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8 “重逢”

　　轰！！

山崩地裂的震动，整栋城楼被撕得粉碎，残块掀飞上天。荒土烟尘如膨大的山峰，迅速将内外的将士吞了进去。混战中，两道劲风冲入云霄，拉出的风压也收束成线状，一个弹指过后，才有凛冽罡猛的旋风席卷开来，荡平战场上的烟尘。

战士们突然视野清明，和周围的人相互望望，听到天上轰隆隆的撞击声，密集而巨大，如阵阵爆雷。

狂风大作！

仅两个人的战斗，便在平原上掀起了沙暴。熊茹胸中热血激荡，但她没忘记任务，率领渝州将士从西城门杀了进去。

风暴越来越大，伴着落雷，柳州人身边的灌木都被拔起来了。花淼时刻准备着操控崩玉的术法，岳修兵的眼睛眯成两条缝，视线追逐着那两道缠斗中的身影，只觉得那就是天上一串噼里啪啦的惊雷闪电，根本看不清人在哪儿。

白皓修很熟悉蒂依然的招术，几十个回合没有让他感到意外的，就是她现在的气势，狂暴、刚猛、大开大阖，强横霸道！冰风和气爆在周身乱炸，仿佛是她最原始、最本能的状态，在“这一世”被董卿蓝唤醒了！

霜星刀切开气浪，如裂帛，露出蒂依然长发飞扬，狷狂邪魅的灵压摇曳而起，淬了尸毒的水弹如雨爆射。

白皓修一记断空墙挡了下来。鬼道融合冻结领域，使得尸液沾上就迅速结冰，正准备打回去，但下一刻就像一道黑色的城墙被蒂依然轰然撞碎！

那一刻定格的画面中，她好像那地狱里讨债的女魔头！也不知“这一世”吃了多少人，温柔、情意，全没了，反而是她骨子里的那股张狂被全面激发，变成真正的战争兵器，穷追猛打，再度与白皓修近战。霜星刀与白骨剑相撞，激出火焰般的死魂黑雾，视野扭曲，蒂依然的轮廓就要燃烧起来。

——幻象。

白皓修一凛。

——不对，这是万魂场·微距魂引！

他的动作立时受阻，这无解的招术在近战中是致命的！白皓修眉心蓝光一闪，竟主动射出灵络！接驳蒂依然的大脑，拉她进入幻术战场。

“……”蒂依然皱眉，心想不是说幻术是短板么？他怎么敢？

于是微距魂引被打断，两个人的攻击节奏都被迫放慢了，蒂依然没能绝杀，只得在在精神领域展开较量。

她凭借超强的算力一弹指间反客为主！把这空间都变成她自己的。白皓修“看见”的蓝色冰海变成深红色的泥潭，一片混沌。

蒂依然的灵络如金光爆射，具象化，缠住了白皓修，让他淹没在深渊中。幻境从极冷变成了极阴，不断侵蚀对手的神魂。而这里的镇压都是为了拖慢对方在现实中的动作，争取一击必杀！

所以白皓修半点不能慢，必须马上变招。他眼看拼不过幻术，眉心那点蓝光蜿蜒，刻画出完整的神照图腾！蒂依然再一拽就如同撼山，居然拉不动！

——嘿？

她觉得好奇怪，只见白皓修的灵络韧无可撼地射出来，与她紧紧缠绕，反而将她也拉下泥潭中。

现实里的表现，就是那阵持续爆响的雷声戛然而止了，天上两道人影隔空对立，而且似乎控风不稳，都是摇摇欲坠。

岳修兵眼睛一亮，“崩玉！”

花淼立刻把崩玉射了出去。

蒂依然这才明白为什么白皓修敢打幻术战！怒不可遏地一挣，超级大脑先把这里的时间流速无限放慢，然后泥潭变中卷过蛮横的暗流，猝不及防地把白皓修扯开，不过灵络还是没散，两个人像连在一起的链球，都卷了进去。

紧接着就是适应性比拼了，蒂依然还是更胜一筹，白皓修的灵络很快地松懈掉。她趁隙把白骨剑具象化，劈开那些碍事的灵络，控制暗涌把她往白皓修那边推，剑指咽喉！

白皓修费劲反抗，而这暗涌来得太快，灵术规则也是乱的，一时不知如何脱身，被蒂依然唰唰唰砍了三剑。他在幻术中受伤，现实里蒂依然所受的制约就更小，本该去躲崩玉，但那太被动了，花淼肯定控制崩玉追她，不如先杀白皓修，直接解开幻术！

于是现实中，蒂依然手臂暴涨，一剑刺向他脖颈，寒光封喉。

白皓修心想这崩玉够“慢”的！

幻境里，他徒手按下蒂依然的剑锋，任它穿胸而过，紧接着死死攥住蒂依然的手臂，神照图腾从脸上蔓延到脖子和前胸，一股排山倒海的领域征服之力化为狂风！破开暗涌，侵蚀这一方空间——

他可以重新制定规则，让时间加速。

白皓修其实笃定崩玉会先一步碰到蒂依然，在她的剑触碰自己的脖子之前。因为现在他有神照之力护体，即便颈动脉断了，立刻接上就是！

但蒂依然碰到崩玉……她会死。

一念之间，白皓修全身发紧，觉得这一场全力以赴的幻术战毫无意义。

他居然真的下不了手。

白皓修撤回所有的灵络，把幻术解开了。

————————————

“！”

蒂依然猛地睁眼，只见白皓修近在咫尺，瞳孔里映出她的剑锋上的光——离他颈动脉只差一厘！

不过崩玉也在眼前。

那流光贴上蒂依然的眼角，如日轮倾轧，钻进瞳孔！霎时间危险感如万千芒刺在她眼底爆发，攫住她脊髓神经。

蒂依然完全是下意识动作，突兀地仿佛有什么外来意志，按着她的脑袋一躲——

嗖！

崩玉擦着她头皮飞过。

蒂依然刺剑的速度瞬间变慢，白皓修正好后撤，堪堪保住了自己的脖子，同时翻腕一刀劈向她手腕！快得无与伦比。

霜星的刀锋上凝聚了极致低温，能斩开无面者的绝强防御！蒂依然正值劫后余生，被崩玉吓得手脚酸麻之际，这一刀结结实实地挨上了，当场将她右手砍了下来！

“啊！”她惊呼，仓皇后撤。

时间又流转起来，白皓修的心跳震得自己胸口发痛，大喘了一口气。

蒂依然拉开了距离，手腕上的断口寒毒侵骨，竟无法再生！她惊怒交加地望着白皓修，清咤一声，左手持刀直扑而下。

白皓修见她眼中充满了愤怒，不禁失神，物是人非……

突然，崩玉又至！

蒂依然懊恼不已，被逼得一个折返，闪电般绕过那道死亡流光，但仍攻向白皓修。不过这一次白皓修怕了微距魂引，不再打近身战了。两人对轰法术，你追我赶，而花淼驱使崩玉不断干扰蒂依然。

——好烦！

她心态有点稳不住了，为什么对面的友军这么靠谱？而自己这边……

蒂依然胡思乱想，被白皓修的冰龙咬住，往柳州包围圈那边退！

花淼觉察她意图，感觉要出范围了，立刻控制崩玉直线飞出，要送到白皓修手里去。

岳修兵打出信号弹，叫平原上千人待命的柳州军结遮魂阵！一道道明黄色的光焰遥相呼应，接二连三地升了起来，竟围成一个圆！直径十里，大得离谱。

蒂依然的水龙卷绞杀冰龙，心知他们要形成包围，恨不得给自己的友军大吼一声，赶紧动手啊！

这时白皓修猛地一个缩地法，弹指间欺近，一刀砍中她肩颈。再接一个缩地法撤走。

“……”蒂依然震惊地捂着肩膀上的黑色裂缝，心里骂娘，这真的是老相好吗？幸好没听董先生的用美人计！

而白皓修这一退，退到崩玉飞来的方向，伸手一招，将它收入掌中。

蒂依然心说拜森这废物……

这下岳修兵他们要撤了，却没发现，林子上空悄然升起了一片“瘴气”，但却没有瘴气那种阴冷的感觉，就是一张没有气味、灵压的黑色大幕，铺天盖地笼罩下来。

近距离时，森冷腐朽之气才贴在了柳州军的皮肤之上。

原来那雾是以黑色的细小颗粒组成的，每一颗都带有“时间风化”属性。它随风吹过，树叶便发黄干枯，直接碎了！

好快，那片树林就像在时间中风化消失，哗啦啦地化为齑粉。

“？”白皓修震惊，哪里来的敌人？

之前为方便他战斗，岳修兵等人的位置其实在包围圈里面，这下如果不能及时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白皓修立刻想要过去解围，但蒂依然一发噬线咬向他背后，他只得紧急避开。

柳州军开始骚动，岳修兵下令十人一组分散撤离。可空气中那些黑色颗粒的移动速度是相当快的，并且大部分其实肉眼不可见！转眼，这片黑雾摧枯拉朽地“吃掉”了树林，把他们的位置暴露出来。

“升空！走！”岳修兵冒险下令，柳州军纷纷撑起断结盾起飞。但岂料断结盾也弹不开那些细小颗粒！反而像老化的布料一样发软变皱，居中破开一个大洞。

黑雾倾泻而下，不知触及了多少灵武者，吃掉他们的皮肉、骨血，像死神吐的一口气一样，将他们的身体凭空抹消！

惨叫和惊呼声，吓得岳修兵魂不附体，命令周围的人聚拢过来保护他。这时终于有感知者锁定了敌人的位置，朝那个方向打了一发信号弹，并且颜色是苍灰色的——

无面者！

——居然还有。

对应涅狄的情报，白皓修想，这个应该是二号无面者，死神拜森！

花淼慌了，突然不知该不该撤，这一个无面者白皓修能对付，两个呢？他们的目标不会是先杀白皓修再夺崩玉吧？

岳修兵却不管那么多，一手提着花淼，再发命令，全速撤离！

负责结界的柳州军就没有迟疑了，激发随身装置，遮魂膜的碎片喷射而出！随着外道众念诵言灵，那些碎片延展、交联，最终要撑出一个巨大的圆柱形空间，延伸的高度直入云霄。

紧跟着，柳州军又往节点上砸了一个个空间构术的法器。渊隙之网紧贴遮魂膜内部，就像流水表面的磁质，自发而均匀地沾满了整个包围圈，给遮魂膜镀上了一层黑砂。

岳修兵等人被拜森的死亡吐息撵着，又与结界竞速，眼看就要跑出去。拜森在树林里，七发噬线连扫！直接洞穿了柳州军的几重防御，躲闪不及的一碰就是死！

花淼和岳修兵都被暴露出来，只见一线红光咬住了他们的眼睛。

白皓修千钧一发地赶到，左手一招空间折叠，拧弯了那道噬线，相隔千丈，精准无比！右手的刀锋自下而上劈过，一条冰龙悍然冲了出去！瞄准的是那苍灰色信号弹升起之处。

蒂依然见他背后空门大露，打出一招覆盖范围极大的水龙卷。白皓修不闪不避，身边黑气缭绕，电光蹿灭，竟是招满了空间乱流护体！水龙卷一触即碎，被空间裂缝分解吞噬了，又从乱七八糟的方向喷回来，噗噗乱炸。

蒂依然更是吃惊，还能这样？

这时拜森出招，用一大片蓬勃而起的黑雾挡住了冰龙。它便极速缩水，只有术中魂的内核仍被保护着，最后被剥成了一杆冰锥！可仍然咬死了对手，速度快到击出音爆。

拜森心想这么难缠？只好从树林里纵身跃起，一刀劈开那冰锥，却不料那里面压缩了一座冰山的量！这一触，巨量的冰瞬间释放，原位炸出五丈高的尖刺嶙峋！拜森被压了一个措手不及，居然被疯涨的冰棱吃了进去！

蒂依然：“……”

白皓修旋身挥刀，又一条冰龙咆哮着向她扑来，将她逼退。

这时遮魂阵各小组的布置进入尾声了，岳修兵和花淼在结界合拢的一瞬间冲了出去！不过这百人部队里有一半都被拜森乱杀，更有十几人慢了一步，被留在了结界内，全情戒备，抵挡接下来两大无面者和白皓修巨斗的冲击！

轰得一声巨响，树林那边的冰山炸毁，拜森纵身上天，追到蒂依然那里去，死神吐息的黑影缠上那条冰龙，以同样的方式将之消耗，最后被蒂依然一刀两断，同样在天上炸出一座冰山，悍然坠下。

白皓修见结界合拢就没再追击了，调整呼吸，抬头凝视那两道逆光的黑色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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