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归期未有期
我炸毛了好一会,总算解释清楚我真的不是“因为唐竹兰的出现忽然意识到我对唐云忠已经情根深种不能自已”,说实话,我甚至不知道三个大男人为什么一瞬间思维就会跳到那种话本里面去。
“你们到底怎么想的啊?思维怎么老是拘泥于小情小爱的?”我恨铁不成钢地用手指敲着案几,“我这么着急肯定是大事啊!”
唐云忠挤着眉毛一脸半写着无语一半脸写着无奈,找个小马扎撇开腿坐下,撑着脑袋一声叹息:“白高兴一场……那你说那个梦是什么?你也有预知卜卦之能?”
周恪己微微咳嗽了几声,耳尖有点微红。
周恪法狐疑地看了看周恪己,又上下打量了一番表情索然无味正托着下巴发呆的唐云忠。无奈地一声叹息,坐下来看向我:“可是之前姑姑说给兄长听的那个梦?兄长和我说过一次,据说姑姑梦到了未来?”
我点点头,算作默认。
此刻我要是和他们说,我多活了十年,怕是没人信的,倒不如把往昔遭遇说成一场梦,他们愿意信便信,他们不信……我就唠叨到他们信为止。
“那姑姑就说说那个梦吧?”
我吸了一口气,将我那曾经十年的经历缓缓道来:“这是我刚刚通过女官考核的时候做的一个梦,仿佛是真实发生过一般,那是场历时十年的黄粱一梦,梦是从六殿下您来找我给恪己大人看病,我没有应允,是女官薛画梅去的温贤阁。从此后,一切都与现在不一样了。”
“腊月未过,恪己大人病逝于温贤阁,复过了几年,我勤勤恳恳在六监干活儿,我竭力讨好明昭太子,我努力为自己的仕途而日复一日劳作。后来,六殿下您被明昭太子举荐,封为广王,去了南面。我又努力了好几年,终于坐上了六监掌事的位置。圣上崩逝,明昭太子继位,薛画梅和唐家姐妹被纳入后宫,唐金玉为后,唐竹兰与薛画梅为妃。就在继位第二年,六殿下您起兵杀回都城……而我,被您以‘谋害前朝温贤太子’的罪名斩首于正玄门前。”
“如此,一场大梦,恍如隔世。等到再醒来的时候,窗外还是白天,黄叶未曾落尽。”
我说完,轻轻叹了一口气,看向面前三人,又略有些局促地补充:“虽是一场梦,却助我许多,倘若没有这场梦,我是不会来温贤阁做事的,所以我总觉得这场梦或许是天可怜我。眼下情势危急,故告知三位大人。”
周恪己微微点头,朝我柔和地笑笑:“哪里是天可怜姑姑,分明是天可怜在下。”
周恪法没有被打乱节奏,直接接过我的话:“照姑姑这么说,是有危急之处才会告知,这段梦境里何处有危急之处?”
唐云忠也连忙点头:“是啊,说来说去怎么没我什么事情啊?”
“哎。”本来我还有点恍如隔世,被这么一打岔情绪也没了,托着下巴无奈地看向唐云忠,“就是因为没出现小将军您,才奇怪啊!”
“哦?”
“上一世明昭太子登基后,册封唐竹兰和薛画梅为妃,将她们居住的宫殿改名为‘紫云’与‘白雀’,手持双白雀,头戴紫云冠,这二女若依照常理推断,应当是做了同样的事情。薛画梅是我同僚,依照我猜测她应当是在温贤阁做事的时候帮着三殿下出了力的。但是唐竹兰我却一直百思不得其解,尤其我在梦中一直生活在宫中,对于唐家一无所知。如果我的梦确实是有些预兆在其中的,那么唐竹兰到底为太子做了什么,才能被册封为妃,入住紫云宫?”
唐云忠微微一愣,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你说,周恪礼登基后恪法造反了?”
我点点头。
“我一直未曾出现?”
唐云忠直起腰,在原地囫囵转了几圈:“……他娘的,三皇子一直以来亲近的就是唐家尚在京中这些废物,边关哪个服他的?若他想登基,我不可能坐视不理,这梦里没有我,就只有一个解释,就是我已经……”
周恪己皱着眉抬手把唐云忠最后一个字堵了回去:“云忠莫言,先议事。”
他一番碎碎叨叨,转头走到周恪己身边:“恪己大哥,虽然许姑姑说这是一场梦,但是内容合情合理啊!我只想着他们或是要巴结我,却未曾想到这一层。我看他们根本不是要巴结我叫我回本家,这分明就是要害我!”
周恪法在旁思忖片刻:“或两者皆是。先拉拢,待拉拢不成便要加害。”
“确如恪法所言。”周恪己点点头,“安国将军一脉在京城已立三十年,借父之名拉拢各方。时至今日,唐揆荣虽未在边关建树一功,其势力却在京中盘根错节,其深厚莫说云忠,就是老国公可能也为能见其全貌。云忠,你常年驻守边关,不知朝堂凶险,凡事要多加小心。如今看来,最好的办法莫过于暂时远离唐家,绝不可冒进。”
唐云忠点点头,却忽然叹息一声:“只是,成亲一事我怕爷爷不知深浅掺和其中,爷爷性情刚直笃定,若他认准了一件事,旁人劝阻只怕不易。大哥可有办法?”
周恪己想了想,示意唐云忠靠近一些,唐云忠附耳过去,只听两人窸窸窣窣了好一阵,忽然唐云忠瞪大眼睛看向周恪己,紧接着两个人不知道干嘛就笑了起来,还不是那种特别爽朗的笑,甚至略带点不怀好意的味道。
“行,这话好!我就听大哥的。”唐云忠嘿嘿一笑,在周恪己背上拍了一下。
周恪己笑着点点头:“云忠只记着一条,老国公心中总归是唐家军重于唐家。若他老人家有意撮合云忠与堂妹,那便是觉得云忠与堂妹成亲,既能本家和睦也能边关安宁。老国公想要的是两全其美,而非舍大义而利小家。这一点牢记心中,其余的见机行事便可。”
唐云忠抱拳拱手,响亮地答应了一声:“是。”
周恪法给自己斟了一杯酒:“云忠走后,大哥这边危险只怕更多……眼下最要紧的是先出了这温贤阁,否则待在这里,仿佛活靶子似的。”
“眼下天时不在我,还需屈身守分。”周恪己安慰了一番周恪法,“六弟也无需每日都将心思放在我这里,可多和廖太师走动,师父算无遗策,自会明白我的意思。届时师父或可能带着六弟多与朝中官员聚会攀谈,六弟亦无需推辞,可多多拉拢官员。”
“皇兄……”
“眼下三弟将心思全部放在如何对付我身上,一叶障目,未有全局之远见。六弟可趁此机会多多拉拢人心,我知六弟从前未曾有过这般机会,一直势单力薄。眼下正是六弟发展自身的好机会,不可错过啊!”
“这……”周恪法微微皱眉,“皇兄厚意臣弟心领,但是此举仿佛将皇兄当作挡箭牌一般,臣弟实在难以做出这样的事情。”
“并非弟将兄当作挡箭牌,无论如何三弟都对我们忌惮有加,此状非六弟能解,与其白白蹉跎时光,不如把握时机。你我兄弟一心,无需分割彼此,此番机遇弟绝不可不用,否则反而才是真的辜负了为兄。”
周恪法沉默良久,方才微微叹了一口气:“就依皇兄所言吧……”
我听着门外有动静,小跑过去,就看到游莲手腕上勾着一个包袱,怀里抱着一个酒坛子,表情又有几分兴奋又有几分不安:“阿梨,我来啦!”
我左右看看没有,抱过她手上的酒坛子:“快进来,别叫别人看见了——恪己大人,游姑姑把酒送来了,咱们可以为唐将军请酒送别了。”
周恪法有点局促地拍了拍自己的衣服,唐云忠倒是个顽皮的,偷偷把周恪法的冠帽勾了一下,一边看他着急整理碎发一边在旁边坏笑。
周恪己无奈地看看两人,微微摇摇头,复看向游莲,微微拱手:“原想着在这温贤阁中怕是没办法为云忠请酒送别,多少有些遗憾,昨日听闻游姑姑愿意为我等送来好酒,着实欣喜。此番,多谢游莲姑姑。”
游莲还是第一次和周恪己说话,局促地站在原地愣了好一会,才慌慌张张摆摆手:“不要紧的!一坛酒而已,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周恪己颇有些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在背后匆忙整理冠帽的周恪法,憋了半天还是没忍住笑了起来,转头嘱咐我:“许姑姑,帮忙在那边加个椅子,游姑姑也坐下与我们喝一杯吧。”
我看向周恪己目光所指的方向,恰好是周恪法旁边,不由得笑了起来:“如此,我先去找个凳子——阿莲,你帮忙去把柳枝准备好,还有酒盏。就在桌子那边。”
游莲听了我的话,把包袱放下来,扭头去找柳枝,和六皇子错身的时候两个人下意识瞥了一眼彼此,又急匆匆移开目光,倒是看得旁边的唐云忠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他没笑倒还好,一笑游莲脸愈发红,气得周恪法拿着柳枝追在后面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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