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4 冻云
雪连在战报中惊醒，内忧外患，万人大军火速列队，跑动时震得长街微微颤抖。
护送阿壶等人的昀州卫兵让他们先停下来，她和三名影卫就好像急流中一簇孤零零的小石头，相依相偎地立在兵荒马乱之中。路的尽头城门大开，梅定生领兵，战马长嘶，浩浩荡荡地冲了出去。
“姑娘，”老二悄声说：“别担心。”
阿壶能不担心吗？鱼跃坡遇袭，乌唳可千万别出岔子。
不久后震动平息，卫兵请他们上指挥楼，留在最安全的议事节堂内，重重护卫把守着。阿壶深深地喘几口气，告诉自己，不要乱。
梅定生出兵，说明前线交火了，不出意外的话白皓修在浏城也会收到通知，那他不会把人证带回来了，应该会先来一趟，把熊茹放下，然后转去支援鱼跃坡，让元麓山安全返回。
——希望不要再有意外。
阿壶的十指不安地搅在一起。
……
黑腔开在城楼下，还是原来布置逆向遮魂膜的位置，弱不禁风的韩霄凛又趴了一回，熊茹则完全适应了，回头凝视着昀州大军开拔后的烟尘滚滚。
“发兵了。”熊茹说道：“是去支援元将军的。”
白皓修还没说什么，突然听见石破天惊的一声巨响！传自指挥城楼。
“……”熊茹抬头便见几个守卫的尸体飞了下来，冲击波爆破，城毁楼榻，滚滚烟尘将半个城楼吞没进去。紧跟着一道人影冲天而去，带起的烟尘连成一条细线指明了方向，直指城外向北。
白皓修的大脑嗡得一声，虽看不清楚，但那灵压——是蒂依然！
三号无面者一路开着万魂场，勾魂夺魄地组成看不见的大幕将追兵阻隔，又势不可挡地钻破了结界。
“皓修！！”女人凄厉的喊声撕破了夜空。
白皓修扔下所有人追上去，化为向北辐散的一阵飓风。
熊茹的头发被拉得笔直往前，韩霄凛更是直接被掀飞出去了。
这时花淼冲过来，一见城楼炸毁，吓得两腿一软，差点就这么坐下去。
“那是怎么回事？”熊茹拎起他，厉声问道。
花淼盯着烟尘弥漫的黑天，叫道：“是，是刺客还有同伙！他们把姑娘带走了！”说着挣开熊茹，接着朝城楼冲。
四下里乱成一团，熊茹摸不着头脑地问：“姑娘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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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是要活的——白皓修知道蒂依然给阿壶布置反膜的时间差自己最后的机会。他的速度提到极致，激出重重音爆，视界的边界扭曲起来，风压逼得人无法呼吸。
蒂依然手上的引水决还没成型，心里嘀咕：操，抢了你老婆，至于这么生气？
上次被冰天百花葬打出阴影了，蒂依然有点怵，带着一个人的速度也快不过白皓修，于是直接把阿壶往地上一砸！
白皓修愣住，闪电般拉过一条折线，赶在阿壶摔死之前将她抱住救起。蒂依然趁机打开黑腔逃之夭夭，不和他碰。
“阿壶！”白皓修看她昏迷，点过她五处大穴，灵力一催，有些暴力地把人弄醒过来。
阿壶难受地呻yin一阵，呛咳着说：“我，我没看清……”
白皓修问：“什么？”
阿壶气喘吁吁，懊恼极了，“我不知道是谁，谁把三号召来的！”
白皓修慰道：“没事，已经跑了。”
阿壶连忙抓着他问：“你没把那些证人带回来吧？雪王出现了！”
“……”白皓修冷冷地说：“没有。”他借着起身的动作快速平复心跳，抓紧时间问：“你说一下情况。”
阿壶便将冷巡如何潜入，如何被她及影卫拿下的过程一一细说。
白皓修心想该死的，以咒骂的语气道：“这部分荆州人可没说。”
阿壶愤慨难当：“那当然！今晚负责城防的是车珺，但梅定生、熊茹，甚至柳州人，谁都不能洗脱嫌疑！唯一可能的突破口就是雪王，你要让他招供！”
白皓修拳头发紧，平缓而压抑地说：“我该去鱼跃坡了。”触发了护腕装置，武装反膜。
阿壶忙道：“我也去，既然他们真的有奸细，乌唳再被点爆就完了！”
白皓修心中生出一阵激慨，便将阿壶也罩上，“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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陵城领兵的是扈春城，八千骑兵对元麓山的部队围追堵截，人数劣势摆在那，想集中突围还有点难。
扈春城的人从各个方向发起冲锋，要将元麓山的阵势切割开来，分而杀之。不过元麓山的命令传达非常高效，内部以小组为单位连接紧密，组长至少是个副将，执行能力一流，以一当十。
晁都的阵型就像一个软体动物，刺不破的外皮一刻不停地流动着，内部的灵压和力量也被元麓山调动着，直接涌向敌人进攻的位置。因势导力，韧而不摧，总能卸掉陵城骑兵的冲击，凭扈春城如何进攻，愣是没能把他们切开。
扈春城知道再拖下去雪连的援军就要来了，喝道：“拜森！”
无面者应声而出，猩红翻滚的光球在他额前凝聚，仿佛万军之中升起的一颗死亡之星。
“遮魂阵！截住！”元麓山大喝，前方战士结阵的速度却没能跟上——拜森发动的是噬线！激光的速度快得不留任何余地，杀人也是无声无息，真就如一道闪电擦过！其路径上的将士们身上纷纷起火，被自己的灵魂烧成飞灰。
扈春城扬刀遥指，“给我对面那个副都的脑袋！”
拜森破空而去，一瞬间听到己方军阵内下令撤开距离，意图再明显不过了，他须得请元麓山的人吃一次大范围噬宴！但别看拜森气势汹汹，其实心里很犹豫的，因为线人的消息表示白皓修把崩玉给了元麓山，一会儿自己陷入僵直中招了怎么办？
拜森这人太利己主义，因此战场上的运气总是不太好——
正前方“噗”得喷出大团黑雾，竟是一个黑腔拦路张开！拜森速度太快，来不及刹车，将里面的虚兽冲得当场爆碎，栽了进去。紧接着黑腔一收，他直接回虚圈了！
扈春城：“……”
他愣愣地望着那边凭空张开一张深渊般的大口，将拜森吃了进去。而元麓山等晁都军望向敌后的高空，振奋不已地呐喊起来！
狂风骤起。
扈春城的头顶一片严寒，仿佛凛冬将至，全场万余人齐刷刷地抬头仰望，见白皓修御风凝立于浓云之下，凛凛神威，渊渟岳峙！他的出现犹如定海神针，仿佛瞬间就能扭转战局！
恍惚之际，扈春城觉得那铺天盖地的存在感就和潇康在虚圈时一样，动可撼山岳，静可镇鬼神！又听一阵诡异的声响，好似汪洋上冻！冰寒、坚硬、噼里啪啦的声音无尽延伸出去。
头顶的天空被压缩了，乌云不再如烟雾那般，而是凝结出尖锐嶙峋的表面和固体质感，随着白皓修的灵压卷过，冰系顶阶的冻结领域传遍苍穹——
云层冻结！
白皓修抬手往下一按，冻云如冰川倒灌，浩瀚无尽，真像天塌了一般砸向大地。轰声连绵，地裂天崩，砸得扈春城的包围圈彻底乱套。灵武者们尚能飞行自保，但一般兵士和战马几弹指间血肉横飞！
晁都军也不敢乱冲，纷纷缩紧阵型免得被误伤，因为白皓修似乎并没有打出缺口让他们突围，他是打算凭一己之力将这八千人马全歼！晁都军只道此战反败为胜，发出山呼海啸的吼声。
扈春城等灵武者抵挡不住，纷纷运风而起，用传音术浩然喊道：“白皓修！你和叛徒乌唳，不会见到明天的日出！”
白皓修知道这是造势的把戏，理都不理。
但混在军中的乌唳听到了，这时他看得见白皓修，白皓修却找不出他。乌唳这一晚扮演小兵还是很成功的，见白皓修来，他感到一阵安心，可听到扈春城这么说，他心里又有点茫然。
元麓山没再突围，因为他知道援军很快就会赶到了。而且白皓修都来了，还怕什么？他下令能飞的弃马升空，数百人如天兵天将那般聚在白皓修身后。
乌唳突然有点迷糊，他不知道自己的“人设”到底会不会飞，阿壶没交代，于是仍藏在地面部队之中，仰望着。
元麓山把崩玉给了白皓修，提防无面者卷土重来。而在他们对面，扈春城领着两倍多的敌人严阵以待。
元麓山扬刀下令：
“杀！”
呼得一声，悍不畏死的战士们从身边冲出，狂风吹得白皓修头发衣摆朝前边乱飞。扈春城的人同时也动，仗着人数优势与他们轰然对撞，斗成一团，热血喷洒。
白皓修发现他有点喜欢这样的场面了……也许厮杀就是这般野蛮癫狂，让人沉迷，宁愿生命就在只在这样的瞬间绽放。
他起手凝出冰刃，没带霜星，因为去浏城洽谈还佩戴武器不妥当，但霜星只是位阶的象征而已，他哪怕手无寸铁，仍然是横扫千军的绝锋！
白皓修闪身插入战圈，挥手间收割人命，是来无影去无踪的死神！陵城军应接不暇，他就跟切豆腐一样来回穿梭，无有可挡！冰刃卷起的寒风渗透了整片空域，无孔不入地包裹着陵城军，好像凛冬死神投下的巨大阴影！全将他们纳入进去了。
死了三分之一的人后，扈春城心想还没好吗？忍不住朝地面部队张望。
他们已经从一开始的混乱中恢复过来，开始聚集，但冻云天降抹掉了超过半数的兵士，只剩三千左右。
这时军中腾起大片黑雾——是黑腔！拜森被召回来了！
白皓修立刻脱离战圈，直冲无面者而去。
起手就是杀招！他要杀了拜森，毫无花巧，不留余地，只需一击。
——劈天刃。
原本没有曲魂的加持，这一招是使不出来的，但神照经能让白皓修随时随地汲取天地灵能，再经龙骨的内置矩阵，转化为无穷无尽的灵子奔流，如浩瀚江河，用之不竭！
冰刃卷动白丝，通天贯地的刀影释放白色流光，如火炬一般将平原点得透亮。
这是劈天刃第三次出鞘，第一次斩开西境的大海，第二次湮灭狼柯的噬宴，第三次，皖州平原被白皓修一刀切开！露出大陆骨架和岩浆，世界被刀光剑影吞没，元素冻结的能量将一切物质碾为齑粉。
万籁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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