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别有天地非人间

魏人细细说，郭优之偶尔补充几句，更多时候举杯欢饮。

  众人心中：这王子可真爱酒啊，难得身材还保持得这么好。这王子真是博学啊，难得性格还洒脱豪迈。

  郭优之和随从魏人告诉大家：

  大地之毯，约有四十八个大国、大族，魏国在极西的位置，约等于桑国在极东的位置。桑国经苏亚、钦、汤、梁，魏国经中山、朗、孚、叙，各穿过四国或族，就能看到大洋。西边大洋大海，他郭优之已经去过，今番来到梁国，肯定要去看看东洋大海。

  袁飞说道：“某与申屠师弟的师门就在东临大海的莱州，某愿向宗门呈报，邀请殿下前往盘桓。”然后在那儿施法传讯给宗门。

  江修祥顾看四周，笑道：“殿下，从东往西序，魏国排第四十四，从西往东论，魏国排第五。合则四十九，天衍之数，必是大兴大旺之国也。”

  众梁人皆叹服：咱们谈判专家，治玄学也是好把式。

  郭优之摆了摆手：“江兄，你可要留意。一来你在门前挂了知仙神者为师，二来你有洞察人心天机的智慧。估计已经为仙神天地所觉，要趋利避害才好。”

  众人求教。

  郭优之连饮数杯道：“天机渺茫不可测度，仙神能察过去未来。你若要探究他们，已经被他们先一步知道你要探究的念头，进一步知道你将用如何办法探究，还知道你探究达成的结果。他们当然会设法规避，你自然也就竹篮打水一场空。更可敬畏的是，他们若要处置你，你根本无所可避。他们无所不知无所不能，你血肉之躯挡不住，只能投降认输。所以，我没法接江兄第三块牌，因为我也不知道仙神。所以，我也建议，江兄多留意，莫苦究其理，怕祸福难料也。”他皱了皱眉头，愁眉苦脸，“我今日如此说，估计仙神大圣们也知道我的念头了，可也要警省才好。”他马上也学上了孚人忧天。

  文江的思想盛宴还在举办，知明境一派的思想小宴也在举行。

  刘准：“师伯，天有多高？”

  火生：“往上直飞百五十里左右，不再有空气，全是虚空，有暴烈的罡风、灵力潮汐、各种毒素，有些毒和海洋中相似，有些毒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纵然是离壳的神魂，也不能在其中久留。不过，在其中闪跳飞行，远比地面快，眨眼就可以几百千里，当时打伤我的两人，就是升入虚空，遁逃走了。”他心中对两个打他黑棍的人还是很有怨气。

  刘准道：“师伯，地有多大？”他还没出过国呢，十九年来，一直在梁国老实呆着。

  瞎子丁慎来了，火生看了他一眼，说道：“周围几国，我都去过，倒也没再远游。当时先仅着稳定境界，修炼功力，不想走太远，因为计划着到渠州捉你师父报仇。”

  丁慎：“哎，师兄，都过去了。一饮一啄，乃天注定。没我那一下，你哪能练到如此境界？”

  火生哼了一声，道：“我估摸着，地面约万里宽，北面是冰原，南面是沙漠，两面的尽头算末梢，末梢尽头又是虚空。地面长约五六十万里，共有四十多个国，每国南北一万里，东西也约一万里，和梁国的大小相近。”

  丁慎补充道：“南北的尽头，可不能说是虚空。而是直走不停，又回到了此前经过的地方，像根擀面杖的杖身，绕一圈又到了原点。”

  “那还不是虚空？”火生不给他好脸色，“在冰原或者沙漠纵起百五十里，就是虚空。在地面走几千里才能回到原地。哦，你纵不了那么高，等你再修几十几百年，到了神明境再说罢。”

  刘准比较会陪好胜心强的老一辈聊天，说道：“师伯，师父，我问一句，你们二位把答复写在手心，同时亮出，看谁最准确可好？”等二老做好准备，才问道，“地有多厚？”

  火生写了几下，等着丁慎写好，一起亮出掌心。

  火生写着：一百里。

  丁慎写着：吾不知。

  火生哈哈大笑，乐不可支：“不知天高地厚，还做什么太上掌门，引咎辞职罢。”

  刘准取笔在纸上描了几下，描出一块长方形米糕状的样子，表示大地；在上下两条长边画了轴，表示会走回原地的冰原、沙漠；在长方形框下斜线成方状的兜形，有点像丁慎创意中的那个火蓬球囊火铁网，表示地厚所致；画到此时，图形变成了货号用来装珠宝的长方箱子模样，颇有立体感。问火生道：“东、西，海洋也是会转回原地么？”

  火生道：“海里有毒，少有人涉渡，更无人穷极。料想也会转回原地。”

  刘准采纳意见，最后在箱的两端画了两个半球样，表示海洋。全图展示，像个哑铃，咳，像知明境一派的派徽多了中间的细长连杠，宛如货号走货的带轴双车轮。两头圆大，中间长条。

  火生点头表示认可：“你这画画得挺像，大致就这么个样子。”

  丁慎叫过索来，进他腹腔，借其大眼看画面，没挑出什么毛病，喝斥道：“好生再画一张，纸太小了。”

  刘准唯唯。

  火生喝斥丁慎：“不去勤练，在这讨打么？”

  “正有事想寻师兄商量。”丁慎提起正事，“朝廷有旨，人族、精妖、巨人等族，只要心向梁国，可抵汤人，都可造籍入册。师兄若愿意，以后时局底定，也可以要个梁人身份。我近几日将回渠州一趟，寻东家，帮索要个身份，算作货号的货移搭手，可领月俸。”

  索现在属于黑户，身份尴尬，他是朝廷和军方结算给货号抵款的巨人傀儡，但后来朝廷和军方又收回所有巨人傀儡，统一研究统一管理，只因为现在叫作知明境当初叫作丁慎一言堂的众人研究有功，索一直留在了丁慎身边。

  军方默认索是知明境一派的专用巨人傀儡，半是奖励，半是拨付，但各方都没讲清楚。

  索暗中已经是知明境弟子，智慧也开，勤洒扫、明进退、知应对也。

  丁慎就要想办法帮他办户口、安排工作了。

  索大喜：“师父，我可领月俸了么？俸比罗侃高么？”他很求上进。

  丁慎在他肚子里喝斥道：“高有什么用，不够你吃肉花差的。”

  索唯唯。

  火生喝斥丁慎：“你去便去，办不好就不要回来了。”

  “十拿九稳的事。”丁慎很有信心，他已经搞定麻帅了，只要当面把东家莫不欢烦到鼻子发堵，估计事情就成了。他找火生要说的，是另一件事，“师兄，索现在是我派弟子，是舍你我之外最能打的。你看储物珠是不是给他备一个？”

  又啃老！火生怒了，他瞄了一下大眼忽闪忽闪，满是希冀之色的索，按住怒火，笑道：“那是当然。丁怡不是有个三尺见方的储物戒在你那儿么？先给索用。”

  怎么搞到自己头上来了？丁慎有点愣，说道：“那是借来的，要还的。”

  “先给索用着。”

  丁慎垂头丧气地从索的腹腔爬出，把戒指抹去法印，教索打上妖力转成法力之后的法印。索用指甲掐住，欢天喜地到一旁玩去了，先满当当地装满肉，想起门规森严，放出一些肉，又装了一桶象油进去。

  丁慎克刘准，火生克丁慎，一物降一物也。

  但丁慎有反骨，常想着给火生下些绊子，这时失了一个价值不菲的储物戒，心中不服气，说道：“师兄，你说咱们去的那个古修道场遗迹，还有好东西么？”

  “还有没有东西，你自己舔干净过的，你不知道？”火生老是回想起被骗进储物珠的经历，对丁慎一波又一波的来气，“你要不放心，你再回去看看。”

  “我瞎啦，找不着路。”

  “带索一起去。”

  “他块头大，钻不进去。”

  刘准想着师伯说过的节能地炉，露出想去看看的意思，说道：“师伯，师父，那遗迹在何地？我陪师父去看看。”此前师父说在文源山，后来被璇玑派大宗师玉璇一阵收拾，当时刘准就猜到师父在大放厥词。

  “你去不了。”丁慎道，“在汤国境内冰原，近十几年汤修封锁严密，你小小知明境小小掌门，身子骨顶不了他们一掌。若是师兄亲自去，则没那么麻烦。”

  刘准扭头看火生。

  “别听你瞎子师父的。”火生道，“我是不会再去的了，你也别想着去。我跟你说过，事涉时间、空间、能，要千慎重万小心。那处遗迹就涉及空间，此前我没有深刻体会，胆大不怕死，你瞎子师父亦然，所以敢进去。它是古修大能的一处洞天，空间与人世间不同。如果再进去，恰遇空间紊乱，万事皆休矣。”

  刘准扭头看丁慎。

  “我派宗旨，当为天下先。”丁慎有狂劲上涌的趋势，“这紊乱，那坍塌，啥也不用做了。师兄，你说过，你出身来自一个洞天，可见有坍塌？”

  刘准又扭头看火生。

  火生默然少许，说道：“可能已经坍塌了。我自己就是被虚空乱流吸出洞天的，我在虚空之中受了重伤，忘记了很多很多事，后来慢慢才想起一些。想起当年看到身边妖修越来越少，估计他们和我一样也是被吸走，卷到不知何处去了。”

  他经历也算波澜壮阔。早年间，就从出身之地脱离，进行了一次太空穿梭，咳，虚空穿梭，还被搞成了半失忆。

  在人世间行走，又被丁慎骗进储物珠，又一次虚空穿梭，差点把命也丢掉。他自己想来，不寒而栗。

  丁慎不作如是想，他念着到古修遗迹去再刷宝物，还念着到火生家乡去刷装备。

  这是穷久了，拿钱当命，拿命当土。火生鄙夷。

  想到丁慎对货号对军方对宗门蚊子肚里刳脂油的做派，火生更鄙夷了。

  想起丁慎无门无派野路子出身，拿着残本太阳真诀，如获至宝，埋头就苦练，火生……暂时收起了鄙夷，他火生也是这样，没门没派，看到太阳真诀，也是没忍住。

  刘准恭敬听了师伯的建议，不念着去古修遗迹找节能炉子，倒想认真听师伯讲一讲洞天的事情。

  这是科研人应有的态度嘛，火生很支持刘准的钻研劲头，给他细讲。

  讲。

  天地如块巨大的米糕，像一对连轴车轮，日月悬空，轮流照耀。天高一百五十里，地厚一百里，东西有大洋，南北热漠冰原，裹成鸡子禽蛋模样，南北万里许，东西六十万里余，中间像蛋丝气泡，有洞天存在。

  洞天是一种异空间，有大有小，自成一界。洞天之中不见太阳月亮，没有黑夜，常明如昼，没有四季，常温如故。推测原因，是天地自我演生出的空间，取天地自有的能量，供应其中所需。

  火生出生于一个极为辽阔的洞天空间。丛林茂密，江河俱全，生活着很多妖修，不见人族，也没有巨人族。但有龙、有蟒，呼风唤雨，神通广大。有鼠兔小兽，也有飞禽猛兽，弱肉强食，生活不易。火生回忆起来，他应该有族人，大概也都有驭火本命神通，但怎么也想不起细节了：族人有多少，长什么模样，有没有交情深厚的白猿，自己有没有妻儿子女……大概要等他火生神明境再精进一层，神魂更圆满如意，才会真正想起来，但他刚被劫道过一次，神魂要滋养更久才能达成。

  洞天的入口不容易发现，颇像储物空间的法力开启和闭拢，不知道会不会游走，但形状也是个漩涡，钻入其中便到了洞天内，身后漩涡仍在，可以再钻回去。

  火生和丁慎找到的古修道场遗迹入口就在冰层之下，有个四尺见方的漩涡，钻进去后，洞天内并不大，只有一座山谷大小，气候如夏秋之交，温暖干燥。山谷内建有洞府，他们找到了太阳太阴真诀的残篇功法和天下第一第二的极品储物珠。

  洞天这个功能和索的腹腔相似高与储物空间相似低，索的腹腔能放储物戒指，储物珠则不能再收纳储物戒指，空间相斥也。

  洞天有与储物空间相似度高与索腹腔相似度低的地方在于，洞天不挤占人世间天地的空间，绕到洞天入口的后方去，并没有像索的腹腔那样有实物存在。

  他和丁慎也推测过，汤人在冰原和沙漠发现的冰层巨人和红须红翅小蚁，很可能位于某两个洞天。所谓派修士和士卒驻扎，不过是做样子，当幌子，让梁人屡探不得，白费功夫。

  火生和丁慎也推测，巨人一族乃是生存于某个洞天异界，钻出来到人世间。但普通巨人没有以前的记忆，除非捉到一头巨人头领，或可探知。

  丁慎在一旁放狠话：一定要想办法抓到巨人恪王。恪王不单击退丁怡、顾长风、先贤凯、喻长柏和潘波的联手，还袭击了林颐璞的车队夺了不少盐块，他丁慎早就想找恪王过过招了。

  火生斜眼睨丁慎，道：“你不到通明境大圆满，不是他的对手。你忘了丁怡说过，巨人头领之间可以互传妖力、坚固、敏捷等等，这与神明境夺取造化相似，甚至要更灵活更方便，用时借来，用完还回。他们两人联手能挡住金长久一击，你挡得住么？”

  “挡不住。”丁慎道，“师兄，估计你也难挡住吧？”

  火生不悦，喝斥道：“还不去练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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