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5章 “风之春”前的告别

新元历557年，3月13日，凌晨3点半。

    克鲁斯德联邦，冰临省，新风镇，镇心新街区，查理十二世广场。

    “话说你相信神明吗，沃夫亚？”莫伦搓着双手，在最后一场属于克鲁斯德的凛冽寒风下呼出哈气，用带着细微颤抖的声音好奇道。

    现在是深夜，还有三个小时这里的居民才能从地平线上看到第一缕属于晨曦的光辉。再过六个小时，重要的属于“风之春节日”的一系列活动就要展开。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不给都城而来的几个大人物留下不愉快的经历，莫伦只得调来几台前几日用于修复“未来”和“风矿”对行政中心楼造成的破坏的小型建筑塔吊，对眼前硕大的古老雕像进行最后的加固。

    在几盏临时拉来的改装大型探照灯的光辉下，莫伦脸上各类疤痕仿佛遁入了圣洁与灰暗交织的神秘领域，在不正常的明亮阴郁环境下显出毫无血色的惨白。

    但站在他身旁的战友沃夫亚和达克因被大半黑暗幻境裹挟，在黑夜中倒显得十分正常。

    “痛苦和兽性才能激发对生存的渴求，而它们共同激发的求战欲，才能彻底让怪物属性和神明残力彻底融入他的血液，达克或许真的是被暗夜之主选定的使徒。反抗已经接近疯狂的瓦西里和那些该死的‘演变台’，或许只有他，还有所谓的邪神‘回响者’了。”

    “未来？”达克仰望着繁星遍布的夜空，微笑道：

    “的确，就是为了一个未来，一个约定和一个‘与异种怪物有关的答案’呢。”

    “废土世界的终结、秩序的重建和新时代的开启需要有持续不断地牺牲，哪怕他最后成了人们口中的恶魔，只要重启纪元到来，我们存在利用太阳力量制作药剂或是仪器净化‘无心人病毒’的可能，那为了未来所做的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平凡、原始的，与风一样的自由吗？”站在两人身后，一同仰望雕塑的达克插话道。

    伴随着洛卡的话音消散于新风镇的上空，一阵属于春季的温暖和风吹过，最为漆黑的黎明依旧没有迎来彻底的曙光。

    “没错，而且对比旁边高大、正派、端庄的查理十二世雕像和我们的勇士，强壮勇猛的温古特斯，放在一起更像是为了中和属于战争年代的杀戮气息。”莫伦进一步解释道：

    “要跟随达克的脚步吗？去观察他、监视他、了解他，进而在某一刻，彻底掌控他？”

    “不早了，快4点了。很抱歉，莫伦兄弟，我们得出发北上了。你也知道，在对‘普拉米尼’有足够的探索结果之前我不再想和都城那些大人物有所关联。况且，对于我和达克来说，现在并不是庆祝任何存在的时候。”

    “的确。”沃夫亚颔首道：

    “而且在我看来祂也没有被塑造成衣着华丽的克鲁斯德宫廷贵族，反而近似朴素、快乐地在乡间玩耍的少年。我猜测，这或许暗藏着雕像建造者想要传递的信息。”

    “或许是的。”被称作纳哈卡的克鲁斯德蓝猫竖起大而尖利的耳朵，迈着轻盈的步伐跳上洛卡肩膀，回答道：

    在目睹硕大雕像头颅的最后一角被彻底修复完毕后，沃夫亚熄灭了手中“混合夜香植物”制成的烟卷，思忖片刻后，大手径直拍向莫伦的肩膀，用岩石般厚重的嗓音回答道：

    “说实话，从内心来说，我并不相信这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如果论对神明的态度的话，我希望祂存在，我也可以用这个去安慰那些精神崩溃的人，但绝不会为之疯狂。”

    “就如同《风之呼唤》中所言的：‘以心为生命，以足行永恒，自成神明。’吗？”莫伦问道。

    “看，最左边这个就是创作了《风之呼唤》的半神【预言家】温迪斯，身为半神，祂的确深谙给予信徒希望之道。祂的雕像并没有教堂里为正主和祂的奴仆塑造得那般神圣和非人，也没有那些怪异、扭曲之人为旧日神明们塑造得那般恐怖，无论谁来看，温蒂斯的雕像都是一个普通、可爱、晴朗、笑容甜美的阳光开朗大男孩。”

    “联邦【战士】的使命就是战斗，我们这一代人类的使命就是恢复秩序，迎来瓦西里所谓的‘重启纪元’。”

    “对了，原始的雕塑实际上经过了当年所谓的神明、魔物和非凡力量的沾染，又在这几百年间受到‘无心人’灼液的污染，已不适合再展出了。广场这些给大人物和牧首奥怒弗看的都是一比一复制的成品。”

    “对了，莫伦。”沃夫亚打断了达克的畅想和莫伦的感慨，翻开袖子，露出那枚之前属于“音泯”的泛着蓝色荧光的机械手表，指着时针说道：

    “这种条件下即便是穿戴铅制金属外壳，用起吊机远程操作，也没办法在‘向风祈祷’，这里人简称作‘风祈’的仪式上祭拜。‘风之春’节日里最重要的便是向半神、勇士和老皇帝祈祷，亲吻他们的脚踝换取美好祝福。就像你们，尤其是达克。”莫伦解释着，转头搂住达克的肩膀，继续说道：

    “你们要北上寻找与‘普拉米尼’相关的神明和被‘风矿’称作邪神的‘回响者’，我想你并不是祂的信徒，也不是为了见到神明换取强大力量，而是为了一个美好未来，一个约定，一份属于你自己的答案对吧？

    “至于更深层次的与时代有关的答案，或是‘演变台’的争论，我想你们绝对可以先看看事情的发展。我依旧坚持我的论点，我认为瓦西里大人没有错，‘寰宇能量演变台’的重启也没有错。

    “行吧，我就不送你了。”莫伦叹了口气，压抑着离别的不舍，惋惜道：

    “恐怕这一趟去北边得至少一年，现在战争的情势还不算绝对明朗，至少在‘演变台’被全部找齐之前我们都没有机会再见面了。我……我派人在你的‘岩石牌’机械战车后边放了些食物、弹药和汽油，还有两支改进版‘向日葵’火箭筒和‘风信子-改’小型手炮，对付一般的‘无心人’和‘异种怪物’游刃有余了。”

    “纳哈卡，你看，达克哥哥终究还是启程去冰雪领域了。他很强大，身为怪物的时候一击就能击伤‘冰刃’大哥。即便他失去了大部分身为怪物时的记忆，却还是如‘冰雪间的捕猎者’那般强大。

    “嗯……这倒不失为一种选择，话说……我也真想去看看风墙背后所谓的龙。听说都城瑟讷尔监狱内的那条伪龙已经苏醒了，受到共鸣的真龙，也该迎来破茧而出的命运了吧？”

    “在我这短暂的三四十年生命中，没有见过神明，哪怕是遇到一位精神正常的自称见过神明的人。

    “怎么了，我的莫伦兄弟，咋突然这么悲观了？是被前几天那两个‘执掌者’小子吓怕了吗？哈哈！”沃夫亚猛拍了一下莫伦的后背，旋即舒了口气，收敛笑容道：

    “不过，在我的观念中，倘若神明真的存在的话，那我的态度或许会更接近契丹里斯人。在东方的文化历史中，他们所加入序位的本土神明多是拥有力量和道德的伟大人类，他们不养闲神，如果自己的需求和祈祷没有得到回应，他们便会转而信奉新的神明，直到愿望得以满足。

    “走了，兄弟。”沃夫亚哽咽着，与莫伦紧紧拥抱后，拉着达克走向查理十二世广场角落，伴随着发动机的“呜咽”，向着小镇北边的K-I0公路驶去。

    “可迄今为止，我依旧不清楚战争何时会结束，杀戮和死亡会在何地彻底终结。我们克鲁斯德的确掌握了能在局部战场取得决定性胜利的进攻手段，但看到那缕长夜中的曙光，却依然是奢望。”

    眼见沃夫亚并未用言语回答，而是坚定地点了点头，莫伦露出了难得会心的微笑，紧跟着，他向后退去几步，拉着沃夫亚和达克仰视着被灯光照射的硕大雕像，介绍道：

    “我原本想强迫他加入‘混乱组’，为了至高的反抗克鲁斯德的理想而努力。可现在这一切都不可能了，他得到了‘混乱’序组的认可，已踏上了【引乱者】的职业道路。换句话说，只要‘冰刃’大哥遭遇不测，按照我们古老的规则，他将会是我们唯一的首领人选。”

    伴随着一缕微朦、薄弱的光线自东边地平线上浮起，站立于小镇广场周边最高点，镇心教堂之上的金发半失落者少年洛卡收起了触景生情而涌起的一丝失落，抚摸着身旁一只通体幽蓝，下巴处略带纯黑的克鲁斯德蓝猫，用固有的高昂少年声调，直视前方道：

    “如果祂们真的存在，或是秉持慈悲和怜悯，或是混乱和残暴的拥趸，那么祂们要么会聆听信徒的祈求现身，要么从人类的潜意识中走出，作为真正具象化的实体出现在我们面前，拯救我们，结束这场持续百年的毫无意义的战争。

    “为什么？”沃夫亚和达克同步好奇道：

    “原始的雕塑拥有一种令人产生忘却的魔力，可能是一种磁场，也可能就是单纯的魔源力技能。总之，凡是靠近雕塑的人都会逐步忘记由现在到过去的事情，只有离开那里才能缓慢恢复。

    “是啊，纳哈卡。”洛卡轻叹口气，说道：

    “即便……神明真的存在，我更愿意相信他们是凝结了造物主、自然或是宇宙能量的人形或非人形化生物，的确很强大、足够非凡，但并不足以神秘，令人畏惧。

    “所以说……”纳哈卡俯在洛卡耳边悄声说道：

    “理性的……无神论者？”莫伦偏头，致以肯定、赞许地微笑道：

    “的确，像你这样的纯粹人类已不多见了。这个问题其实不仅困扰我们这些废土时代的人，也会让人类纪元和蒸汽纪元的神职人员陷入精神错乱。

    “唉，只是可惜了，直到现在他还没发现我那次在铁路旁边送给他的礼物。你说，纳哈卡，难道他真的只有经历极致的痛苦，或是唤醒体内尘封的兽性，才能得到礼物的‘赐福’吗？”

    不过，在微红的巨大太阳露出的细微红光和朝霞的映衬下，穿着崭新的厚重军绿色棉衣，背着崭新土黄色军用背包，一幅克鲁斯德游历者装扮的罗捏习惯性地摸了摸腰间已被修复一新的银白色“狂熊牌”手枪，正驻足于小镇古典风格的木制大门前。

    用蓝宝石般的眸子不舍地回望一眼新风镇后，迎着越发温暖的春日之风，他伸了个懒腰，快步走向已不见多少积雪，透露出些许绿色的，通往公路主干道的乡间土路上去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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