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anyone(43)
季书闻沿着小径,当他向左一个拐弯,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拿着渔夫帽的季寻。
两人看起来不是父子,倒像是仇人。
他眉心蹙起,“你怎么在这?”
季寻不以为意地掸了掸渔夫帽上的灰尘,“见到父亲,就这态度。要不给你改个名,叫记仇。”
“为老不尊,我又何须顾及。”
季寻一步一步往上走,眼中闪过一丝讽刺,“你母亲喊我来的。你就是再不爽,也无用。”
“还有个办法,眼不见心不烦。你可以现在走人。”
“如果你是为订婚那事而来的,那我现在就和你明说了,不可能的。我和年则情投意合。”
情投意合,真可笑。他拍了拍自己儿子的肩膀,“那我拭目以待。”你今天就会被丢弃的。
年则那张嘴,惯会骗人。这个傻子竟然还没认清。
季书闻沉下脸。看来是没得谈了。他还是打算破坏这场订婚。他一把夺走帽子,头也不回的返回。
真是黄毛小子,沉不住气。
两人上去,一进门,就听到闻东岑怒斥季书闻,“你没事带她过来干什么!”
他们俩对这个场面见怪不怪了。每次都是剑拔弩张,闻东岑看不上年则,年则也不惯着她,心情好时把她当空气,心情烂时直接怼回去,戳她心窝。
“见到自己准婆婆就这态度,真是没父母的孩子。”罪过,罪过,她竟然让自己说这么难听的话。
季书闻厉声反驳:“妈!你过分了!”
他既是为年则,也是为他自己。
当年的那个意外困住了他俩。但如今,年则已经半只脚要踏出来了,而不自知的他却原地不前。
他疾步站到年则身边,维护道:“她是我未婚妻!我们以后是一家人!”
“砰”,闻东岑怒气冲冲地放下杯子,“一家人,我不会认一个瘸腿的儿媳妇的。”
“够了!——”
“好了,吵成这样成何体统。”季寻打断他们,脱下外套,“先吃晚餐吧。”
他招呼服务人员上菜。
闻东岑指责,“你也只会和稀泥。”歇斯底里的女人,冷眼旁观的男人,好一个典型的中式家庭。
另一边。
因为年则一直一言不发,季书闻心里忐忑不安。她本来就不怎么看得上我,现在家里又 一堆糟心事,怎么办。
她...会不会放弃我?
不要,千万不要。
年则浑然不知他的纠结。
挑了颗大小适中的草莓,咬住,吞下。她的嘴唇脱皮严重,露出红如鲜血的内层唇肌。草莓汁和霞光的叠加下,如今显得红过头了。配上她面瘫的表情,像个嗜血的怪物。
果然不是天然的时令水果,还不怎么甜。她就吃了一颗,然后起身,看了眼身后的人,“吃饭吧。”
有些饿了。
“哦...好。”季书闻紧随其后。
......
桌上氛围沉重安静。
年则和季书闻坐在右侧,另外两人在左侧。
突然,有人在碰她的小腿。
她面色不变,手里的刀叉不停,往下瞄了眼。
原来是对面的脚勾着她的腿。至于她的对面还能是谁,一目了然。
年则的脑回路往往和别人不同。虽然季寻勾人腿的技术一流,但是她完全没有被勾引到,只觉得鞋子脏的要命,不知道沾染了多少细菌,他还敢往她裤子上蹭。她现在更想换条干净的裤子。
有病,这人。
她抬头,给了季寻一记眼刀子,让他滚下去。
无论季寻做什么,在她这里永远不过关。他给的初识印象,以及以后干的事,都让年则对他偏见极深。
就像现在。
她不会觉得季寻是为了她,特意去学勾人的功夫,而是直接认定,他经常干如此上不了台面的事...真是下贱胚子。
当然,季寻也不会善罢甘休。这四个字,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收录到他的词典。他就是要让年则的注意力放在他身上。
得意忘形的男人。
年则专注于用餐,丝毫没理会一直缠着她的脚。刀锋狠厉地抚过牛排表面,割破方方正正的筋络,两下后,肉质间便流淌出汁液。
这顿饭也快结束了,闻东岑优雅地擦完嘴后,就适时地挑起话题。
她仅对着季书闻说:“今天叫你来,就是正式告诉你,订婚仪式要推迟了。”
“你也这么大的人了,别像个小孩子一样闹。”
哐当,季书闻放下餐具,看向对面的两人,静静地问:“理由。”
左、右
这中间仿佛有道无形的墙隔开了双方,而在同一边,才是同伴。
季寻冷笑。
少年人啊,非要问清缘由。有时候他真怀疑,季书闻是他们季家的孩子吗?
一点也不像。
是因为一开始就遇到她了吗?
真可惜。
季寻:“理由,我们能给你无数个。”
“连订婚也要推迟,那婚礼,不更是遥遥无期。”
闻东岑步步紧逼,“既然你都知道了,就做好准备。”
季书闻靠坐在椅子上,“那我就告诉你们吧,我绝对不会同意的。”
“你,自小对我不管不顾,把我丢给保姆照顾。除了这层血缘关系,我真的很难相信我还有个母亲。”尤其和自己的朋友对比。
“你,就是把我当可有可无的继承人。如果我废了,你会直接换号重来。不知情的外人会以为你比母亲尽责点。实际上,你更恶劣。她是不干预,你是企图让我做个傀儡,复刻你走过的路径。”
他终于说出了积郁在心头多年的控诉。
以为这辈子也不会有机会说的,结果今天发泄出来。
这段话,他用了二十九年。
“所以不要再觉得自己是我的父母,就可以帮我做决定。”
季寻不以为然:“你的一切,是基于我们所提供的。想要得到,总要付出。”
“这句话你们也适用,你们的也是上一辈的。五十步笑百步。”
闻东岑真心实意地问:“那父母的义务是什么?是不是只有牺牲自我,成就下一代,才能称之为合格。”
既然今天开了头,不如就说全。他摇摇头,“我不这么觉得。付出与回报都太难衡量,且极不对等。”
“明明大家都是人,知道自己作为人,那些刻在基因里的缺点无法磨灭,却从来都不能把自己的孩子当人,安排着一切。”
他比划着,“就好像,客观题会写错,而主观题,不会有唯一正确的答案。”
“任何人都是自我的个体。孩子不能要求父母心甘情愿的付出。父母不能要求孩子听从自己的意志。”
“你们可能有错,但也不是绝对的错。所以刚才的话,我本不打算说。”
“但至少今天的事,我能确定,你们是错的。”
季寻看向对面人,“既然你说了要尊重别人的意志。那另一位当事人的态度呢?”他又将话题引回了一开始。
“她还一直没有表态。”
顿时,三双眼睛齐刷刷地落在年则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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