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丧事

文香和文慧因为学的时间不长，三年级没有跳级，不过在下半年开学的时候直接跳级到了五年级，也能到乡上上学了。

  老师们基本不会阻拦，因为这会的孩子能上学很不容易，能让孩子们拿个小学毕业证也是一件很不错的事情。

  这一年的期末，两个跳级生王子月和韩弈民在初二年级考试中分别是第一名和第二名，很多别的年级的老师举例都爱用两人来刺激刺激班上的学生。

  王子月因为各种不确定性，为了提高考上中专的概率，不停地学，一遍遍重复，课本和资料她都过了一遍又一遍。韩弈民在她的影响下，在学习上也很用功。他还是很喜欢被周围人崇拜，被老师夸赞的氛围。

  韩弈民在心里一直回避王子月对他的影响。刚开始回到这个小地方，老师们的夸赞让他捡起了学习。王子月的带动真正让他的学习走上了优秀，他很喜欢做好学生的感觉。

  现在到了分别的时候了，他之前承诺韩母这学期结束就转学到北平。韩弈民终于正视自己的感觉，他还是想和王子月一起念完初三。期末考试结束后，韩弈民想跟王子月说他要离开的事情。

  最终他还是没有说，他决定要继续待一年。因为他还不想离开，韩弈民觉得自己去了别的地方不一定有这样的氛围。

  不过韩弈民今年回来也注意了一下父亲说的事情，现在有的婶子大娘都会跟他开玩笑：“这大小伙子，在这找个对象吧，不要回去了。”之前韩父没说之前，他觉得是开玩笑，但是他现在觉得有种不怀好意。

  韩父和韩爷爷聊过之后，从今年开始，韩弈民每天上学，堂哥或者堂弟，总会有人陪他去学校，回去的时候，韩爷爷也早早地在路口接他。韩弈民觉得这样太麻烦了，而且耽误堂哥堂弟上工，韩爷爷却让他不用担心，“有你爸了，你担心甚了，你爸给的多着了。  ”

  领试卷那天，韩弈民还是没有跟王子月说他要离开的事情，因为他改变主意了，他不想回去。不过暑假的时候，他可以回去说服父母。

  他们两人约定提前预习初三的全部课程，开学之后再比一下到底谁比较厉害。每个平常的日子都有可能发生突然而然的意外，只不过当时以为是寻常。

  两个少年笑着分别。王子月在韩弈民走后，转过头看了好久。在之前的时空里，她在念书的时候也没有遇到这么合拍的同学，一同学习，一同进步，不过还有一年的时间他们可以一起学习，人生总是要分开的，不过分开的再晚一些就好了，她估计就不会这么留恋了。

  王子月将这些伤春悲秋的情绪放在脑后，这个暑假她是要上工的。王子月和王存信又变成了猫蛋和狗蛋，柴淑女也能轻松一些，他们回来的时候能分担不少活。

  王二平今年没怎么去县城，县城现在整天很多批斗的队伍，这种时候他选择待在这小山村里，最起码安全一些。

  不过今年，好多人都挖药材晒药材，不仅是柳林村，还有猫蛋的几个姑姑和姨姨，王二平也跟他们说了今年形势更不好，让他们不要抱太大的希望。不过对于农民来说，反正是没本的生意，不上工的时候挖点就可以。天长日久，一家人也能挖不少。

  刘平小家的没了，在初夏的一天午睡的时候再也没有醒来。从医院回来之后，她的身体越来越差，疼痛也越来越频繁，那么能忍的一个人，有时候疼的在炕上打滚。为了让自己婆姨少受点罪，刘平小将藏在家里很小的一块鸦片给自己婆姨分几次吃了，她的疼痛才能缓解一下。

  解放前，这个地方很多人都会种罂粟，能卖个好价钱，不过抽的人比较少。解放后铲除了，家家户户还是会藏一小点，肚子疼了泡水喝管用。刘平小就跟村里的人换，有些人都不愿意换，毕竟自家偶尔也会用，指甲大小的换出去就没有了。

  不过看到刘平小家的受罪的样子，好多人都心软了。不过村里有这个的也很少，刘平小家的还是受了很多罪，最后在一个初夏的上午，她终于平静的睡了过去，再没有醒来。

  刘平小想要给自己婆姨大办一场，生前没有享多少福，死后他想让自己的婆姨风光一回。不过他这个愿望注定会落空，村里的支书和村长都劝他不要大办，现在“破四旧”的风吹的厉害，如果被抓了典型，一家子都进去了。

  支书和村长的工作方法简单粗暴，不会解释什么，以吓唬为主。刘平小家去的匆忙，县城里卖寿衣的地方也都关了。刘平小找来找去竟然没有找到，最后只能让自己婆姨穿了一套土布衣服，办了一个简单的丧事就下葬了。

  刘平小家的叫什么名字大多数人不知道，刘平小直接喊大元妈，村里的人都喊她“平小家”，她的名字竟很少有人知道，不太好听的名字，“兔女子”，已经去世的父母随随便便取的名字，随随便便抚养长大，嫁了一个人，生了很多孩子。

  最伤心的是几个孩子，大儿子去年冬天成了亲，有卖药材的钱，终于娶上媳妇了，平小家的去世之前也算放下了一桩心事。她那段时间知道自己不太好的时候，就安顿过刘平小，“平小，万一我身体不好走在你前面，你不要让几个娃娃打了光棍，给几个女子也好好找人家，不要找那些不好的人家。”

  刘平小当时让她不要乱说，他听不得这种类似诀别的话，不过刘平小家的那次非常执拗，一定要刘平小答应，刘平小没办法只能答应。

  他们家最小的孩子四妮才只有六岁，她并不很明白生死的涵义，只是整天叫着要妈妈。大女儿元妮在母亲死了之后，担起了家里的事情，她要处理自己的悲伤，安抚几个小妹妹，也接过了家里的粮房。

  大元媳妇不是很开心，怎么着也要轮到她，一个姑子没有点眼力，就不害怕得罪自己嫂子吗？

  不过这也是刘平小的意思，一般情况下要交给大儿媳妇，不过他自己还有七个孩子要养，这种情况下，这个家也不能大儿媳妇当。

  他心中的遗憾和悲痛只能藏在心里，七个孩子，三个儿子要娶亲，四个女儿怎么也好说，他的担子重的很，葬礼结束后他很快就去上工了。穷人好像连悲伤的时间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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