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我也爱你
程野以为自己已经几乎忘记这个男人的模样了，因为上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还很小。
然而当这个人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他才发现并没有。哪怕这个男人已经老去，他却也还是认得出来。
握在身侧的两只手紧紧的攥了起来，来自于愤怒憎恨还有耻辱的情绪让他的牙齿用力的磨在一起发出咯吱的声响。
那些沉积在幼儿时期的痛苦回忆，已经不允许他说出更多的话来，于是他只对着那张可恶的老脸蹦出一个字来。
“滚。”
吴崎的妈妈被程野的气势吓到了，本能的身体往大儿子的身后躲了躲。
她看着程野和程妈妈的后背，还有那个高瘦男人窘迫的表情，不明白为什么这个男人明明是程野的父亲，却在这次聚会里并没有来。为什么程野一见他，就让他滚呢？
“小慧，你，你快告诉儿子啊，我是他亲爸爸。是不是当时他太小把我忘了。”
程妈妈冷冷的看着他，她一句话也不想和他讲，但是今天是他们和亲家母见面的日子，当着别人家人的面她不希望这件事继续纠缠不清。
于是冷声说道:“我们今天不方便，你留个电话，有什么事下次再聊吧。”
吴崎也往前一步，握住了程野的手，将那个冰冷颤抖的拳头包在自己的掌心里温柔的暖着。
今天无论程野选择什么，他都会站在他这一边，哪怕他要把这个渣男打死，他也会出谋划策，然后帮他刨坑埋渣。
程父打量了一下面前的一行人，眼底划过一丝奸诈，给他消息的人说了程野今天是来相亲的，找的是国内首屈一指的富豪家公子。
身为父亲，自己儿子当了大明星他没沾上光，这都要入了豪门了，难道自己还混不上个有钱亲家吗。
他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走了，万一程慧耍他，下次再找对方就有防备了。
“你！你们是不是如今富贵了，就想不认我这个父亲了。程野，你不能这样啊。
你就算再不认，你也是我的种！也是我和程慧生的儿子。要么说戏子无情婊子无义哦！你们母子可以不能没良心啊！”
“你他妈的骂谁是婊子！”
程野忍无可忍，额角上青筋都爆了起来，甩开了吴崎的手就举起了拳头。
谁知拳头还没打到人，对面的男人就猛一下被踹飞了出去。
紧接着一个矮瘦的身影就从他身侧冲了上去，一把抓着对方的手臂扛在肩头用力一别，脚下一绊，一个漂亮的过肩摔，把人重重的砸在了地上。
一拳，两拳......拳拳到肉的狠狠的打在了男人的脸上。而且仔细去看，那双白皙纤瘦的指骨上还套了两对金属指套。打的男人嗷嗷惨叫，鼻子嘴巴都流了血。
等男人那张老脸被打的像个猪头，整个人软塌塌的了，沾着血污的手才提着他的领口将他拽起来一点。
“我说了，今天不方便，下次再聊。你听不懂吗？
那我再说清楚点，今天要是挨揍没挨够，下次再继续。这你懂了吗？”
男人被揍的满脸血，听到女人的声音都直发抖。他怎么也想不到，曾经那个喜欢音乐的温柔妻子，怎么会变成了如今这么恐怖。他不敢反抗，没骨气的连连点头。
“说清楚点，懂了没有！”
“唔懂，懂了......"
女人像是终于对他的回答满意了，从他身上站了起来，把沾了血污的钢指套摘下来扔在男人身上。
“滚吧，帮我把这个扔了，沾了你的血太晦气。”
男人屁滚尿流的从地上爬起来，然后还老老实实的捡起了那两个用来揍他的指套，跑出去几米远了才敢回头骂了几句，见程慧瞪他，立刻闭了嘴跑掉了。
看着那个落荒而逃的男人，程慧再一次为自己感到不值得，怎么当年就看上这么一个傻逼玩意儿。
叹了一口气，心想，自己终究是把这一次原本愉快的聚会给搞砸了，也不知道人家看到程野的母亲这样一副样子，会怎么想。
反应过来身后鸦雀无声时，程慧讶异的转身去看。
只见身后除了自家儿子心知肚明还不至于多惊讶外，吴家母子三个都已经被这一场变故震惊的目瞪口呆，就连一向稳重的吴星宇，也掩饰不住目光里的惊异之色。
啪啪啪啪啪
一阵清脆的掌声从最后面传来，只见原本一直躲在后面，性格腼腆的吴妈妈脸上透着一片兴奋的红晕，眸中闪着崇拜的光，一双白皙的手用力的鼓着掌。
“程野妈妈，你好帅啊！”
这么一称赞，反而让程慧有点不好意思了，她又恢复到刚才端庄淑女的模样，将刚才打斗时有些乱了的头发顺到了耳后。
“不好意思，让你们看笑话了。我们家的事情其实也不复杂，你们需要知道什么，我都不会隐瞒的。”
吴妈妈穿着粉色的裙子，从儿子后面走了过来，手伸进贴着小钻亮晶晶的小包里拿出了一包印着卡通兔子的湿巾包递给程慧。
“你的手上流血了吗？快擦擦吧。我家里有药箱，我们快回家处理一下吧。”
程慧想说这不是自己的血，但是看着面前眨巴着眼睛递纸巾包的吴妈妈，没有解释什么，道了声谢谢就接过了对方的好意。
他们开了两辆车，两位妈妈坐着吴星宇开着的车里走在前面，而吴崎和程野则另开了一辆跟着。
“你妈妈好厉害......这真看不出来。”
吴崎一边打着方向盘，一边还没有从刚才的震惊中缓过来。
在他之前的接触中，他一直以为程野的妈妈过去是弹古典乐器的，人也看起来非常温婉的性格。可以说，和刚才骑在男人身上打的那个，简直判若两人。
“这都是生活所迫，把她变成了这样。当年那个男人花言巧语把在读音乐学院的妈妈骗着怀了孕结了婚。
婚后一开始他还有份工作，之后工作也辞掉了，整日游手好闲，一直靠我母亲演出和授课养家，他除了那张脸和甜言蜜语什么都没有。
从我记事起，妈妈就很忙碌，但是却没有放弃过这个家庭。直到我六岁的时候，一群人把我们堵在了家楼下。”
说到这里，程野的嘴唇紧紧抿在了一起，像是很艰难的在忍着心里的痛苦。
吴崎心疼的腾出一只手来，揉了揉程野的头。
程野缓了一下，继续叙述着他的过去。
原来那个男人在乡下也有家庭，办了酒席没有领证。女方家在他们当地很有实力，所以他两边瞒着，假装在城里打工，其实靠两个女人养。
直到人家孩子都生了，逼着他领证，才发现了他在城里结了婚。
“那女人带着家里的亲戚找上门，骂妈妈是小三，骂我是野种。而我们当时什么都不知道，他们打妈妈，我太小了，我拼了全力，却护不住她......反而还要她来保护着我。
妈妈的手就是那时候受的伤，虽然生活上没有影响，但是却再也不能弹琴了。”
还好当时小区里的邻居和程妈妈都是在一个学校工作的，他们报了警。
因为程慧是领证结了婚的合法妻子，所以法律保护了程慧母子这一方。
那男人判了重婚罪，而伤了程妈妈的人也判了刑。
程慧在那之后就去学了各种格斗和防身技能，坚持练习了很多年。
“我知道，她是为了想保护年幼的我。于是，我也开始跟着一起学，因为我也想要保护她。”
吴崎第一次听程野跟自己说他过去的这件遭遇，而这些，也勾起他自己心底里的往事。
程野和他的妈妈在遭遇困境中，没有自哀自怨，而是为了守护彼此变的更坚强。
而自己，却在挫折中将自己包裹了起来缩进壳里，逃避着把困难都丢给了哥哥。
“程野，你真的很好。你的妈妈有你这样的儿子一定感到很骄傲。
如果我当年也像你一样勇敢，懂得去肩负起自己的责任，也许我也可以早一点成为一个更可靠的人。
我很庆幸自己能遇到你，我感谢那一晚命运让我走错了房间。
如果不是你的爱和你的离去，我可能一直都在浑浑噩噩的逃避下去。”
程野听着吴崎的话，心里的那些回忆年幼时的无力和懊恼，也被轻轻的抚平着。
吴崎或许说的都是真心的，但是吴崎也确实是在安慰他。哪怕他现在变的不再爱表达自己的感受，吴崎也在变的越来越看得懂他。
“其实你刚出国的那半年，我也并没有多少出息哈哈哈，我买下了那个需要爬四层楼的老房子。每天去楼下乱糟糟的菜市场里买菜，回来自己做。”
吴崎也开始跟程野讲自己过去的那三年。
“我学了好多好多种不同的做法，但是我发现我根本做不出你的味道。
后来我才明白，那是被爱的味道，怪我曾经没有珍惜，后来也就再找不回来了。
半年过去，老房子要拆迁，我最后什么也没守住。
你走了，房子也拆了，哥哥限制了我出国，我只剩下了那点回忆。可记忆总会被淡忘的，我怕你忘了我，也怕我忘了你。
当时我就在想，如果我再不做点什么，我就要永远失去你了。
所以我开始好好工作，我想变的更强，握住更多的资源，拥有更多的力量。我要你回到我身边的时候，我护得住你，也帮得了你。
工作闲暇的时候，我想你，我就收集你过去曾经提过的那些歌手的专辑，你表示过喜欢的那些老唱片。我三年间碰到了你可能感兴趣的东西，我都会想办法买下来，收在那个房子里。
我不想错过任何你可能喜欢的东西，我想有一天，把它们都送给你。
我的事业很快有了起色。哥哥终于肯放我出国了。
你不知道我有多开心，我戴着我的相机去参加你在m国的第一场个人演出的时候，看着舞台上闪闪发光的你，那一刻，我真的为你感到高兴。
也是真心的觉得， 你当初离开我是正确的选择，那些都是我当时给不了你的。
回来后，我工作更有动力了。我想，终有一天我能给你最好的了，我才有资格要你回到我身边。
所以，你看。我其实也没有那么糟糕，对吧？我现在......”
聊着聊着，车子就停进了车库里，吴崎把自己埋在心里的很多话，都一股脑的说给了程野听。
他笑着转头去看程野，嘴里的话却一下子卡住了。
程野正用袖子去擦自己的脸，而他的眼角挂着还没被擦干的眼泪。
吴崎有点慌了，这怎么哭了呢？
“小野？老公？怎么了？！你别......唔！”
慌慌张张想安慰对方的吴崎，被人一把抱住了，嘴巴被捂在了对方的肩头。
“你不许看我的脸。”
男人的声音沙哑，还带着鼻音。
吴崎老老实实的听话嗯了一声，回搂住了对方的后背，还用手一下下轻轻的拍着哄。
“吴崎，我当时冷着你，不理你。你是不是......是不是很伤心？”
“没......，我活该的。”
“......你确实该。你知道我去M国后好长一段时间都会做噩梦吗？
我晚上失眠睡不着，我好多好多次都忍不住的想要给你打电话。
我想听你的声音，我幻想过你跟我道歉，说你还想和我在一起。
但是，我一想到，你......你不爱我......呜......我知道你不爱我。
我有时候，真的很恨你吴崎。”
“对不起，老公，都是我的错。对不起，我爱你的，我真的很爱你的。是我不能没有你。”
听着程野的话，吴崎心疼坏了，嗓子也有些哽咽。
“后来妈妈过来陪着我，我用了很长时间，用忙碌的工作，用对未来梦想的热情，慢慢的开始放下你了。
你知道吗吴崎，我从第三年起，就基本上再也没有......没有想起你了。
吴崎，我真的会不爱你的......呜呜你怎么敢的，我差一点就再也不会爱你了。”
程野说话的声音咬牙切齿，好像带着一股恨意，但是他的哭泣里更多的是委屈。
听到程野说真的要忘了自己，要不爱自己的时候，吴崎心里酸涩的难受，眼睛也湿润了。
他们真的，差一点就错过了。
“程野，我爱你的。哪怕你当时真的忘了我，不爱我了，我也会追上去的。
我会想办法让你再一次回心转意。你不要难过，我们没有错过，也永远不会错过。”
程野沉默了一会儿，像是缓和了一下自己的情绪，但是他依然紧紧抱着吴崎，保持着这个谁也看不到谁的脸的姿势不松手。
“哥哥，你爱我吗？”
程野喊吴崎哥哥，这个称呼程野现在基本上很少很少再喊过了。他此刻的语气软软的，就像曾经的那个少年。
他们和好之后，程野总是一边xxxx，一边不厌其烦的问吴崎这个你爱不爱我的问题。
吴崎的回答始终如一。
“我爱你，我永远都会爱你。”
而今天，他终于听到了程野的回应。
“我也爱你，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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