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姨,你刚刚是想到了我么?
两支香烟燃尽,烟雾笼罩在吊灯周围,将光线压的浑浊昏暗。
许肆怔在原地,久久没有发出声音,似乎被这消息捏住了喉咙,连呼吸都不太顺畅。
不可置疑的。
他肯定就是三合社的头目。
在这个地界上,没人敢冒充那样的人物。
不知道是鬼迷心窍还是回忆太诱人,她再一次当着这人的面走神,想起了前世那道模糊的身影,心底有一丝丝猜疑浮现游走。
要不是知道少年发生了海难。
陈蓦说三合社首领不是外来者。
她真的会多心。
也许,她已经在多心了,只是来不及深思。
因为男人又一次打乱了她的思绪。
大尺寸的皮革沙发上,整面酒架摆放各种名酒,玻璃平身倒映着两人的身影。
银发男人手指停留在她的侧脸上,看见她眼里的怀念,轻轻一别,就将她较好的面容拗过来,无视着大尺寸沙发的距离,距离瞬间拉进。
许肆刚想推开,纤细的手腕就被一只冰凉的扣住,轻而易举的摆弄到身后去。
这个姿势不太正经。
气氛变得越发暧昧。
男人嗓音暗哑低沉,精致的唇线起伏,在她耳边轻轻问着。
像魔鬼的吐息。
“你还没告诉我,你又想到了谁呢?”
许肆被禁锢住了,整个人一动不动,但很奇怪,他的力道拿捏得恰到好处,没有疼痛的感觉。
投来的视线犹有实质感,像一张网死死见她困住,游走在她眼睛、鼻尖、红唇上,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都没有放过。
惹怒了一个善于察言观色的疯子。
许肆并没有多少害怕,反而是回过神来,笑吟吟的望着他,手背被动的摩擦着悬在腰间的军工刀。
隐瞒不过,嗓音突然轻飘飘的温柔,实话实说:
“一个故人,不是来过地下城的外来者,也不在港岛,所以你不认识。”
这个角度,她看不见男人的任何五官,只能感受到抚弄她脸颊的手指停了下来。
“告诉我,你觉得我像他吗?为什么……”他轻轻笑了一下,癫狂暴戾:“为什么一看见我,你就会想起他。”
顶楼的窗景与底层不同,那么大一轮的橙黄月亮竖立在半空,不费吹灰之力,在一众夜景中,占据了绝大部分的面积,美是美,可升起的地方时机都不对,就容易产生让人绝望的情绪。
许肆叹息一声,避不开他的手指,只能用一双清澈的眼睛,幽幽暗暗的盯着月亮看,“老实说,很像,但时间太长,我都快记不清了。”
那只控制住她的手更用力了些,冰冷生硬的面罩几乎到贴到她细嫩的皮肤上。
面罩下,男人缓缓勾起唇。
“跟我说说,他是什么样的人。”
被威胁了那么多次。
许肆察觉到了这是最危险的一次,不是错觉,这个男人好像是真的对她有点意思,喜怒无常,回答不好,可能他真的会要她的命。
在这样恐怖的压迫下,她只能应付着回答:“年龄不大,个子没你高,性格很温和,会马术,几乎没有他不会的东西……”
一遍说着,她微不可察的调动着背后的手腕,不断朝军工刀的把手探去。
终于了握住那把军工刀。
可一稍稍抬头,她忽然隔着面罩,第一次准确无误的对上了他的眼睛。
与常人区别很大的异样烟灰颜色,却笼罩着一层白雾,浮着淡淡的她探究不到的欲念,像寒冬里深深浅浅的青霜,悲伤的让人无法呼吸。
许肆整个人都僵住了,心脏停止了跳动,又化为了更加剧烈的抖动,每一下都带着重音。
声音也在此刻戛然而止,又喃喃起开,带着不可思议的颤意。
“眼睛…跟你是同一个颜色。”
男人银发随着微风有几缕飘荡在夜空中,许肆的记忆诡异的在这一刻复苏,模糊的身影开始慢慢与眼前的人重叠在一起,欲念十足,又疯狂凶戾。
不是少年裴枕。
是三合社的裴枕。
这个念头吓得许肆咬住了舌尖,她毫不犹豫的握紧刀柄,狠狠挣脱开那双大手,姿势的原因,让她只能将刀迅速的挪动到男人的背部,带着威胁,尖刃却始终没有再向下一寸。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开始变得沙哑:
“非衣大人,我脾气也不好,这样的距离太近了,感觉像在玩弄,我劝你放开我。”
“呵。”
被刀抵着,男人却无所谓一般,根本没有动,或者说,他根本没有打算阻止许肆拿刀,而是一瞬不瞬的观察着她的神态。
害怕,惊恐,狡黠,震惊,探究,以及现在此时此刻的恐慌与疑惑,都没有逃离出他的眼睛。
他仍旧保持着俯视许肆的姿势,唇角凝结出一丝放纵狂妄的笑容,修长骨节匀称的手指伸到面罩上,轻轻一捏,又随意的扔在一处。
“砰”的一声,面具滚落到地上,翻了好几圈。
地下城的天气说变就变,那么大一轮的月光瞬间被乌云遮蔽,只剩下头顶悬着的明灯充当唯一光源。
那张脸神秘的脸暴露出来。
银白色的发丝在夜风中荡起轻微的弧度,本就是难以驾驭的颜色,却被被绝对优越精致的五官压制着,鼻尖有无法被复制的微小红痣,半敞开的黑色丝质黑袍,灰质的眸光毫无偏差的对着许肆。
与她对视良久。
裴枕那充满磁性的嗓音飘荡在空气中,很虚无,压抑着笑音。
“亲爱的小姨,你刚刚是想起我了么?”
“轰隆——!”
“轰隆隆——!”
一声声雷声暴躁的彰显着存在感,遮天蔽日的乌云厚厚积攒了一层,爆破一般,闪电劈开了整个昏暗的夜,将男人的脸照的更加清晰可见。
他真的是裴枕!!!
许肆震惊的睁大眼睛,倒映着男人妖孽的正脸,手跟着雷电一起心惊肉跳,仍然没有放开抵在他背后的刀尖。
她的心跳在不断加速,抵达了一种从未有过的高频率,耳边仿佛有诗班一般的叫吼,人类与生俱来的弊害功能也在不断叫嚣。
危险。
真的很危险。
这种情况下。
许肆难以将他与四年前的样貌联系在一起,满脑子只想着,前世死亡的时刻。
以及那天的那个带有强迫性质,且突破了伦理道德的吻。
反应了像有一个世纪那么久。
她目光凝结,刀子向下挪了一寸,贴在他黑色的衣料上。
嗓音有些沉,克制着冷静,却仍有怒气。
“阿枕,所以,你一直在耍我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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