱俊的面都见不到,恐怕就得死光。

  他站在那里,忽然心里茫然,很想到正觉寺街去告诉修夫人,说这些人有多么愚蠢。

  转念又想,人各有志,不必强求,也许这些人有自己的做事方法,屡战屡胜,所以他们对自己才有信心,他陈宝祥不过是个小买卖人,最多单兵刺杀日本鬼子,还提心吊胆,有什么资格去规劝别人?

  他苦笑了一声,慢慢地往回走,就像扔破烂一样,一件一件把心里存的这些事扔掉。

  到了家门口,忽然觉得神清气爽,所有的不快都被扔在路上,一件也没有带回来。

  见到柳月娥,他脸上露出微笑,全身毫无牵挂。

  “当家的,到关帝庙去拜了拜,是不是病好多了?”

  陈宝祥点头:“那是自然,关二爷保佑济南人,只要诚心跪拜关二爷,一定大显神威。”

  柳月娥松了口气:“那就好了,这几天你躺着一动不动,把我和孩子们都吓坏了,以为你是得了什么重病,老是想着请宏济堂的大夫来看看。现在好了,从你脸上的气色就知道,病都跑光了,以前济南人觉得身上不舒服,运气不好,都会到芙蓉街的关帝庙去拜一拜,真是很灵。”

  陈宝祥这几天没有去送饭,都是传文拿着他的腰牌,顺利的进入日本军部。

  当然,传文没有别的野心,送完饭就走,见了日本鬼子老老实实,人家爱怎么搜查怎么搜查,从不还嘴。

  两个人正在说话,传文拎着空的食盒从外面回来,脸色有些发青,拖着陈宝祥去了北屋:“爹,我在路上好像看到传武,他带着他的兄弟,在日本军部南边的小街上吃饭,他们是不是有什么行动,针对日本军部?那里太危险,我看到到处都是机枪眼儿,只要闯进去,肯定是个死!咱告诉传武,这件事做不得,就算想杀鬼子,也不能白白送死,拿着鸡蛋往石头上碰。”

  陈宝祥感叹,连传文都能看得出来,那些准备刺杀朱俊的人,就好像眼瞎了一样,硬往敌人窗枪口上撞,那怎么行?

  传文喝了一大碗凉茶,定了定神,脸色稍微好了一些:“爹,传武看到我,立刻招呼他的两个小兄弟,从旁边的小巷子走了,不想跟我见面,我本来想追上他,跟他好好说说,千万别冒险,但追了一个路口就跟丢了。”

  陈宝祥拍了拍传文的肩膀:“不要着急,你弟弟在山上那么久,自有分寸,咱们是平头老百姓,人家怎么做,咱直接吃不透,你说呢?”

  传文很是着急:“如果是别人我就不管了,可现在是传武想这样做,他也不想想,那个院里至少有两三百鬼子,几百条枪,还有狼狗,只要进去,就别想出来!他们想刺杀别人,别人还想用那个人做诱饵,让他们上当。还是算了吧,让他离开山寨直接回来,老老实实过日子。”

  陈宝祥觉得传文有些杞人忧天,他相信自己的儿子,在外闯荡没有坏处,好男儿志在四方,如果一开始就憋在家里,以后未必有大出息。

  更何况,他有两个儿子,一个在内,一个在外,一个能文,一个能武,这才是最好的家庭模样。

  “传文,不要管了,你弟弟的事情让他自己做主,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如果他命里该绝,咱们也认了,江湖就是这样,愿赌服输,赢要赢得明白,输要输得坦然。”

  传文说不出话来,看着陈宝祥,一个劲的咽唾沫。

  陈宝祥又给儿子倒了一碗水,端到他面前:“喝了水,好好休息,忘掉这件事,咱们就当是你弟弟从没回来过,还在山上,他一定会没事的,吉人自有天相。”

  传文无奈,点点头,喝了那碗水,先回去休息。

  陈宝祥坐在桌边出神,他也知道传武现在的处境很危险,距离日本军部越近,被鬼子发现的机会就越大,到那时,传武就插翅难逃。

  幸好八方面军很快就要行动,假如他们成功的刺杀了朱俊,完成任务,回去就要受到表彰,假如他们失败,就为传武这伙人提供了一个反面例子,让他们发觉,日本军部是龙潭虎穴,进去就得死,然后知难而退。

  总之,陈宝祥现在心里十分矛盾,就像一个看戏的人,为戏里的人物着急打转。

  柳月娥进来,没话找话:“当家的,我听说传武在外面惹事,不如想办法找到他,让他回来,免得咱担心。”

  陈宝祥坚决地摇头:“不要管他,那是他自己的事,孩子长大了,总得有主心骨。”

  柳月娥皱着眉头坐在另一边的椅子上:“当家的,我知道你看好传武,愿意让他到江湖上闯荡闯荡,历练一番,可现在外面兵荒马乱,实在是太复杂了,不如让他回来避避风头,等过一段,世道安稳一些再出去也不迟,他毕竟还是个孩子,你说呢?”

  陈宝祥再次摇头,却没有解释,他跟柳月娥在如何教育孩子上面,很有分歧,就算传武不当山贼,去投八方面军,每次上阵杀敌,也是非常凶险。

  如果一个人怕死怕伤,怕没了命,那就干脆缩在家里,当缩头乌龟,只要出外闯荡,必须冒着风险,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霜自苦寒来,如果没有这些历练,一个男人怎么能成长?

  他们两人坐在那里,半天不说话,柳月娥生了气,突然站起来,把手里的抹布摔在桌子上:“当家的,你不去找,我去找,把传武找回来,咱们一家团聚再说,等到大饭店开起来,店里需要人,传武也就有了用武之地。”

  陈宝祥也站起来,张开双臂拦着门口:“秀儿她娘,你根本不懂外面的江湖状况,哪里都不能去,你去找他就是害了他,不知有多少日本暗探在街上流窜,你多说一句话,咱全家都被你害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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