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六章 架在火上烤
巴龙庄园，一个包间中。
一众火城大佬们聚集在这里。圆木桌上摆有从地球运过来的龙虾、澳洲石耗、金瓜荞麦煮海参等料理，食材新鲜，色香味俱全。
李牧坐在沈然旁边。他穿着白色休闲外套，外表年轻，和其他人满脸严肃不同，此时一只手搭在沈然肩膀上，笑着问，“怎么全是地球上的菜品，火星就没有特色菜吗？”
这句话让在场几人都不知道如何回。
“在前人们到达这颗星球时，这里一无所有。”
梁知博说道，“所有本就是从地球传过来的。”
李牧摇头，“两三百年的发展，你们都没倒腾出什么自己的东西，真让人失望。”
接着，他又笑着对大家说，“吃啊，先吃饱喝足再说。”
全程就只有李牧一个人大快朵颐。
其他人要么没动筷子，就算吃也是细嚼慢咽，像是小鸟胃，生怕会被撑死了。
“沈然你还戴着口罩干什么。”突然，李牧头也不抬地道，“我们和他们又不一样，他们不吃，我们多吃点。”
沈然便摘下口罩。同时让他没想到的是，李牧还主动拿了条鹅腿放进自己的盘子。
沈然一边吃着李牧拿给自己的鹅腿，一边看叶清。
对方头上还戴着那个滑稽的橡胶小丑头罩。红彤彤的大鼻子，一头微卷的假发，让这个叶氏工业的继承人像是一个笑话。
不知为何，叶清像是丢了魂儿，过去这么久了都没有动一下。
“是发动了‘识’吗？”
沈然用余光瞥自顾自吃着美食的李牧。
“为什么会这样？”同一时间，靠勉强吃东西来掩饰尴尬的在座几人，心情都是一样。
沈然感受到一道目光，看去，是一张熟悉的面孔。
郑居合。
当沈然的视线落来时，老人又低下了头，抬起筷子夹饭菜，一言不发。但举止却透着一股落寞之意。
“到底是漏了什么？”
郑居合自忖在这件事上其实并没有犯太大的错。
沈修竹早年是自己送去地球的，是组织栽培了他，如今面临变革，后者却无动于衷。
真要说起来，最让人诟病的其实是沈修竹才对。
而作为沈修竹的侄子，沈然前十几年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地下城少年，甚至连一个中考都能让他去寻求心理咨询师的安慰。
为了组织的延续，自己是和这些垄断了火城的巨型企业走到了一块。
可难道为了光明磊落，就能将这座独立了两百多年的火星城市拱手交给那些地球人？这得是多么幼稚低劣的想法？
突然，郑居合筷子一停。
他想到了答案。
郑居合抬头，眼神一下子像是衰老了几百岁。
他看着和沈然都快贴在一起称兄道弟的李牧。
“原来如此。”
“是了。哪儿有什么理念上的不同？”
“只不过是...良禽择木而栖。”
“沈修竹早就成了一个地球人，他早就搭上了这个所谓的地球联邦李家。这是他找到的新时代载着他沈家的巨船。”
郑居合想到了一种解释。
并没有愤怒，
只有无可奈何。
这种时候，还能说什么，还能做什么？
时代的浪潮裹挟而来，一切都是那么的无力。
房间内，其他几人也都内心活动丰富。
星能科技的到来，拉近了星球与星球间的距离。就如同欧洲与拉丁美洲碰撞在一块的时候，
李牧闯门而入，一手持利剑，一手持圣经，往左是血与火，往右是来自深蓝的福音。
如何选择？
......
有理想的人才会纠结。但事实上，在这个房间里的几个人，谁有？
吃了一会儿后，李牧用纸巾擦拭嘴巴，正式聊起了正事。
过程很简单。
用一句话概括就是，大家的心情从忐忑渐渐变为了惊喜。
“我家从事的是星际探索行业，嗯，大家开采矿物的可以继续开采矿物，搞制造的继续搞制造...能有什么变化呢？你们以为我家是要在火城搞一个大政府？多想了啊。”
坐在沈然的旁边，李牧慢条斯理地说道，“并且，如今这个时代，复辟帝制所需要的条件还是太苛刻了点。”
“我家只是挪挪屁股，从地球搬来火星。你们都不用专门腾出空间，因为，经济？政治？恕我直言，你们所贪婪的那些，全都是垃圾。”
“我家并不是社会中的一部分。我们不在乎。”
怕是再没有什么话能比这更加夸张了。
在座的没几个人目中异色闪烁。
一个人说他对钱不感兴趣，对权力也不感兴趣，对社会中的一切都不感兴趣，
合着你是要成仙了？
嘿！
还真猜对了。
深蓝世家的终极目标，肯定是直奔着长生、成神这一凡人所不能理解的领域而去。
几人不知道这点，但至少听得懂一点，那就是——
李家是搞星际探索的，业务这块确实和大家不冲突，甚至还会给这些火城的资本家开拓一个个新的市场。
“如果真像这个李牧说的一样，那好像问题确实不是很大，反而还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一个打扮得一丝不苟的老人凝眉思索。
“可是，联邦那边说现在要搞人体改造管制......”忽然，叶清身边一名中年女子发问。
“我家既然要搬来火星，自然是受不了联邦中的一些管教，怎么可能还让他们管？”
李牧不喜，然后直截了当地说，“这个简单，你们不是就想策划暴动的吗？闹吧。死几百、上千条人命，放点血，联邦的那些政客担心被人诟病，他们就会松口的。”
房间中，一双双眼睛唰地亮了起来。
像是黑夜里草原上的鬣狗群。
坐在李牧旁边的沈然内心一凛。
他身体动了一下，但突然，梁知博用刀叉夹了一块肉排，放在自己面前的餐盘中。
“这个好吃，你慢慢吃。”
梁知博深深地看了眼沈然。
沈然低下头，咬起了嘴唇，很难保持镇静。
“这样做，联邦真的就会退让？”
安静的房间中，那名中年女子问。
“有我家在，没人有那种魄力和能力，强行收回火星。”李牧嘲讽，“不能从政治层面上收回火星，这颗星球就永远有着不可撼动的自由二字。死上几百个人了，哪个政客又不得担心后面会不会让人诟病？”
“要是被查出来了怎么办？”郑居合突然沉声。
他还很担心，李牧要是挖个坑让自己几人跳，这可就是绝杀了。
“你们干这种事还干少了吗？”
李牧看了眼郑居合，“怎么煽动民意，怎么抗议游行...那些用来哄民众争取他们自己权利的口号，你们应该再熟悉不过了吧。”
郑居合闻言陷入了一长段的沉默。
“确实很容易就能做到。只是要在暴动中故意死上那么多人...”那名中年女子蹙眉。
李牧道，“我肯定也会在火城政府那边做安排。几百人的死亡数量还是保守估计，以你们火城人的战斗力，我都担心死太多了不好清理后续。”
那名中年女子舒展开来眉头，“那就没问题了。李少你说的没错，那些地下城人是喜欢玩非法改造，把自己折腾的人不人鬼不鬼...”
“对了，李少你应该没见过我们火城的特产吧。”
这个时候，一个衣冠楚楚的中年男人开玩笑，想缓和下氛围。
“什么特产？”
李牧还真愣了下。
“一种汽车人，到时候游行的时候肯定会有几辆，哈哈哈。”那个中年人哈哈笑了起来。
“我上个厕所。”
突然间，沈然从座位站起身。
众人略微诧异地看来。
“上厕所？”李牧不解。
“吃太多了。”沈然道。
几人看向李牧。
李牧忽的一笑，展示出了他对沈然的特殊厚爱，“去吧，早去早回。”
离开房间。
过道中，麒王和卫毅向沈然投来询问的意见。沈然摇摇头，他知道有监控，径直走向洗手间。
到了洗手间后，沈然用拳头重重砸了一下墙壁，多么想将所有情绪都给轰出去。
“这帮子畜生！他们怎么能这样！”沈然咬唇。
自己已经看见了不远的未来，火城喧沸震天，鲜艳的血会染遍一栋栋摩天大楼，男人，女人，老人，年轻人，人群高喊着口号，似乎是在为了理想而奋斗，为首者勇敢地直面一个个黑漆漆的枪口...可他们的理想到底是什么？
用尸体对垒起一堵高墙，结果就是给这群鬣狗保护住他们的地位？
沈然将头抵在墙壁上，黑发下的眸子涌起悲楚与无力。
半响后，冲马桶的声音响起。
沈然收起眼神，重新面无表情，他回到房间中。
这个时候，除了叶清以外，房间里的其他人已经是和李牧打成了一团，有说有笑，一口一个李少喊得可比自己好听多了。
只有梁知博还保持着平静的姿态，瞥了眼沈然。
沈然坐下。
李牧虽然看似是在笑，其实眼里的底色一直都是薄凉。他其实并不喜欢讨论世俗层面的事，看这些火城人就和看贱民无异，
只有看沈然才是正常的眼神，
“沈然你有心事？怎么好像有点不高兴。”
“嗯。”
沈然点头，然后低声对李牧交代，“我是在想那个晚箫的事。李少，我刚才出去逛了一圈，发现过道中都没多少人了...”
李牧眉头松开，“原来是因为这个。还有，都说了你别叫李少，你可以叫我李哥。”
“外面那些人是我解决掉的。”李牧让沈然安心，“另外，他要来就要，我随时奉陪。”
沈然闻言有些惊讶。
李牧淡淡道，“我可不是一个刚踏进深蓝中没多久的新人，你李哥我从七岁就被接种了。”
七岁？
沈然内心好似荡漾了一下。他忽然发现，自己对于深蓝世家的了解是真的太少了。
“对了，还有一件事。”
正在这时，李牧站起身，取消掉对叶清的精神力影响，后者短暂地怔了一下后清醒过来。
李牧只扫了一眼叶清，然后对众人说道，“说真的，我和你们不是一路人，我对火城接下来的事其实也不是太关心。我真正关心的只有一点，那就是——
沈然是这个世界上少数的可以作为我朋友的人。”
唰！
唰！
唰！
一双双目光霎然间落在了沈然身上。
沈然一愣，旋即内心升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他不知道李牧是装的还是怎么，
但这一刻是真的有倍受感动的心情。就和当时在狂草酒吧外被逼到绝境，林承德走出时一样。
“说句放肆点的话，我也不在意你们的感受，你们真应该庆幸，你们生在了这个时代。要是在以前，或者以后，真的，我杀你就和踩死一只蚂蚁一样，”
李牧说着，看向了叶清，“...你明不明白？”
叶清整个人都懵了。
该如何才能描述他此时的心情？
李牧又笑了下，继续道，“废话说的差不多了。总之，不管过去发生过什么，一个个敬酒吧，恩怨了明，以后大家一起同心协力建设新火城，也免得我浪费精力。”
言罢，
李牧端起一杯酒向沈然，并让沈然站起来。
在全场众人难以形容的眼神中，沈然都有点受宠若惊了，他从座位上站起来，手里端起一杯酒。
叶清犹豫再三，最终只能屈辱地拿起酒杯。包括郑居合以及另一位打扮精丽的女子等等。
唰！
可就在这时，异变陡起，房间内的灯光齐齐熄灭。所有人瞬间变色，被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所包围。
“好一个这个世界上少数可以当李家大少朋友的人...”
在恐怖蔓延的黑暗中，广播中响起一道厉鬼般的喑哑声，“不知道沈然你到底是一个什么玩意儿，本人可有资格敬你一杯酒？”
“？？！”
沈然瞬间变色。
但下一刻，他的右臂被一只强而有力的手掌抓住，左臂同样被一只宽厚的手掌抓住。
李牧和梁知博的声音不约而同响起，“别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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