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海天东望夕茫茫
是夜,烛火摇曳,贺境心坐在烛火下翻看地方志。
宋钺打了个哈欠,“睡吧,咱们明天得早起,到端州码头坐船,六皇子和四皇子被流放在金门岛,坐船也要大半个时辰。”
贺境心合上了地方志,“你县衙的事情忙完了吗?”
宋钺:“暂且梳理了一遍,金门岛也属于端州,那里也是我的治下,我也得去看看的。”
贺境心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如今她和宋钺同为官员,身上背负着不同的职责,查案的事是她的,宋钺要做的是当好端州的县令。
贺影心吹熄了蜡烛,上床睡觉。
第二日一大早,天才堪堪蒙蒙亮,宋钺就起来了,他手脚放的轻,洗漱后,去和福伯商量,路上要带些什么,结果经验老道的福伯在知道他们要去金门岛后,已经把他们路上吃的用的全准备妥当了。
等到贺境心和宋钺还有贺影心吃完了早饭,福伯已经把马车收拾好,停在了县衙后门口。
这一次去金门岛,福伯强烈要求帮忙驾车,理由是他也想去海岛上看看,他老头子活到这个年纪,还没见过海呢,有幸到了端州,怎么也要去看一眼才对得起这一路风雨奔波。
同样想法的,还有张满,福伯都已经赶着马车要出发了,张满嘴里咬着油果子爬上了马车。
你问骆修远?
他曾游学过,夜曾跟着杜老爷走过商到过海边,对此并不感兴趣,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古大夫学了新的解毒方法,正替花明庭解毒,骆修远看着古大夫那不太正常不太靠谱的样子,不敢离开,担心这一走回来就是永别,他得守着舅舅。
马车踢踢踏踏上了路,马车里,张满和贺影心肉眼可见的有点兴奋,贺境心则脑袋靠着宋钺的肩膀打盹儿补觉。
从县衙到端州码头,要行足足两个时辰,他们太阳还没升起时出发的,走着走着日头升上来,是越走越热,赶在中午的时候,他们终于抵达了端州码头。
端州码头很热闹,这里来来往往很多商船,使得码头成了一个挺热闹的集市。
宋钺和贺境心商量了一下,让福伯寻了个客栈,用了午饭,歇过日头最好的大中午,而福伯已经去打听,要怎么去金门岛。
从端州码头到金门岛的船是每三天一趟,他们今天来的不巧,不在三天一趟的日子里,不过也不用烦恼,只要给银子,就能包到一艘船,送他们去金门岛。
福伯回去和宋钺他们说了,“说是五两银子呢。”
都够买一头牛了。
“五两就五两。”如今已经不差钱的贺境心大手一挥,解下腰间的钱袋子递给福伯,让他尽管去雇船。
福伯接过钱袋子的时候还有些诧异,他们家十分会过日子,一个铜板都精打细算的夫人,竟然变得如此大方了吗?
果然,发了横财的人就是不……
福伯的表情僵住了,他看着倒在手上的一些碎银子还有铜板,掂量掂量,加在一起的确不止五两,甚至不止十两,但是他们还要返程的呀!
算上返程的,再算上到了金门岛之后需要的一应开销,这么点银钱可能还不够。
福伯觉得,不愧是他们家会过日子的夫人,从小到大都没变过呢!
站在端州码头上,可以看到一望无际的海面,碧波荡漾间,白色的海鸟扑腾着翅膀从水面掠过,惊起一阵水花。
贺影心和张满站在水边,两个人的表情几乎一致,瞪大眼睛,嘴巴半张,脸上满是赞叹。
“上船了!咱们该出发了。”贺境心站在船上,冲着站在岸边的两个人喊了一嗓子。
贺影心和张满顿时将惊叹的表情一收,争先恐后地爬上了船。
福伯租来的是一艘挺大的渔船,上面还有洗刷不去的海腥味儿。船上除了他们之外,还有几个要去金门岛的人,一起和福伯分摊了五两银子的船钱。
从未到过海边的几个人,全都站在船边,眺望着一望无垠的大海,天空蓝的过分,与水面的衔接被模糊,叫人分不清哪里是水哪里是天。
“果然……当初没有留在长安城,真的太对了!”张满喃喃了一声,她无数次觉得自己做出了一个英明的决定,若她当初真的隐姓埋名隐入尘埃,怎么可能见到眼前这样波澜壮阔的景象?
一想到当初差一点点就会错过这些,张满的心脏就不由自主的发颤。
贺影心站在张满身边,他漆黑的眸子里,倒映着海的样子,说不上来为什么,他眼睛发涩,心里膨胀着一股莫名的情绪。
海风扑面而来,带着属于海洋的咸湿,烈日很快晒红他们的脸颊。
船上的船夫走过来,比划着和他们沟通,要他们去船舱里,继续晒下去会晒伤。
看着船夫黝黑到近乎反光的脸,贺境心喊了一嗓子,让沉迷大海无法自拔的贺影心和张满还有宋钺一起进了船舱。
随着渔船越行越远,几人对于初见大海的兴奋感终于慢慢褪去,而张满这才意识到一个问题。
她马上要见到六皇子了。
一开始她并未想这么多,因为对张满来说,过去的已经死在了过去,她只需要昂首挺胸地大步往前走就可以了。
但就在刚刚,她想起一件事,六皇子赵承溶是左相的儿子,严格来说,他们是同一个爹生的,赵承溶是她亲哥。
“一会儿到了之后,你和福伯找户人家歇脚,等着我们?”贺境心看着张满如坐针毡的样子,猜到了她在想什么。
当初是傅棠之死,将左相和贵妃一脉拉下水,最终万劫不复的。
结果这两方都抄家灭族了,结果傅棠竟然没有死。
若是赵承溶见到傅棠,大概有可能会疯。
“不用。”张满却摇了摇头,目光从刚刚的忐忑迟疑,变得坚定起来,“我没有死这件事,又不是什么秘密。再说了,赵承溶此生都回不去长安城,被他看到又能怎样?”
赵承溶如今不过只是一个自身难保的庶民罢了。
贺境心见张满不再纠结,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挪开视线,看向了外面。
海面起了风,阳光落在海面上,波光粼粼,刺的人不能直视海面。
赵承溶和四皇子赵承礼虽然逃过一命,只是被贬为庶民,流放端州,在很多人看来已经是皇帝格外开恩了,但真的如此吗?
按照皇帝记仇的个性,赵承溶和赵承礼的日子怕是不会好过。
这个猜测,在一个时辰后,渔船靠岸,终于抵达金门岛之后,得到了证实。
贺境心和宋钺走在前面,贺影心张满和福伯跟在后面,他们下了船,脚踩在了沙滩上。
“两位大人,跟我走吧。”他们同船而来的,有一个专门做珍珠生意的商人,他会说官话,每年八月份都会来金门岛上收珍珠。刚刚在船上,宋钺和对方寒暄了几句,人生地不熟的,宋钺直接亮明了身份,一个县令一个监察使,对于一个商人来说,还是很能唬人的。
商人顾康永是个四十出头的中年汉子,他生的膀大腰圆,孔武有力,看起来就很凶,等闲人见着不会想招惹,大概也正因为如此,才敢每年单枪匹马到金门岛来收珍珠。
“这金门岛上,驻军首领是史将军,管着这座岛,这岛上原住民只占一半,剩下的一半啊,全是犯了重罪被流放来的。”顾康永主动说起岛上的情况,毕竟与县令交好,他也能借点光,让本地的一些大豪商有所忌惮,不要对他的货物恶意压价。
“那些重刑犯,每日都必须凿石头修筑堤坝,要劳作三个时辰,史将军为了防止他们偷懒懈怠,让士兵看守他们干活儿,稍有偷懒就鞭子伺候。”顾康永说着,很是唏嘘,“好些人熬不下去,宁愿一头跳进海里,一死了之,好过活受罪。”
“还能寻死?”贺境心问。
顾康永摇头,“自然不是,但那些看守的人总不能一直盯着,总有看不到的时候嘛。再说了,也不是每个人都敢死的,因为他们死了,被一起流放来的家眷就会遭殃了,所以不到万不得已,大家都拼命活着,是真的连死都不敢死。”
走了一段向上的山路,视野一下子就变得开阔起来,眼前出现的是一个小渔村,只是这渔村看起来破败萧条,村民看到有人过来,抬起头看过来的眼神,都是冷漠麻木的,那一张张脸被海风和烈日灼伤的脸,看上去十分苍老,他们的确还活着,但他们好像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活。
只是因为没有死,所以就要吃饭,要睡觉,要干活儿,仅此而已。
“史将军住在那边。”顾康永指了一个方向。
贺境心望过去,就见那边有一座与整个村子的气质截然不同的小楼,小楼外墙是石头垒成的,屋顶盖着结实的瓦片,拿到外面可能不够看,叫它将军府可能都太过寒酸了一点,但放在这个小渔村里,已然是十分奢侈的存在了。
“多谢你了,我们要去拜访一下史将军。”宋钺接过话头道,“你要一起去吗?”
顾康永忙摆了摆手,“我就不去了,天色不早了,我要在明日离开之前,收够珍珠呢。”
顾康永倒也不是真的不想去拜访,但他一介白身,还是个小小的商人,都不成气候,他不怎么敢去见史将军。
宋钺也没有勉强他,毕竟初来乍到,他并不知道这位史将军的脾性,若是带人去见了,给对方招来祸事,那就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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