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烟花三月楼

　　苏琼跟在丹凤身后，刚走出店门便看到拎着花篮子采完花瓣回来的红豆，红豆看见丹凤公子微微弯腰行礼，丹凤点头回以一个足以让女子都含羞抱恨的笑，倒不是他故意笑得如此妩媚，大抵是他天生如此，凡笑必艳，凡艳必让女子汗颜。苏琼转身回长短亭坐下，红豆直到丹凤走远了转入另一处巷口了，看不到了，才拎着花篮进去。

                  “姐姐，丹凤公子怎么这么早就来了？那地方的人白天不都是要休息的吗？”红豆把花篮放到桌子上，端起茶杯仰头一口饮尽，就手背擦了擦嘴说到。

                  苏琼听到“那地方的人”这几个字的时候倒茶的手一颤，几滴茶水落到桌上，她放下茶杯用袖子按上那块水渍，假意无事一般正色道：“他来只是让我们制一盒特别的香膏，又有钱赚了，不好么？”其实苏琼潜意识里是有些排斥青楼这样的字眼或地方的，但是在从石洞回京师的路上她意识到一个问题，要报仇她就要留在京师。

                  而从墨良那日的话中她觉察到良哥哥并不希望她亲手报仇，可是无论是寻找七绝毒的解药还是手刃仇人，她都需要钱，很多很多的钱，而这些钱找墨良要是不现实的，她没有名目去要，所以她必须有自己的收入，而从丹凤那日的出手来看，这无疑是赚钱最好的方法，毕竟她别无所长。上次是一千两，这次她相信可以有更多。

                  抬起手时，茶水已经被衣袖吸干，不着痕迹。苏琼伸手帮红豆一片一片的挑选篮子里的花瓣，心中却还在想着该用怎样的花才能显得十分的特别呢？那片花瓣在苏琼手中反反复复被颠了几个个，粉色的花汁渐渐流出。

                  “姐姐，你在想什么？”红豆看着苏琼手中被蹂躏的快成花泥的花瓣，有些不忍心地说到，忽又想到，难倒这是姐姐新近想出做法？这么做出的东西许是挺好闻的？

                  苏琼被红豆唤回了神，低头看着被自己掐得不成型的花瓣，苦笑着想：还是被良哥哥养着做米虫的日子好。整整一个下午，苏琼都在出神，恍恍惚惚不是弄撒了花粉就是绊倒了米浆，最后红豆只好让她坐到一边专心出神，什么都不要动。

                  出神的时间过得特别快，就在太阳西斜她们准备关门回家的时候，门口出现了一辆马车，和绝尘的船一样，华丽，十分的华丽，但是又不一样，绝尘的船华丽的含而不露，而这辆马车的华丽简直是招摇，一副你不打劫我就是傻子的态度。

                  苏琼有些吃惊，倒不是吃惊马车的架势，而是吃惊丹凤的速度，上午才走，本以为最快也得明天才会来接她，怎想才晚上就到了。红豆则是彻底看傻了眼，她没有上过绝尘的船，又没有生在钱权家中，奈何是在京城也只是远远的低头小心忐忑的瞧了官家的马车。

                  而眼前的马车比之官家的又华美不少，有着绸缎般光泽的木质上雕着各种花纹，透过窗，可以看到里面宽敞的铺了毛皮的座位，窗上挂着粉色绣工精良的丝绸，用金子打的钩子钩住帘子。

                  苏琼犹豫着要不要上去，旁边的红豆终于回过神，小声道：“不和良公子说说吗？”苏琼才迈出的小半步又退了回来，犹豫片刻后上了车，拉着红豆也一同上来，对车夫说道：“先送我们回家，然后我随你去。”

                  坐在马车上，红豆用手细细抚摸着各种器物，苏琼本就不上心这些外物，仍只是思索着待会见了丹凤和三月该是如何应对才好。长短亭离后院本就十分的近，乘了马车走大路倒还慢些。

                  进了门之后并没有看见墨良，苏琼走到自己的房间，拿出绯色手札，又将香膏的那几章细细读来。其实这几章的内容她早就烂熟于心，此时再看不过是为了平静思绪，看完之后索性塞到袖中，随身带着。转身瞧见红豆换了一件衣服，崭新的衣服，有些大，大概是过节才会拿出来穿的。

                  才意识到自己会不会太素雅了些，可是她只是去见一个女子，顶多是个美丽的女子，况且自己只是一个卖胭脂水粉的，特意打扮了倒显得奇怪，便只是随手整理了发髻，说声：“走吧。”

                  “我，我也可以去吗？”红豆有些欣喜的问到，明明特意换了衣服，这时却偏偏故作了矜持，苏琼觉得有些好笑，“你若不想去，换了衣服作甚？”

                  这磨磨蹭蹭之间用去不少时间，等在门口车夫倒也只是安静的候着，想来教养甚好。看到苏琼她们出了门，伸手打了帘子，让她们上去，坐定后驾的一声驱动马车。

                  “听说这三月，可是全京师最好的歌舞姬，虽说在烟花三月挂牌，可是只卖艺不卖身。几年前，她还没有来京师的时候京师最出名的有三位，叫什么名字我倒是忘了，可是自从三月来了，就再也没有听过她们的名儿了。”打上车起，红豆就一直说个不停，这倒是让苏琼多少知道了些她想知道的事，虽然这青楼里的事红豆这样的姑娘知道的肯定是极少的，但是聊胜于无。

                  马车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透过雕花的窗子可以看到，这条街和她们来的那条街大不一样，灯火通明，挂着四个打灯笼的朱门下倒并没有之前自己想象的衣着裸露的女子，只是站了几个家丁模样的人，看到她们下车其中一人立刻出列迎上来，领了她们进去。

                  一入门是一块色彩旖旎的影壁，用一整块琉璃烧制，隐隐约约勾勒着小桥流水人家，一幅江南的景色，一首诗倒是看得分明：屏风周昉画纤腰，岁久丹青色半销。斜倚玉窗鸾发女，拂尘犹自妒娇娆。

                  苏琼正看着影壁才发觉家丁模样的人已领着她们向里走去，脚下忙紧几步跟上，绕过影壁才发觉她们并不是朝正厅走去的，而是绕了个弯从正楼左侧的回廊在走，沿路小桥流水、假山怪石，无一不彰显着这里的富贵，还好这富贵得雅而不俗。苏琼和红豆都是没有进过青楼的人，但是此时看着眼前的这番景致，红豆轻轻扯了扯苏琼的衣角,“难道青楼都是这样的吗？”

                  苏琼扭过头，脚下仍向前走着，“我也不知道，也许都是这样的吧。”说完正要扭头却突然撞到一个温暖柔软的东西，立刻退后一步扭头看到，眼前是一片灿烂的火红，鼻间是熟悉的味道。丹凤一手揉着琼脂般的下巴，一手扳过苏琼的肩膀，“琼花姑娘，走路怎生不看路呢？”本该是嗔怒的语气中却带了些许娇媚，苏琼听在耳中，越发是满面羞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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