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上钩鱼不喂饵

许达跟着他的一个朋友雷子创业，雷子全额出资，许达没有股份，只出时间和资源，许达通过自己的人脉资源谈成的单子利润和雷子五五分成，刚起步，没有业绩，所以许达每个月只有1500块的底薪。

  暑假大概一个月的时间，林梓也准备找一份实习，找工作的过程并不顺利，林梓心里压力很大，许达告诉林梓：“虽然你是个硕士，但你在读的学校和这所城市的学校根本就没法比，所以，你在这个城市基本上没有什么竞争力可言，你需要付出比别人更多的努力。”

  他的这句话要分两半斟酌：不管身处在人生的哪个阶段，都是要努力拼搏的，努力没错；可林梓真像他说的那么差吗？彼时的林梓确实是被他的这句话深深地影响着的，林梓只是一个从乡村里通过自身努力走出来的穷学生，没有好的家庭背景，她的认知是有局限的，她不能客观地评估自己在这个社会上所处的位置，她读本科，她周围的人都是大学生，所以她认为写字楼里的同龄人都是大学生；她读硕士，她周围的人都是硕士，所以她会认为这个城市里的同龄人大多都跟她学历相当，甚至都有着比她更光鲜靓丽的教育背景，那时的她几乎没有自信，她求职时把姿态放的很低。经过一段时间的努力，林梓终于在他们住所附近找到了一份工作，那是一个做成人教育的机构，林梓的工作就是照着A4纸上的一串串数字，打陌生电话询问他们是否有提升学历的需求。

  工作之余，林梓用心尽力地照顾着许达的衣食起居，收拾家务、打扫卫生、洗衣服是完全没有问题的，她的难处在于他们的一日三餐，他们要吃饭。

  做饭对于林梓来讲是有困难的，小时候跟奶奶爷爷一起生活的时候，并不需要她做饭，偶尔的一次，爷爷奶奶出去拾柴火，午饭点还没回，小林梓也只是能把剩干粮放在加了水的大锅里烧火蒸熟而已；再大一点了，在姨妈家，和表姐一起炒菜，油热了，表姐让林梓往锅里放菜，她手里抓着一把菜，一脚前伸，一脚后撤，上身后仰，一二三。。。菜扔进去，赶紧往后跑；大学了，她妈听说老家人夸林梓小时候很能干，就以为她会做饭，一家人的饭就扔给她做，她每次把菜做的不是淡就是咸，不是糊了就是黑不溜秋酱油放多了，她妈嘴上不说，脸上全是嫌弃。她会干的活。。。并不是做饭。

  刚开始林梓只会给许达做粥，偶尔还会把粥给熬糊，慢慢的，她回想着儿时奶奶做饭的样子，摸索着做西红柿疙瘩汤、做炝锅面条，不知道吃什么菜的时候，就回想着儿时奶奶给她做的家常便饭，跑去附近的菜市场买豆角、梅豆、芸豆、茄子、土豆、各种青菜，南方的菜有好多她都是第一次见，还叫不出名字，买菜的时候总会先问人家怎么做好吃，回来就自己琢磨，刚开始放盐都掌握不好度，偶尔多了、少了的，是常有的事。做的多了，慢慢的也就有了感觉，一道道清淡可口的小菜就被林梓端上了他们的饭桌，许达也逐渐的喜欢上了她做的每一顿饭。许达吃的津津有味，对彼时的林梓来讲，是最大的犒赏，她在用满颗的红心，身体力行地爱着那个她高中暗恋着的男人，为了让他吃的再好点，让他能营养均衡，林梓又第一次学着弄生肉、炖排骨，第一次学着做红烧肉，第一次做可乐鸡翅、第一次做红烧大虾、第一次把一条大大的生的鲫鱼做成了色香味俱全的红烧鲫鱼，他们的餐桌慢慢地变得丰富，每次都会被他们吃到精光。那个暑假快过完的时候，林梓甚至还在很满意地审视着自己，原来我也是可以持家的了。人总会对长大后才有的新身份存有好奇。

  看似小孩过家家一样的平淡日子，过了新鲜劲，就慢慢有了磕磕绊绊。

  有一次为了一碗糊粥，林梓自己生闷气，嘟囔了几句，许达不想喝她的糊粥，狠狠的摔碎了一只碗。从刚开始的白粥，慢慢换成了五谷杂粮粥，粥里还要放枸杞和大枣。如果是林梓自己，可能随便吃个馒头咸菜就打发了，自小她就这么凑合过的，但为了许达，她花了很多精力在他们的饮食搭配上。大枣放在壁橱里，林梓去拿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壁橱上的玻璃，许达生气地大喊了一声：“看着点！”林梓有点懵，看他表情很不耐烦，情绪不对，没有吱声，转身去了厨房继续做饭，但她心里开了一条缝，打破了一直以来的美好，因为在此之前他们两个之间没有吵过架，也没有生过气，许达的这突然一吼，他在林梓心目中的人设不再完美，也从此打破了他们平淡的生活。

  那一次的排骨，不是他们那个暑假的第一次，可却因为“怎么吃”这个问题吵了起来：许达看着林梓面前啃过的骨头，非要让她再啃一遍，要让她把碎骨头都嚼碎，理由是，他们家都这样吃，林梓虽看到了他面前嚼碎了的骨头，但仍觉得不可思议，那个曾经洒满阳光、不食人间烟火的窗边少年，怎么就成了这么一副小里小气的嘴脸，林梓本来就不是受气小媳妇的性子，脾气不发作，不过是因为她不在意。这一次两个人两边拧巴，吵了起来，那是他们第一次吵架，各自用心维护的、对方喜欢的人设开始有了裂缝。

  暑假一个月的时间过的很快，林梓要回学校了，她担心许达不会做饭，林梓第一次尝试从和面、调馅开始做饺子，她为他包了好多饺子，各种不同的馅、芹菜肉、香菜肉、白菜肉、韭菜鸡蛋、青椒肉等等，塞满了整个冰箱的冷冻层。

  当时他们房租是1600元一个月，他和朋友创业刚刚起步，还没有奖金，只有底薪，林梓那一个月的实习工资是1500，因为林梓回学校还要完全靠自己维持生活，所以她把自己的实习工资全带走了，除了林梓买菜做饭的花销外，没有给他留一分，因为这件事，他记恨了林梓四年，直到他们分手的时候他第一次把这件事拿出来说给林梓听。他觉得林梓很自私。

  关于这件事，林梓跟何森回忆说：“这件事，如果他不提，我早就忘了，我甚至压根就没有把它当成一个事来考虑，因为我实习赚钱为的就是赚取我下个学期的费用，我那时候所有的经济来源都需要靠我自己，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把我的实习工资分给他，我甚至没有想过要跟他分担房租，因为我之所以暑假会去找他，是因为他说他刚完成一个项目，可以拿到一笔钱，这笔钱可以用来租房，让我来到这个城市有地方住。”

  林梓停顿了一会，继续跟何森说：“那个时候他确实不容易，我们日子过的都很拮据，我虽然很节省，跟他一起住了一个月，我没有为自己买过任何东西，我当时心里也没有分清楚的概念，我只想着尽我所能，可事实上是他承担了那一个月的房租，内心不平衡也很正常，就像我和程淼一样，我付出的多，我心里也不平衡，我也会拿出来说。”

  何森：“我觉得不太一样。我很认真的听了你和你前夫（程淼）的矛盾点：更多的在于，你对他失去了信任，你对他的财务状况一无所知，你在这个婚姻里，倾尽所有，可对于对方的状况却是一片模糊，你一再强调的是他对你的欺骗、爱的排序错位、不沟通以及对你的不理解，你也一直都在说没有期望他能挣多少钱，你只希望他在进步，如果你很纠结谁付出的多少的话，你不可能在婚姻里一再扶持他，甚至在离婚之后依旧还在给他财务上的支援。”

  何森清了清嗓子接着说：“至于你和这个许达之间，你在说你做的那些事情的时候，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何森停顿了片刻，他在思考如何措辞才能让林梓更好的接受）我在想：从小到大，我妈做的事也不过如此吧？！如果有一个女孩能这样对我的话，我估计我做梦都会笑醒。付出多少不能单纯依赖物质和金钱来评判，真正的爱是需要有奉献精神的，真正的爱也不会太过计较。他主动跑去你那个城市找你，你帮他付了酒店费用，他临走之前有说过要把这笔钱还给你吗？他邀请你去他所在的城市，我要是他的话，我认为作为男人，我自己应该有主动承担房租的风度，一个女孩千里迢迢来找我，对我呵护备至，对我的生活百般照顾，我还要让他和我一起承担房租？！笑话。”

  听了何森一席话，从传统意义上的男女关系来讲，林梓表示赞同。可是经历过感情风雨的林梓对亲密关系和婚姻关系又有了新的认识。如果她还能再进入下一段亲密关系，她依旧会真诚付出，林梓在感情上从不物质也从不功利，从情感层面她依然向往男强女弱，但从物质层面、从经济层面、从精神层面，她更希望是独立的、不依附的、有个人空间的，有他锦上添花，无他她仍可以独自芬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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