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真正的命运
“不要……”莱特鼻子一酸，眼角流淌出晶莹的泪水。
即便他的身体中被灌注了红色魔源力这种与神明使徒高度关联的力量，心脏也被“病毒”所感染，变成了散发蓝光的半机械样式，但他依旧拥有完整、丰富的属于人类的情感。
白炽、明亮的太阳高悬于蔚蓝的“幕布”间，明媚的光线似乎能洞穿一切，所有的物体在光明下被清晰地展现在莱特两人面前，即便是纯黑色的藤蔓，在血液流淌下，坑洼、缠绕的细节部分也清晰可见。
光明，成为了这里的主流和格局，也是此地唯一的基调。
见到因血液流淌而不断原地发抖、战栗、挣扎着的梵索，莱特想要冲上前去，烧毁藤蔓，救出他。
然而，他刚迈出步子，便发觉坚实的砖石陡然变成了极度柔软的泥土，仅仅两步，便陷入其中，难以继续前行。
“对啊。”梵索颔首，“我们的命运如同克鲁斯德‘极寒领域’，面临毁灭，没有希望；我们的未来又如同这片废土大陆一样‘迷惘’，但你我又如‘序位神明’般‘非凡’地存在着。我只是你在这场‘灰蒙之梦’般的链锁中的一环。”
“是……‘愚者’！”
“我知道我要死亡了。真正的失落者在临死前会释放‘生命灵气’。这是造物主赋予失落者和魔法师独特的美妙之物，能在最危急的时刻，迸发出我们最后的绚烂。”梵索自顾自地解释道。
他感觉自己仿佛做了一个漫长而又可怕的梦境。
“‘命运’是神明书写的、不可更改的‘理’吗？”
“最后一步了。”莱特的内心砰砰作响，他强行按捺住对神明憧憬而产生的狂喜，压抑住难以名状的喜悦，踏入了石门之中。
在若有若无的，美妙绝伦的钢琴曲间，梵索的身躯终于随着萤火虫般的绿色颗粒飘向炽热的太阳，半分钟后，终于消失不见，仿佛从来没有在这片绝望的、罪恶的、黑暗的废土世界中存在过一般。
旋即，他欣慰地笑了一声，但又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
“看来我也该迎接真正属于我的‘命运’了。我这副身体，还有红色魔源力的秘密或许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如果真见到祂了，除了请求祂保护自己，避免苏格拉委员会的‘血夜仪式’和‘拉莱耶的梦境’外，我倒是希望祂能给予我哪怕一点终结废土世界的指引。”
“我向暗夜之主祈愿！”
“一个目标？”莱特轻声疑惑道。
淡绿色的光芒像是白昼间的萤火虫般，闪烁着并不明显的光亮，从心脏中悠然地飘散，悬浮在梵索身躯的周围。
现在的他感到两种对立的状态附着于他的精神领域，一为疲惫，一为精神。
接着，他缓缓借力起身，转过身体，竟意外顺利地踏着迅速变得坚硬的土壤，向石门处走去。
“莱特。”梵索用柔和到几近虚脱的声音呼喊着。
脚步声越发的清晰，光芒区域有限地缩小，他的周围变得清晰明亮起来。
“哒哒哒，哒哒哒。”
他发现，刚才悬浮在梵索周围的“生命灵气”正在不受节制地垂直向上飘散，梵索的身躯正在从双脚开始变得透明。
“我没有生存的方向，虽然并不庸碌，也没有摆烂，但一直都无法寻觅那条道路。我也想要得到神明的指引啊，莱特。我从第一眼看到你，嗅到你体内的力量后就在羡慕你。其实，除了在战争中，我没有杀害任何一人。我有自己需要恪守的道德底线，但这些并不够用。
紧跟着，几块椭圆形的略显暗淡的光芒出现在他的周围，其中一块，恰巧将他的身体全然覆盖。
顷刻间，纯红色的光辉闪耀于齿轮之间，无数方正的红色线条布满了朴素的石门表面。
“愚者……梵索……梵索。”
但突如其来的眩晕，加上体力耗尽般的虚脱感让他双腿一软，不由得跌坐在地。
“我以‘秩序’命令！”
“上下，左右，时间，空间。”
好在没过几秒，他的耳边忽然传来了久违的，十分熟悉的帝国制式军靴发出的急促而又整齐划一的脚步声。
翅膀的高速扑腾声混合着“嗡嗡”的鸣叫声从莱特身后传来。
他轻咳着，用赤色的眸子警惕地环顾四周，确定没有任何人存在后，双手扶着门，神情复杂，喘着粗气，淌过已齐腰深的“维他之水”，跌跌撞撞地也快步走入了其中。
几秒钟后，虫群从天空缓缓降落，刻意避开了莱特的身躯，附着在了没有几步的，直通巨大石门道路间阻隔着的向日葵上。
“我知道……”梵索的声音变得有些沙哑，“我没有领悟生命的意义，并不知晓‘失落者’存在的价值。如果用人类阵营的解释，的确可以认为‘失落者’是半进化成功的人类，‘无心人’是进化失败的人类。但这种理解太肤浅了，现在我们是两个敌对的种族，这证明了造物主创造出我们是为了一个目标。”
面对空空如也，依旧残留着些许暗红和淡绿色液体的纯黑藤蔓，莱特目光呆滞，跌坐在地，口中呢喃低语。
莱特的耳畔再度回响起机械般的，空灵的女性声音。
想到这里，莱特的眸子豁然睁开，在炽热、明亮光辉的照耀下，他的内心似乎“顿悟”了些许。
他并不如见过的希望教会的那些失落者，如疯女人梅丽娜尔般疯狂，更不似约翰那些帝国研究者般癫狂。
说着，梵索眸子转动，嘴角露出轻笑道：
“你是被命运选中之人，‘秩序’在序组牌中本就是稀少之物。莱特，你要信任宿命，要认清现实。死亡只不过是稀松平常之物。如果你能成为神明，甚至某天取代造物主，或许你就能制定新的‘理’，来避免悲剧了。你知道吗？进入沉寂高地中心之前，亚伦先是做了一次塔罗牌占卜，一半为我们，一半为你。很神奇啊，得出了个有意思的结果。”
几秒后，经历战斗、杀戮和死亡的祭坛仿佛是走向了生命的尽头，在光芒照耀下，顷刻间分崩离析，坠入深渊之间。
“不过，死亡的脚步越发临近，我似乎就像是东方宗教的信徒般‘悟’到了些许。生命存在的意义或许就是生命本身，我们活着就能接续不断地创造新生的事物。而我的意义，或许就是在关键时刻推你一把，为你创造一个崭新的未来。”
“开启！”
“我向光明女神祈祷！”
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生理不适，莱特抓狂般地挠着自己的右边胸膛、腹部、脖颈，甚至是脸颊。
伴随着沉重的机械齿轮运转声，加上巨门开启的“哐当”、“吱呀”声响，巨门缓缓露出了一个透露出圣洁光辉的，仅能容下一个人通过的缝隙。
他并没有注意到，就在他的身躯消失于光辉内不到三秒，从石门背后走出一位穿着切卡夫斯克军团制服，胸口佩戴着“烟囱”徽章的虚弱少年。
行走间，祭坛的地面迅速涌起一股澄澈的，没有任何重量的“维他之水”，瞬间蔓延至莱特膝盖位置。
“‘命运’？”莱特低吟道：
下意识低头看去，莱特竟发觉自己正坐在由青石砖堆砌而成的阶梯之上。
接着，虫子们的身躯炸裂开来，流淌出浓稠的酸液，不足半分钟，便全然腐蚀了眼前的向日葵，为莱特开辟出一条完整的通路。
“我不知道是什么？或许是为了审视自我，或许是为了验证什么。这需要你，莱特·苏格拉，这位【秩序者】去探寻，去揭晓答案。”
人类是向往光明的物种，无论是龙族统治的第一纪元，还是污秽横行的废土纪元，没有光明，人类就会感到被遮蔽，丧失目标，变得癫狂。
“是什么？”莱特迫切地问道。
他的心脏此刻彻底没有了光辉，也不再流出鲜血。
直到无数红色的“条纹”横七竖八地覆盖于他的肌肤，他才喘着粗气，跪坐在低矮的向日葵花丛间。
想到这里，莱特摇了摇头，露出了个苦涩的微笑：
“这是造物主的意思吗？”
“你们……是神明派来迎接我的吗？”莱特低声疑问道。
随着梵索话音落下，他的身躯加快了消散的进程。
“现在的我只能承受这一切，相对来说我还很弱小，没有触发【秩序者】特殊职业能力的资格，更没有接触神明的可能。是啊，【秩序者】是未来的王+教皇的存在。必须经历一段漫长的痛苦时期，领略世界中所有的情感，见过各类的人物、生物，领略不同地域的风土人情，见到神明安排下的各种‘命运’，才能成为引领一切的存在。但为什么会选中我？没有特殊技能，没有绝对的高智商，没有病态的沉着冷静，更没有独特技术的普普通通的人类？难道这……也是命运的另一种形式？”
即便梵索是日涅帝国皇太子伊凡特看中之人，是暗夜教会的正位枢机，超越帝国境内绝大多数失落者的存在。
但渐渐地，身体中本能地对漆黑和未知的恐惧占据了他的全部思维。
随着脚步声达到最清晰、最沉重的状态，椭圆光芒变得最为清晰，他终于听到了从前方传来的，无比熟悉但又意外陌生的，属于中年男性的浑厚声音：
“啊，这是‘生命灵气’啊，属于我的啊。真好，它真美，如果是在漫长的夜晚，我一定会抓住它，然后走向正主的怀抱。”梵索微笑着，双眸不停地眨动，幻想自己已置身于美妙的长夜。
说到这里，梵索露出了苦涩的微笑，他轻微摇了摇头，视线掠过莱特，看向湛蓝的天空，旋即将视线下移，放在了“不断扭曲着的”石门之上。
这么一瞬间，随着纯黑的双眸中闪现过一丝绯红的色彩，莱特竟感觉浑身燥热，奇痒无比。
一时间，他竟也无法分辩自己究竟是在现实，还是在可怕的，永远也无法苏醒的噩梦之中。
他小心翼翼地避开满地的向日葵，右手支撑在柔软的、带着独特芬芳的泥土间，生怕折断了这些金色的玩意儿。
说着，他踏过被黑色灰烬沾染的地面，快步走到巨大石门之下，口中念叨着用于结灵的咒语，涌动着身体中剩余的，为数不多的魔源力。
紧跟着，他的思维变得异常通透，“生命灵气”发散的作用下，他不再感到疼痛，身体也不再抖动，就连话语也从上气不接下气变得平稳下来。
回头看去，刚才被其他纯黑色藤蔓刺穿身体之人的身躯早已不见了踪影，竟幻化成了一群盘旋于祭坛顶端，近乎永不停歇般嗡鸣的丑陋虫子。
“还是序位神明的指示？”
好在，身体的感官并未被剥夺，他用双手支撑冰冷异常的地面，试图站立起身。
我有时感觉自己像是失去了灵魂的躯壳，肉体在罪恶的世界间流连。我不是‘使命的继承者’，更不是‘被神明选中之人’。我曾尝试参悟‘埃律西亚’乐章，并从中读出了‘命运’、‘迷惘’、‘非凡’和‘灰蒙之梦’的内容。但我始终无法顿悟其中的真谛。”
吱呀——碰！
伴随着巨大的关门声，石门上的红色光辉退散，本体缓缓下降，遁入地面之内。
种种迹象表明，梵索所剩的时间，不多了！
……
“我并不强大，序阶5：痛苦等级的失落者比比皆是。况且，我还忝居正位枢机的序列。你知道我的名字代表何种含义吗？‘谜音’，如谜语般的声音。我的生命就是一场永远无法破解的‘谜语’。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生，为什么掌控非凡力量，为什么要去吞噬人类。我也不清楚自己未来会走向哪里，究竟是向着半神晋升而努力，还是坠入七大罪恶，享受一切欢愉最后遁入黑暗。”
“崭新的……未来？”莱特呢喃道。
又有几个生命在他眼前消散了，曾经在上个世界中，被人们无比珍视，高于一切的存在，在这里竟然廉价到随时可以被剥夺。
然而，梵索只是摇了摇头颅，语调暗淡道：
“没有必要。这是造物主设置的‘理’，‘生命灵气’散发后我们一定会死亡的，这东西只是让我们拥有最后一搏的力量。只要不是暴毙，不是魔源力消耗殆尽，我们死亡前都会被它‘赐福’，造物主想要以此降下给予魔源力使用者的启示：燃尽一切，归于自然。其实啊，莱特，我并不后悔走到这一步，或者说，我很意外自己走到了这里。”
努力睁开沉重的眼皮，他竟发觉眼前依旧是一片纯黑到令人骇然的境地，与紧闭双眼别无二致。
随着咒语终结，莱特手中涌起一股莲花般的火焰，它们像是受到指引般迅速幻化成丝带状，涌入石门最中心位置，那颗机械齿轮之中。
“还是我们必须承受的未来？承受……对啊……承受。”
“究竟什么是‘命运’，单纯的死亡？是欲望？还是七大罪恶？亦或者如行尸走肉般‘迷惘’着，最后迎来毁灭？”
“别说了，梵索，我已经失去了不少朋友，还有两个不知所踪，我不想再面对死亡了。跟我走，进入神明领域，祂一定有办法拯救你。”莱特噙着泪水，带着哭腔呼喊道。
“通往璀璨、非凡、雄伟、壮丽、奇诡、深邃的神明领域的石门。”
“莱特，辛苦你了，这一路你都很好地完成了我们交代给你的任务，也为苏格拉委员会和咱们护卫队开启了最后的石门。当然，我还得恭喜你，距离‘乐园’只差一步之遥了。”
“乔治？乔治将军！！！”莱特震惊道，抬头望向暗淡的领域之间，那块逐渐变得清晰的属于人类的轮廓。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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