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疾风骤雨夜归人
贺影心瞪大眼睛,很是诧异地看着追影,“追影大人怎么会在这里?”
追影心情有些复杂,青州一别,他以为几年内,他不会再见到这些人的。
万万没想到,这才过去不到半年的时间。
“二位快上马车吧。”追影并未回答贺影心的问题,而是催促道,“这雨看样子会越下越大,我们要尽快回到县衙去。”
掀开马车帘子,贺境心和贺影心坐了进去。
追影驱赶着马儿,带动着车厢缓缓往前走去。
雨下的越来越大,几乎连成了一线。
马车里,贺影心问:“姐,你和鸢娘去哪儿啦?”
贺境心:“去问了她一些问题。”
贺影心眨巴了一下黑漆漆的杏眸,“她身上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贺境心抬手,揉了揉妹妹的脑袋,“暂时还不知道。”
贺影心叹了口气,“这阳直县看起来好繁华,可是这繁华之下,却藏污纳垢。”
贺境心嗤笑道:“不只是阳直县,我们一路走来,其实哪里都一样。”
贺影心有点担心,“满姐姐那边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贺境心:“张满聪明,骆修远圆滑,还有你花叔的师弟跟着,轻易出不了事。”
贺影心闻言,稍稍放心了一些。
贺境心现在在意的却是另一个问题,追影为什么会在这里,他是隐龙卫,一般都是隐于暗处,轻易不会出现在人前。
寻思了一路,脑海中也有了七八个猜想,马车终于进了县衙后院。
宋钺撑着伞守在门外,见他们回来,忙撑着伞迎了上来,将贺影心先送到廊下去,宋钺返回来接贺境心。
贺境心注意到这人头发潮湿,衣摆也有湿痕,想来他应该在外面站了挺久。
“怎么到现在才回来?”宋钺问,语气里有着藏不住的关切。
他从前衙回来之后,得知贺境心带着贺影心出去了,就一直留心他们何时回来,结果等了很久依旧不见人,宋钺也不由得有些担心,这阳直县内,各方势力看似都捧着他,但鬼知道这些人会不会下狠手。
贺境心躲在宋钺的伞下,一起往回廊走去,“下午去了一趟招儿家,给田成上了一炷香,回来的时候,意外遇到了鸢娘和那位二皮匠。”
宋钺脚步一顿,有些惊讶地转头看贺境心,“二皮匠?那个缝尸匠?”
“对,他是鸢娘的丈夫。”贺境心点头。
宋钺眉心皱了一下,“竟然还有这样一层关系吗?”
“那日,有人拿二皮匠威胁鸢娘,当时鸢娘站在石桥上,看到二皮匠被人推下水,她情急之下才会跳下桥,想要去救人。”贺境心把自己查到的东西,告诉宋钺,“鸢娘因为得罪了常家的二老爷,所以被毁了嗓子和脸,九死一生之下,被埋进了暗门子,后来二皮匠给她赎了身,娶了她当妻子。”
宋钺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追影是什么时候来的?”贺境心问。
宋钺:“下晌的时候来的,他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还带了几个人,说是奉皇命而来,护卫我们的安全。”
贺境心一步踏入回廊下,宋钺将伞放在了回廊之中。
福伯提前烧了一大锅水,直到贺境心和贺影心回来,便张罗着让两人洗个澡,驱散一下雨水的寒气,免得着凉受风寒,虽然天气越来越暖和,但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贺境心舒舒服服地把自己泡在热水里,氤氲水汽翻腾,她呼出一口气,尝试着把大脑放空。
——最后还是失败了。
抵达阳直县之后,意外事件接踵而来,第一天是鸢娘跳水,第二天是田成死亡,之后跟着的就是荣娘被害。
鸢娘跳水一事,看起来和田成还有荣娘之死毫不相干,但鸢娘与荣娘之间却又有着千丝万缕的渊源。
现在,鸢娘跳水的幕后嫌疑人,常二爷的嫌疑最大,贺境心对常家并不陌生,荣氏典当的账本上,常家,王家,崔家,风家,经常出现。
田成死后,贺境心从桃花花笺上,看到了荣氏典当的图腾,之后顺藤摸瓜找上了荣氏典当,之后,荣娘就出事了,而害死田成的凶手嫌疑人春杏就被逮住了。
春杏与王家有仇,这看起来就是一桩因为宿仇而引起的栽赃,栽赃手段一点也不高明,却诡异的能够自圆其说。
一定是因为他们无意间查到了什么东西,触碰到了某些人的某些秘密,所以有人想要快点结案,不想田成之死继续被查下去。
荣氏典当。
贺境心脑海中,犹如迷宫一样,那些漂浮在半空的支离破碎的线索,各自串连,衍生出很多种可能性,但其中,好几条都指向了荣氏典当。
荣氏典当的东家拿出来的万两金,说是三十多年来的分红,但贺境心不会天真的以为那真的是分红,比起分红,这更像是一笔贿赂。
有人不想让她继续往下查,所以打听到了她的脾性爱好,她爱钱,这不是什么秘密。
贺境心闭上眼睛,脑海中却回想起小时候,贺从渊带着她去县城里的那一次。
那一次,贺从渊的狐朋狗友们,想要拉他去赌坊赌钱,贺境心被贺从渊举起来,坐在了他的肩膀上,一起带进了赌坊。
贺从渊最后,赢了十几个钱,给贺境心买了个头花,买了一包桂花糖就不剩什么了。
“爹,你明明不喜欢赌钱,为什么那些人都觉得你很喜欢啊?”贺境心手里拿着头花,不解地看向贺从渊。
贺从渊笑了起来,“因为人有了外在的喜好,就能引来志同道合之友。当然了,也就有了旁人认为的软肋。”
贺境心当时还小,这话理解起来有点费劲,“可是这不是骗人吗?而且,为什么要有软肋?”
“没有软肋的话,会让人觉得你很危险,不好把控,也不好打交道,普通人并不喜欢和十全十美的君子打交道,相反有些缺陷的相处起来反而轻松。”贺从渊摸了摸贺境心的脑袋,“等我们境心长大了就懂了。”
贺境心将糖块塞进了嘴里,很甜。
幼时的贺境心并不明白这些话,但她的大脑却不管她能不能理解,事无巨细,不放过一点细节的,全部一股脑的储存在脑海之中。
等到大了一些,贺境心看得多了,自然也慢慢明白了父亲的意思。
有时候真实的自己是什么样子的,其实不太重要,因为每个人眼中的你,都是不一样的。
就比如现在,贺境心喜欢钱财,是发自内心的喜欢,也是迷惑人心的伪装。
贺境心泡完了澡,宋钺端来了晚饭,“影心那边,福伯送过去了。”
贺境心看到两副碗筷,抬头看他,“你也没吃?”
宋钺理所当然道:“你还没有回来,我怎么能先吃。”
贺境心微微勾了勾唇,她抓起碗筷,和宋钺一起,面对面地吃起来。
“春杏那边,她有交代什么吗?”贺境心问。
宋钺摇了摇头,“没有,花叔说,她试图自杀过一次,被他拦下来之后,安分下来了,但之后,春杏的饭食里被人下了毒,有人想她死。”
贺境心的筷子顿了顿,“是哪家动的手?”
宋钺遗憾地叹了口气,“目前没有查出来,有问题的衙役被抓起来了,但那衙役一口咬定自己什么也不知道,现在人被关在牢里。”
而此时,城西,齐家小院里。
鸢娘蹲在铜盆边上点着纸钱。
外面风雨越来越急,隐约有雷声响起。
就在这时,敲门声再次响起。
一声短,两声长。
鸢娘的手顿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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