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氏之梦回前世
一年难得回京一次的程思则和夫人宁氏,在松竹枫柏四个儿子和风云雷电四个大孙子的再三恳求下,回到了京城的勇义亲王府。
再过几日就是程思则的五十大寿,四个儿子诚心为父亲做寿,程思则和宁氏自然乐得配合。
许是在白山住惯了,猛然回到王府,宁氏反倒因为不习惯而失眠了。
听着丈夫的呼噜声,宁氏少有的辗转反侧无法入睡。
被妻子频繁的翻身吵醒的程思则,伸手将妻子揽入怀中,迷迷糊糊地问了起来……
“阿娴,你睡不着么?”
“不想回到家里还认床了……”
宁氏自嘲地笑了回应了一声。
程思则低笑着半坐起来,搂着妻子,像哄小孩子似的轻轻拍了起来。
在丈夫的哄睡下,宁氏的眼皮子越来越沉,越来越沉……
听到妻子的呼吸变得舒缓绵长,程思则知道她睡着了,身子往下一滑,与妻子头挨头的一起睡了……
睡着的宁氏,身子变得很轻很轻,渐渐飘了起来,飘入一个被浓雾笼罩的幻境之中。
“小白……小白你怎么还在狼山?爷爷呢,你狼阿爹狼阿娘呢?”
宁氏分明看到下方正是狼山的山脚下,那个身穿翠绿衣衫,和一匹银狼打闹嬉戏的,就是她的小白。
宁氏着急的叫了起来,可她的声音却被什么屏蔽了,根本传不出去。
宁氏急得不行,突然,她看到北方卷起了漫天的灰尘,从那灰尘中,冲出了一队精骑。
“子修,子修……”
看到为首的骑马之人,宁氏又大叫起来。只是她的声音依然传不出去。
再回头看小白和银狼,她们全都不见了。
“端阳,就是这里么?”
宁氏听到她的丈夫沉声喝问,而端阳则连连点头应是。
“全军下马,不得伤害此山中任何生灵,找,仔细找!找一个六岁左右的小姑娘……”
宁氏听到丈夫的声音明显发颤,好似在害怕什么。
“伯伯,你们是要找我么?”
亲兵们还没有散开,宁氏看到小白就主动跳了出来,她的身形飘动如精灵一般轻盈。
“夫人……”
这一声是端阳叫出来的,紧接着,又有几名亲兵也叫了起来。
“你……小姑娘,你几岁了?”
宁氏看到,猛然转身,不错眼珠子的盯着小白的程思则激动的双手都颤抖起来。
“我叫姜小白,伯伯,你是谁啊,你看我的眼神好奇怪,你认识我么?”
“我……我应该是你亲阿爹……”
“子修你就是小白的亲阿爹啊,你怎么糊涂了,连闺女都不认得了?”
宁氏急得在空中直叫,声音却依旧无法传出来。
宁氏看到,明显苍老许多的舅爷姜诚被一匹银狼拽了过来,那匹狼不就是小五么?它还是那么的淘气!
不过……小五看上去怎么少了些灵气?
阿姐和姐夫呢,它们从来不会离开小白的呀?
还有松儿竹儿枫儿他们,他们也不会让妹妹落单的……
难道?
宁氏心里咯噔一下,她仿佛有些明白了,这会儿不是她那一世,而是……小白的前生!
想到这里,宁氏的心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的攥了起来……
宁氏看到,丈夫与舅爷相认,与小白相认,他也见到了小白的狼阿爹狼阿娘。
可是狼姐和姐夫怎么也和小五一样,并没有她最熟悉的灵气,看上去显得那么普通……
宁氏看到,丈夫认下小白之后,并没有在狼山多做停留,就匆匆赶回了京城。
京城之中的程府,仍然挂着镇北侯府的牌匾,府里往来的下人她都不怎么眼熟……
当宁氏看到栖梧园中躺在病床之上,已经病入膏肓的自己,就越发确定这是前世之事了。
宁氏看到自己因为看见女儿喜泪奔涌,她看到自己只叫了一声“馨儿……”甚至连摸摸女儿的小脸,抱一抱她都没能做到就一命归西了……
宁氏看到,女儿眼中没有泪,满眼只是惊恐,全然没有了在狼山时的欢快幸福……
宁氏看到,她心爱的丈夫瞬间白头,悲痛让他甚至无法支撑他的身体……
宁氏看到,三个儿子哭得肝肠寸断……
宁氏看到,没有人去安慰刚刚进入这个家门,惶恐不已的小白……
宁氏还看到,威风不可一世的继婆婆李氏,和她手里牵着的那个假货!
宁氏看到,自己的后事还没有办完,丈夫就不得不赶回永宁,因为鞑子兵又进犯了……
看到三个儿子沉浸在痛苦之中,没有人去照看小白,宁氏心里着急的不行,可她只能旁观,什么都做不了。
好在二儿子还是靠得住的,他最先将自己从悲痛中叫醒,承担起照顾亲妹妹的责任。
大儿子和三儿子也相继清醒过来,他们兄弟三人,护着亲妹妹,在那个满府都是李氏之人的镇北侯府中,艰难的活着……
“皇上皇后呢,他们不可能不护着小白的,小白可是太子妃……”
宁氏心念一起,就不由自主的飘向了皇宫。
皇宫之中,皇帝已经卧病在床了,皇后……
宁氏找遍了后宫,都没有找到皇后,只在坤仪宫后殿,找到了一口棺材,棺材前的灵位上,赫然有“大行皇后张氏”的字样。
棺材前,跪着的那个少年,他是瀚儿?
瀚儿怎么会如此消瘦憔悴,病骨支离?
“母后,您放心,儿子一定会替您照顾宁姨的亲生女儿……”
宁氏听到太子虚弱而坚定的声音,眼泪刷地涌了出来。
这孩子自己都病成这样了,还记挂着照顾小白……
宁氏看到,太子传诏镇北侯府,命松竹枫三兄弟带着亲妹妹程谨馨进宫,他想用自己的太子身份,将这四个孩子接到东宫,免受李氏的毒害。
可是……
宁氏看到,小太监在太子的药里下毒,太子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不到一年就离世了……
宁氏看到,宁康帝被迫立大皇子为太子,之后便得了“怪病”,说不出话写不出字,成了个只会喘气的活死人……
宁氏看到,自己那一身傲身的大儿子被人陷害,双腿被碾的粉碎,成才华举世无双的二儿子,却被妓子用最卑鄙无耻的手段毁了名声,三儿子被人下了药,诱惑他投河而亡……
回到家不到一年,小白经历了丧母丧兄,大哥伤残,二哥受辱,她不愿再留下来,就偷偷跑出京城,想回到她狼阿爹狼阿娘的身边,可狼山却已经被烧成寸草不生的荒山,山中的一切生灵,就连一棵小草都没能活下来……
得到噩耗的程思则,从永宁赶回京城,在狼山脚下遇到了哭得昏死过去的女儿,他只能将女儿再次带回京城。
程思则刚到府门口,就遇到了前来传旨的太监,太监上前道贺,程思则才知道这是册封程清菡为太子妃的圣旨,圣旨上还特意写明,程清菡是威烈将军程思则的嫡长女。
程思则大怒,愤然抗旨,他将那道圣旨撕得粉碎,不想却没有被抓进大牢,只是被软禁在镇北侯府之中。
第二天,宫中又来了一道圣旨,这一次,是李氏出面接了旨……
三天之后,京城中遍地开花,到处都流传起何清菡不孝父母,不敬兄长,不友爱妹妹,于孝期勾引新任太子等诸多恶行,何清菡刚刚攀上云端,就立刻跌落谷底,成了人人耻笑的对象。
新任太子震怒,下令彻查,却没有查到任何线索。
数日之后朔北大军犯境,太子司晨江不得不放软禁在镇北侯府的程思则前往永宁领军抗敌。
这一次,镇北军与朔北联军一直打了近五年,双方都耗不下去了,不得不和谈。
此时,大楚已经换了皇帝,太子司晨江称帝,将程清菡迎入宫中,立为皇后。
朔北联军的首领是忽卧尔部的合骨扎钦,他答应了大楚提出的一切条件,却也提出了一个条件。
那便是要镇北军元帅程思则的亲生女儿程谨馨到朔北和亲。
重伤在身的程思则,看到这个要求,立刻要披挂上阵,与合骨扎钦决一死战,只是他刚一起身,就一头栽倒在上,昏死了过去。
等程思则清醒过来之时,他此生最愧对的女儿,刚满十三岁的程谨馨,为了他这个没用的阿爹,为了大楚的百姓不再受刀兵之苦,已经答应和亲,并且已经北出永宁,踏上了朔北草原。
陪着程谨馨前往朔北的,只有一个名叫铃铛的小丫鬟。大楚送亲的队伍,只能将人送到了朔北草原的边上,这也是合骨扎钦提出的附加条件之一。
忽卧尔人见到镇北军元帅的亲生女儿,都想上去占便宜,他们万万没有想到,这个看上去瘦瘦小小的姑娘,竟然有万夫不挡的巨力,最初有十来个亲兵上前,没有一个人是那小姑娘的一招之敌。
程谨馨招招致命,一抓,一脚,一鞭,一飞石……就会收割一条人命。
不信邪的忽卧尔人围攻了将近一个时辰,白填了数百条人命,都没能接近程谨馨半步。
忽卧尔人没有办法,只能命射手将程谨馨困住,企图先将她饿到无力反抗,再凌辱于她。
程谨馨很聪明,她硬扛了两天,就假装饿晕了,被人送入了合骨扎钦唯一的儿子合骨铁奇的营帐。
小丫鬟铃铛为了保护主子,疯了一般的撕扯前来抓人的亲兵,被数名亲兵拖走,凌辱至死。
程谨馨恨得双眼滴血,她咬牙忍着,忍着,终于在合骨铁奇接近她的那一刻,陡然出击,撕断了合骨铁奇的四肢,活活掏出了他的心脏……
杀了合骨铁奇,程谨馨用从她狼爹狼娘处学习的捕猎技术,潜入王帐,以同样的手法撕碎了合骨扎钦……
杀了合骨扎钦,程谨馨在逃走之时被亲兵发现,死于忽卧尔士兵的万箭齐发之下。
宁氏眼看着女儿的尸体被吊在旗杆之上,痛得几度昏死过去。
当宁氏再次醒来之时,她看到一个身着大楚军服的青年,抱着她女儿的尸体向永宁飞奔,连人带马,倒在了永宁关下……
看到元帅女儿的尸体,镇北军上下群情激愤,程思则强撑病体,率军与朔北军决战,一举扫平朔北势力最强的忽卧尔部。
镇北军得胜之后,立刻举旗造反,程思则率军直取燕京,逼得新帝不得不出京投降,献出做了皇后不到半年的程清菡。
程思则就在京城的北门城楼上,将继母李氏用娘家侄孙女李清菡偷换侯府嫡女程谨馨,害死他的夫人,他的儿子,他的女儿之事公告天下,然后将一枪刺入李清菡的心脏,一刀砍下的她的头颅……
宁氏看得真切,她的丈夫起兵之后,她惨死女儿的灵魂,就一直跟在她阿爹的身边,并且一直在用自己的灵魂之力保护她的阿爹。
眼看着女儿的灵魂越来越淡,宁氏急疯了,却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当丈夫杀死李清菡之时,宁氏发现女儿那淡薄到几乎看不见的灵魂上方,突然出现了一个金色的,由无尽神秘符文组成的旋涡,将女儿残存的灵魂吸了进去。
就在那旋涡将要关闭之时,刚刚从李清菡身体中飘出来,那浓黑恶臭的灵魂,竟然也钻进了那个旋涡……
宁氏急的大叫,却什么都叫不出来,只能眼看着那旋涡渐渐消失,在旋涡消失的最后一瞬,宁氏看到了一个金色的笑脸,那笑脸转瞬散作满天金星,消失于天地之间。
“瀚儿,是瀚儿……是瀚儿祭献了自己的灵魂……”
“阿娴,你说什么?你怎么哭了,出了什么事?”
一道急切的声音将宁氏从睡梦中叫醒!
猛地睁开眼睛,忽地坐起来,宁氏一把抓住丈夫的手。
“子修,是瀚儿,真的是瀚儿用自己换了小白这一世的重生……”
宁氏激动的大叫起来。
“阿娴,你在说什么梦话?”
程思则疑惑的皱起眉头。
“……是梦啊……若真的只是梦就好了……”
宁氏醒过神来,低低长叹一声,泪如泉涌。
“阿娴,你到底怎么了?”
程思则急坏了,手忙脚乱的给妻子擦眼泪,可泪水却越擦越多,怎么都擦不干净……
“阿娴,可是做噩梦了?别往心里去,梦都是反的,我们都好着呢……”
悄悄别过头,压下心中的难过,程思则柔声哄着妻子。
他大约猜到妻子做了什么梦,那个梦,他早在当年封王之时,也曾经做过,只是从来不曾对任何人提起。
“对,梦都是反的,我们好着呢……”
宁氏低低回应一声,那样的悲苦愤怒,还是不要告诉丈夫,就让她一个人承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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