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寄生

初五，程淼的舅舅、舅妈从他们的侄子家过完年，回到了程淼家，初六要跟着程淼的车回到他们所在的那座城，午饭时间，五口人围着方桌大快朵颐，舅妈开了腔。

  程淼舅妈：“小梓，年终奖发了多少？”

  林梓：“四万多。”林梓简短地回答着，不论在程淼和他家人面前，她从不避讳谈自己的收入，她甚至引以为荣，32岁，她所在的上市公司、她的职位、她的收入，这些都是她的底气。

  程淼舅妈：“比你舅还多呢。”程淼舅舅原来是当兵的，那个年代退伍后，在一线城市，有了一份稳定的工作，再过一年就要退休了。

  老一辈中，程淼这个舅舅是从农村走出去的人，是程淼妈妈一直依靠的哥哥，程淼姥姥家的兄弟姐妹们每个人都能从他这个舅舅这里沾点小光，很多事，他这个舅舅都是背着程淼舅妈干的，程淼这个舅妈只懂吃喝玩乐，是个好吃懒做的主。程淼的舅舅也是“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偶尔被程淼舅妈发现，那都得是大闹一场，只不过，她也要依赖他，哭过闹过仍然改变不了什么。

  农村的初五，年味依然很浓，程淼的舅妈爱看热闹，程淼带着他舅妈、舅舅去看烟花了，林梓嫌冷，留在家里，坐在一楼沙发里看电视，程淼妈妈从自己的卧房走出来，手里拿着一个红包捆成的团子，拆开来放在林梓的面前，那是比硬币要大很多，重很多的、圆圆的钱币，上面粘着像锈一样的绿色东西。

  程淼妈妈：“小梓，你知道这是什么吗？”她神神秘秘地看向林梓。

  林梓：“不知道。”林梓很好奇，知道这是有些年代的东西，但却从未见过。

  程淼妈妈：“这是大洋，我从你奶奶那里争来的，一共12块，舒兰走的时候我给了她6块，这六块给你。”

  关于这些大洋钱，程淼妈妈给林梓讲了这样一个故事：

  好多年前，程淼爸爸已经去世，程淼叔叔才刚结婚，跟着程淼奶奶一起过日子，没有分家。有一个邻居，程淼妈妈喊她大娘，去程淼奶奶家串门，正好赶上程淼奶奶搬家，在院里挖了一堆这东西，程淼奶奶看到这位邻居，赶紧把这些东西用土盖上，敷衍了几句话，就把这邻居打发走了，这邻居跟程淼奶奶本来就是面和心不和，跨过大半个村来程淼家串门，把这件事告诉了程淼妈妈，程淼妈妈堵着程淼奶奶的门又哭又骂，才要来这12块大洋钱。

  林梓一直纳闷，为什么程淼妈妈对程淼奶奶总是爱答不理，为什么程淼奶奶总是对程淼妈妈客客气气，他们那一代的人，总归有很多事是她不可能知道的，婆媳之间，一代代大多都是这个样子，林梓从小就见惯了。

  舒兰还没过门，来这么一趟，跟程淼家亲戚表哥、表嫂，舅舅、舅妈，都互留了联系方式，打的火热，更显林梓的冷冷清清，比起林梓，舒兰和他们更像是一家子，这第一次来就获得了程淼妈妈的信任，比林梓这个已经娶过门的媳妇更早地拿到了这6块大洋。

  林梓：“舒兰性格挺好，来了也不外道，什么都抢着干。”

  程淼妈妈：“农村人，跑来跑去泼辣的像头驴，这不，把淼淼的摩托车擦了擦骑走了。”

  林梓：“骑走呗，闲着也是闲着。”

  程淼妈妈：“来年，我准备给他们把喜事给办了，到时还得借你们点钱。”

  林梓脑袋轰得一声，当场就很不愿意了，她都来了她家一年了，程淼妈妈连大洋的影子都没提过，今天给大洋，就开口借钱，她倒真挺会”趁热打铁”赶火候。脸子一甩，转身回自己房间去了。

  林梓暗戳戳气恼：”你家什么都没有，我们等于是裸婚，我体谅你不容易，结婚没对你提任何要求，你明知道你儿子还欠着我钱，怎么好意思再来借钱？”

  后来这事林梓在程淼面前提了3年，林梓之所以一再纠结这个事情，想要的只是他的一个态度，可每次问他：“你妈应不应该说这句话？”

  他的回答从来都是：“借了吗？借你的了吗？”

  他认为他妈完全没有错，是林梓太强势，抓住这个话柄不放，即使这样，林梓仍然没有想过要离婚，前夫程淼在林梓这里是个可怜人。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初六，年过完了，假期也快结束了，他们又要回到那个谋生的城市了。

  车上多了程淼的舅舅和舅妈，一路上的谈资都是他家的亲戚，谁家两口子又吵架了，谁家孩子不懂事，谁家就知道沾光，却一毛不拔，扣得要死，说到气氛处，程淼舅舅甚至破口大骂，骂出的话丝毫不亚于农村妇女撒泼骂街的用词，完全不顾忌车上还坐着外甥媳妇——林梓，林梓一言不发，厌烦处就掏出耳机带上，这舅嘴太碎，像个娘们，虽然说了别人那么多坏话，可碰到事上比谁都凑得欢实，既然能背后议论自己的侄媳妇，也可以背后议论自己的外甥媳妇，想到这，林梓更是厌烦他。

  “淼，前面服务区停一下，尿泡尿去。”他舅很自然地向程淼发出指令，车上除了林梓，没有任何人觉得不妥。

  这个碎嘴子、爱嚼舌根、爱给人添麻烦，说话粗鲁的老男人，林梓真是烦他烦透了。可这个人是程淼依赖顺从、视若父亲的人，他是他妈妈眼里强有力的娘家后盾，只要跟程淼在一起，就跟他脱不了干系。

  结了婚之后，程淼都是提前算计好了法定节假的日子，回家的次数更勤了，只要一放假，林梓也都陪着一起回，林梓跟程淼的家庭一直处于磨合期，但对于他的弟弟，每年过年林梓都会送衣服、送鞋子，很有当大嫂的样子，林梓也会给婆婆买衣服、鞋子、外套、夏天穿的裙子，嘱咐婆婆不要吃剩饭，不要爬高，照顾好自己的身体，林梓对婆婆说：“我们在外面虽然不容易，但从没想过要你给我们置办什么，你只要把自己的身体照顾好，就算是帮我们了。”

  程淼妈妈偏向小儿子是不争的事实，程淼背地里也是经常给他弟钱，被惯的啥也不是，工作那么多年的大小伙子，没有一点积蓄，动不动三百、五百的跟他哥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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