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一章 人心瞬息万变
黏稠的血浆不断流下，模糊着鹤云的视线。
但在那心意相通的共享视线，鹤云却能清晰的看见，足以遮天蔽日的恐怖大手，正朝着影奴扑去。
原本模糊不清的双眸，下意识间出现一抹慌乱。
影奴不是她的仆人，而是自愿做他的影子，替其抵挡伤害，化险为夷。
正是借着影奴的诡异手段，自己方能苟且至此。
他心中很清楚，自己受到的伤害，影奴同样与她感同身受。
而影奴与自己不同，他们之间的连结不是由他主导，而是由影奴主导。
只要影奴愿意，随时可以解开二者之间的连接，只要影奴不再做他鹤云的影子，便不会再感受到此等刺骨痛意。
若是鹤帝当真出手杀死她，她必然也会在关键时刻解开二人连结，丝毫无法威胁自己安危。
自己这位好父皇，正是知晓此事，才故意在自己面前出手，意图逼迫自己解开那记死印。
他一直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鹤帝根本不会察觉到他对影奴的心意。
却没想到，对方这番试探，终究令自己彻底乱了阵脚。
他真的愿意为了影奴，放弃这记死印。
死印一事事关重大，甚至牵扯到道宗上下性命，自然不可随意儿戏。
更何况，他们筹谋良久，基本上已经将道宗的出路，全然押注在这记死印上。
若就这般轻易投降，道宗上下的性命又算什么？自己身为宗主，又岂能这般任性行事？
通过影奴的视线，他虽看到了关键时刻挺身而出的秦熹，出手相助。
他心中只觉无奈，即便秦熹不惧生死，实力强横，可面临鼎鼎大名的鹤帝，同样没有还手之力。
秦熹此番举动，不仅护不住影奴，更会令鹤帝将心中怒火撒到她身上，引来无妄之灾。
鹤云前半生的颠沛流离，令其心思深沉，凡是只看利弊。
但明知前方死路一条，却仍旧选择出手的秦熹，令他更是心头一颤。
就在那只大手猛然迸发出金光，朝着影奴及秦熹毫不留情出手之时。
鹤云大脑中紧绷的弦，好似彻底崩坏一般。
不！不！不！
我愿意放弃死印，不要伤害她！
这一刻，鹤云满脑子唯有影奴，一想到即将失去影奴的痛苦，他便觉得万箭穿心，撕心裂肺。
“不！！放了她！！”
“我可以，解开死印！”
正当鹤云不顾一切大声呐喊，准备撤下死印，换取影奴生路之时。
突如其来的一抹冰蓝，悄然绽放开来，令鹤云顿觉错愕。
……
漆黑山洞中，忽而寒意涌动。
秦熹下意识防备的手一顿，旋即看向上空的巨手。
那携着悍然金光的巨手，却在瞬间被一层薄冰覆盖，失去行动能力。
五指间绽放的可怖光晕，同样遭遇冻结，彻底失去了任何威胁。
伴着四周的凝重空气，整个山洞皆在陡然间，彻底化作一方冰天雪地。
山洞处的每一个角落，都被晶莹剔透的冰霜覆盖，白茫茫一片，甚至在其石壁上，更是生出许多锐利冰凌，犹如垂下的钟乳石那般。
在众人惊愕失色的眼神下，忽然出现了一道赤红色身影。
那身着赤红长裙的少女，在一片冰蓝雪地间，显得尤为突兀，任谁都无法忽视其存在。
“师尊……”
秦熹一怔，旋即在看清来者身份后，不禁面上一喜，说句心里话，就在方才鹤帝出手的瞬间，她便心有所感。
自己远远不是鹤帝的对手，若是强行出手，只怕……
即便自己已然凝练了足足三道天外来物，实力不容小觑。
但就在与其交手的瞬间，秦熹便心有所悟，自己与鹤帝的差距，简直是一道不可跨越的鸿沟。
即便自己拥有无尽妖魔精元，永远不会力竭，可在面临鹤帝之时，就好似质与量的差距那般。
足够的量变足以引起质变，但仅凭目前的秦熹来说，根本无法抵达质变。
她唯一能仰仗的，便是庞大浩瀚的妖魔精元。
可此等手段，在那绝对精纯霸道的磅礴仙力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而灵依仙尊忽然现身，出手相助，却令秦熹彻底松了口气，师尊虽只是仙尊境，但其真实实力，即便是圣人，轻易也奈何不得她。
只见灵依仙尊手执长剑，目光冷凝若霜，看不出任何表情。
甚至，看向那只被冰封的大手时，不经意间流露出一抹厌恶。
反倒是听到秦熹的小声呼喊后，这位外表年幼的少女，紧蹙的眉头竟是忽然柔和下来。
灵依仙尊回过头来，看向身后的秦熹。
“别怕，有师尊在，谁都动不了你！”
秦熹一怔，此刻的山洞虽泛着森寒凉意，但秦熹的心头却是一暖，自穿越而来后，自己大部分时间都是孤军奋战。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般护着自己，这种感觉真的很温暖。
正当秦熹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忽而传来的冰裂声，却是让秦熹骤然间脸色大变。
“师尊，小心！！”
秦熹下意识出声提醒，却见那只散逸着刺目金光的巨手，彻底挣脱冰雾后，竟是再无半点动作，仍旧僵持在原地。
此番举动，让秦熹只觉出乎意料。
陡然间，空气中传来疑虑的声音。
只见那只金光巨手忽而消失，化作一道鹤帝虚影，投射在半空中。
虚影面露迟疑之色，下意识问道。
“灵依？你护着这……”
灵依仙尊闻言，竟是丝毫不客气，当即冷哼一声。
“秦熹是我名下唯一的亲传弟子，你要伤我爱徒，还不准我出手？”
鹤帝目光一怔，事情的发展倒是越来越令自己意外了。
碍于那记黑印威胁，即便自己对鹤云再生气，却也不能真的要了他的命。
故此，自己寻到影奴，本质只是为了发泄心中怒火。
鹤帝自认为很了解这位有着狼子野心的儿子，又因其敏感的出生，鹤云更该是那等冷漠自私，为了达成目的不择手段之辈。
在他看来，他不认为鹤云真的会为小小一位女仙，放弃威胁自己性命的死印。
即便自己真的杀了影奴，想来鹤云都不会有半分犹豫才对。
然而鹤云的选择，竟是令他始料未及，大惊失色。
没想到，鹤云居然真的愿意为了一介人族女仙，放弃威胁自己生命的死印，此等行事作风，实在离谱。
更令他烦躁的是，死印还未能解开，这位许久未见的故人，竟然会忽然出手。
鹤帝心中甚是不悦，一时间气得想骂娘，但一想到灵依仙尊的唬人手段，竟是硬生生将胸口那股闷火压了下去。
顺着被撕裂的空间裂缝，鹤帝细细打量着这位被灵依仙尊宝贝的不得了的亲传弟子。
他倒是左看右看，都未能看出对方有何等出类拔萃之地，顶多与普通摩白一般，能够吸纳岩浆仙域。
可这等手段，仙门随便一个摩白都能做到，又不是当初那尊毁天灭地的恐怖摩白。
此女究竟有何等出彩之地，能引得灵依仙尊这般袒护？
若论起资质，鹤喜这个闺女不知道要比秦熹好上多少。
当然，鹤帝好奇归好奇，但他也知道灵依仙尊是什么性子，只得按捺心中不快，出口夸赞。
“误会误会，没想到竟是贤侄。”
“方才交手之时，就见秦熹小友不凡，小小年纪有如此造诣，真是令人望而生畏啊~”
诚然，鹤帝此番吹捧言论，自然未能引起灵依仙尊任何反应。
因为在她看来，鹤帝说得不过是事实而已，若论起修行资质，自己当数仙界第一，秦熹当数仙界第二。
只见灵依仙尊轻挑眉眼，毫不客气道，“都说是误会了，那你还不快快退去？”
“这么多年没见，没想到再见，竟还又是臭气熏天，令人厌恶至极！赶紧滚！我和我徒儿都不想看到你！”
被灵依仙尊好似小鸡仔被护在身后的秦熹，与躲在一旁默不作声的斐白宗主，皆是面目惊愕。
知道自家师尊/灵依仙尊性情乖张，但谁也没想到能是这般狂妄呀。
这位死而复生的鹤帝，他曾在仙界的赫赫威名，对于斐白这类人族女仙，自是闻风丧胆。
胆敢对鹤帝说出这等话，想来整个仙界，除了灵依仙尊，也没几个人有这胆量……
鹤帝面色一僵，心说多年不见，灵依仙尊竟还是这等臭脾气。
但仙门未灭，若是再度出现之前那等实力的摩白，自己必然离不了灵依仙尊的帮助。
念及此处，不可一世的鹤帝倒显得更为和颜悦色，“灵依，你倒是误会了，朕今日前来，是因……”
不知为何，面对灵依仙尊，鹤帝倒是并未过多隐瞒，选择将此事和盘托出。
灵依仙尊一脸嫌弃，“所以呢？”
“既然我徒儿要插手此事，她要护着影奴，那我自然也要护着影奴。”
“怎么？你管天管地，竟还管到我身上了？”
鹤帝面色阴沉，整张脸更是阴郁到了极致。
灵依仙尊天资实在逆天，若非心有忌惮，自己也断不会在清缴仙门后，做出食言之事，使其彻底丧失成圣的机会。
当初的灵依仙尊，因其宗门内斗之故，被放逐至冰山，竟是误打误撞修成足以封禁摩白的冰域。
也正是当时的鹤帝，慧眼识珠，曾出言许诺，若灵依仙尊助其尽数剿灭仙门摩白。
自己愿意耗费仙界一半精纯仙力，助其成圣。
须知，成圣一事，自仙殒之后，看得就是精纯仙力的储备。
而灵依仙尊被其同门伤其根骨，就相当于本该耗费的精纯仙力，数量急剧扩大至先前的数十倍。
成圣本就消耗众大，即便是底蕴丰厚的道宗，也无法支撑成圣后的十倍消耗。
也正是如此，鹤帝一番花言巧语，这才引得灵依仙尊与其联手。
当然，彼时的鹤帝，对灵依仙尊此番许诺，自是真心实意。
二人并肩作战之时，鹤帝也是真的希望灵依仙尊有朝一日，能够修至圣人之境。
然而，人心总是瞬息万变。
随着摩白的彻底消灭，人妖与仙门的矛盾消除，而人妖两族间的矛盾，却是愈演愈烈。
鹤帝对曾与灵依仙尊，一同并肩作战的战友情谊，也逐渐变质。
灵依仙尊实在太强，若真如此放任她修至圣人境，只怕身具亲封令的鹤帝，都是望尘莫及。
倘若任其继续发展下去，有朝一日，灵依仙尊的存在只会威胁到妖庭统治。
故此，鹤帝失约了。
曾经兑现的精纯仙力已然成为泡影，碍于资源短缺的缘故，灵依仙尊彻彻底底丧失了成为圣人的可能。
然而，就在方才对方出手封禁鹤帝时，仍旧令鹤帝不由得心惊肉跳。
即便是修为止步不前，却也依旧强悍如斯。
念及此处，鹤帝不由得松了口气，多亏自己当初临时变卦，使其彻底断了成圣之路。
否则，一旦任其继续发展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不过，多年前的失约就是失约，面对灵依仙尊，鹤帝是怎么样都无法理直气壮。
灵依仙尊态度这般强硬，自己只怕无法当着她的面，杀了影奴。
如此一来，今日这一肚子气，也只得这般咽下去了。
不过倒也无所谓，鹤云可比灵依仙尊好对付多了，犯不着为了鹤云这等小威胁，再度得罪灵依仙尊。
毕竟他如今与灵依仙尊的关系，就好似如履薄冰，经不起半点风浪。
“呵呵，呵呵，怎么敢管到仙子身上呢~”
“既是贤侄要护着影奴，那便是误会一场，朕也就不多打扰了，先行离去……”
空中，鹤帝的虚影极其牵强的露出一抹笑容，冲着灵依仙尊与秦熹解释道。
旋即，那抹散逸着金光的虚影，竟是径直扬长而去，彻底不见了身影。
感受到致命压迫的撤离，一旁的斐白与秦熹赶忙上前查看影奴，确保其安虞无恙。
冷脸的灵依仙尊却是忽然开口，“秦熹，随我过来。”
听到自家师尊传召，秦熹自是不好拒绝。
斐白闻言，强行挤出一抹笑容，“去吧，这里有我，我会照顾好影姐姐的。”
秦熹点点头，旋即朝着灵依仙尊走去。
画面一转，她已随着灵依仙尊来到冰山之巅，仅是眨眼功夫，便觉浑身散发着彻骨冰冷。
秦熹下意识打了个哆嗦，按理说，自己修成冰域后，本该无惧此等寒冷才是……
谁承想，师尊带自己来的此地，竟是冷到骨子里，一时间令自己根本无法忍受。
“这是冰山之巅，远胜你曾跪拜的冰山脚下，此处的冰域恐怖非常，所想再度提升实力，自然免不得吃苦受罪。”
“鹤帝可不是什么好人，你切莫信他，他既已复生，必然会想尽办法对付仙门余孽，但无论怎样，我二人都不该参与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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