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合纵连横
冯爷先作了个罗圈揖，然后才陪着笑脸坐下。
对于陈宝祥和田东流来说，冯爷都不是生人。
大竹英雄并不咄咄逼人，而是笑着解释：“我算是一手托两家，军部这边，对冯爷相当尊重。铭新池为军部高官提供了无微不至的洗浴享受，如果陈家大饭店能够与军部密切合作，那将是中日友好交流的美妙开端。”
冯爷也不藏着掖着，直接出资五干大洋，要占一股。
陈宝祥刚刚在盘算这笔生意划算不划算，田东流已经断然拒绝。
“冯爷，五干大洋？亏你好意思说出口？我和陈老板要做的是鲁菜至尊，将来北上北平，南下沪上，都要开分店，难道这样的金字招牌，在你的算盘珠上，就值五干一股？”
冯爷皮笑肉不笑地摇头：“漫天要价，就地还钱。大家都是生意人，这行的规矩完全一样。五干不行，那你开个价？”
田东流伸出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冯爷叫起来：“田先生，你把我当什么了？冤大头吗？两万参一股，那你这家店能值二十万大洋？”
陈宝祥平时拨拉算盘，都是零钱小账。
当下，田东流和冯爷交手，开口就是几万大洋，让陈宝祥听得目瞪口呆。
“没错，今年没开店之前，参一股，只收两万。开店之后，别说是两万了，翻十倍，也没有股份给你。”
冯爷死死瞪着田东流，猛地端起茶碗，一口喝干。
“好，两万大洋，我参一股。”
大竹英雄轻轻鼓掌：“好好好，二位都是商场精英，一个攻得漂亮，一个守得精彩。既然如此，我做见证人，冯爷参股陈家大饭店，咱们就是一家人了。”
陈宝祥脸上有些发烧，他虽然懂得算账，却不懂商业布局。
刚刚冯爷提到五干参一股的时候，如果让他开口，也许就答应了。
幸好，田东流主事，几句话就杀败冯爷，将合作条件提升四倍。
冯爷唤来茶博士，要了一壶上等龙井茶。
三个人一起端起茶碗，向大竹英雄敬茶。
如果没有他，这次合作肯定无法诞生。
大竹英雄谦虚地摇头：“惭愧，惭愧，各位都是济南地界上的精英，军部这边一向都敬重人才，愿意给各位发展机会，让济南商埠发展，越来越繁荣精彩。”
既然合作谈成，四个人就聊得更加融洽。
大竹英雄提到鲁菜盛宴的事，立刻敞开了话匣子：“华夏饮食圈推崇满汉全席，但到了现代，基本没人会做，见过满汉全席的，也是凤毛麟角。我想象中的鲁菜盛宴，其实就是半部满汉全席，汇聚北方鲁菜大厨，在济南摆下擂台，宴开三天，评出名菜、名厨、名店，以后全世界人想吃鲁菜，就是按照这次盛宴的排行榜挑选。谁是鲁菜正宗，一目了然。”
冯爷连连点头：“那真是造福山东的好事，如果这个排行榜定下来，外地朋友来济南，就别到处选地方吃饭了，按照排行榜去吃，又方便，又实惠。大竹先生的这个想法，高明，高明！”
田东流一笑，看看陈宝祥：“陈老板，你觉得呢？”
陈宝祥想了想，只说了一句：“争棋无名局。”
田东流哈哈大笑：“没错，没错，陈老板有学问，这句话一语多义，佩服，佩服。”
陈宝祥见过太多江湖排行榜，有人为了上榜，不惜诋毁同行、行贿送礼，最终高居榜首，蝉联三甲。
上榜的人未必有真才实学，不过是会钻营罢了。
一旦登榜，就以次充好，欺行霸市，最后不但砸了自己的口碑，也把排行榜搅乱了。
故此，济南的餐饮圈子，讲的是食客的口碑，而不是什么排行榜。
济南人不愿争夺虚名，只想好好做生意。如果鲁菜盛宴变成有钱人排座次，那就成了中国人坑中国人的把戏了。
“陈老板，你不愿意登榜？济南城饮食圈子里这么多老字号，已经把食客瓜分完毕。如果你的陈家大饭店开起来，门可罗雀，无人登门，那该怎么办？这个世界上，就是有些傻子，不认味道，就认名气，你能怎么办？”
面对冯爷的诘问，陈宝祥只是一笑：“冯爷，开饭店不是开澡堂，开澡堂只要有热水就行，开饭店却是一个内外合一、上下一心、软硬兼修、公平良心的大事。你能开一个好澡堂，未必能开一个好饭店！”
田东流拍掌：“说得好，陈老板，对你这些话深表赞同。隔行如隔山，隔行不取利。冯爷急着入股陈家大饭店，目标一定是赚快钱，投一出十，甚至更多。可你知道吗？餐饮讲究的是十年树牌、百年传名，北平那边的几家老字号，哪一家没有百年历史？”
冯爷无奈，笑着认错：“我刚刚说错话了，认识浅薄，言语放肆，见笑了。”
茶博士敲门，进来之后，看看陈宝祥：“这位是陈老板对吗？您朋友在楼下雅座，让我请您下去，有几句话想聊一聊。”
陈宝祥立刻起身，跟着茶博士出门。
昨晚梦见顾兰春，他打心眼里思念对方。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他很希望，自己一进雅座，就见到顾兰春。
雅座就在一楼的最东边，门口垂着蓝花布门帘。
陈宝祥挑门帘进去，只看见一个穿着长衫的中年人。
从身材看，此人肯定不是顾兰春易容假扮而成。
“朋友，我们并不认识，请问有什么赐教？”
男人看着陈宝祥，嘴角上扬，微微一笑：“陈老板，你真不认识我？”
陈宝祥摇摇头：“实在是陌生，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那就好，那就好——”男人放在桌下的两只手同时抬起来，两把拧着消音器的短枪，对准了陈宝祥的前胸。
“怎么？又是杀人灭口？”
陈宝祥很机敏，马上抓起桌上的盘子，挡在胸口。
男人笑起来：“盘子挡不了子弹，别费力气了。临死之前，告诉你几句话，让你死个明白——泺源公馆捞人，是一件掉脑袋的大事。凤九走了，这麻烦摊子总得有人收拾吧？杀了你，再杀了冯爷，就没人知道捞人的事，凤九就安全了。”
这是陈宝祥能够想到的结果，不然，司爷、平大娘也不会横死街头。
一切都是为了凤九，但现在凤九已经脱困，其他人应该解脱才对。
“朋友，知道这件事的人都得死？”
“没错，毒蛇啮臂，壮士断腕。要想保护凤九那样的大人物，必须得多方考虑。接触过她的人都死干净，她就平安无事了。”
“你们——”
陈宝祥气得说不出话来，他曾全力以赴营救凤九，但换来的却是这种痛心局面，让他无法甘心。
“这就是八方面军的做事手段？老百姓帮忙捞人，最后捞人的也得死？你们给的金条，根本没用完，本想退给你们，现在也免了？”
对方只回答了两个字：“特科。”
陈宝祥吃惊，他从江湖朋友那里知道，“特科”是八方面军的精锐，相当于天子麾下的“神机营”，行踪隐秘，做事犀利，专门去达成一些正常部队无法完成的艰巨任务。
“我是平民。”
“抱歉，为了凤九，顾不得那么多。”
门外，茶博士敲门，送进来一壶茶。
当茶博士退出去，反手关门的一刹那，陈宝祥猛然出手，攮子一划，裂开了对方的小臂肌肉。
嗒嗒两声，双枪落地。
陈宝祥飞起一脚，踢开短枪，攮子对准了男人的喉结。
“朋友，杀人灭口，谁都明白。现在我杀了你，是不是也算斩草除根？对了，你既然是特科的人，半路执行任务死了，也是没办法的事，对不对？”
陈宝祥本不想杀人，但对方太骄横了，亮出“特科”的身份就要执行灭口任务，到底还能不能给老济南人一点面子？
这样的“特科”人马，跟传说中的八方面军超级精英部队，差得太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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