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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算卦


第二章  算卦

  八十年后。

  玉佛寺不远的地方,有一个摆摊算卦的老头,老头戴着旧式石头镜,穿着一件仿军大衣,也许是穿的旧了,也有可能是洗得用力了,衣服原有的绿色已经褪去,在阳光下白的突兀。作为一个算卦营生的人,这套装束,味道是够了。

  我抽着闷烟,在这里等一个人,我和这人约好要在他手里收一件古董。我来的有点早了,很是无聊,索性就盯着老头的一举一动。

  老头没什么顾客上门,自顾自地摸着鼻子,似乎是掏到了,就拿大拇指和食指在那搓。我顿时觉得嘴里的这口云烟也有点反胃了。

  这时候,一队旅行团的人在玉佛寺前驻足。女导游向游客们介绍着玉佛寺镇寺之宝的故事。

  听女导游讲,玉佛寺的镇寺之宝是一本隋朝的金刚经。这本金刚经年代悠久,研究价值极大,现保存在博物馆中。

  民国时期,一位军阀看上了这本金刚经,军阀派人来这里抢夺金刚经,见和尚们不肯把这本金刚经交出来,便把和尚抓起来严刑拷打,有些和尚被打死了也没有交代金刚经的下落。正是因为玉佛寺和尚们的拼命守护,这件文物才得以保存下来。

  听完女导游的介绍,旅行团的游客们纷纷鼓掌。

  算命老头却不太同意女导游的说法,自顾自地说着女导游讲的不对,我问他哪里不对,他跟我讲了另一个版本的故事。

  原来,早些年,一伙有权势的人盯上了这本金刚经。他们来玉佛寺拿这本金刚经,和尚自然不愿意交出来,却又惹不起这伙人。和尚们商量过后,决定把这本金刚经藏起来。为了藏这本金刚经,和尚们也是煞费苦心。把玉佛寺里面释迦摩尼的佛像搬起,再把金刚经藏到了佛像身下。

  按理说,这样应该是安全了。可是这伙人偏又盯上了释迦摩尼的佛像,派人来把佛像搬走。这伙人搬动佛像时候,和尚们觉得大势已去,这本金刚经肯定是保不住了。

  这伙人搬开佛像以后,果真发现了佛像身下的金刚经,奇怪的是,这些人拿起金刚经只是瞅了一眼,就把金刚经扔到一旁。

  和尚们也是纳闷,这伙人不就是想要这本金刚经吗?怎么拿到手里,反倒是不感兴趣了。其中一个和尚捡起金刚经,也是不明所以。这金刚经藏起来的时候,明明是真的,怎么现在变成了一本无字的空本子了。

  “啊,空本子,被人掉包了?”我给老头发了根烟。

  老头翻翻白眼,“那些和尚中,除了捡起金刚经的那个和尚,其他人都是这么认为的。”

  “这又是为啥?”

  “我说这本金刚经能把上面的经文变没,你信吗?”

  “那我肯定不信啊。”

  “随便你爱信不信,反正这和尚后来揣着这本金刚经跑了。”

  “你不是算命的吗,你怎么还能亲眼看见这种事。”我故意调侃道。

  老头讲的这故事,也太扯了。老头好像有点气不过,猛吸了口烟,“万一我真看见了呢?”

  看老头说地一本正经,我也没再反驳。我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都等了一个多小时了,我要等的人还是没有一点影子。

  老头可能觉得对我讲故事太无聊了,话头一转,“后生,来一卦嘛。”

  “来啥来,我等人呢。”

  “不要钱啊。”

  “那来吧。”看来我的一根烟要帮我免费算一卦了。

  “你想算啥,后生。”

  “啥都行。”我思来想去,确实没有太感兴趣的事。

  “说一下你的八字,姓名。”

  “石花。”我把八字也跟老头说了一下。

  老头摆摆手,“阴年阴月阴日,你知道吧?”

  我点点头,这个家里人很早就找人看过,所以是知道的。

  “命犯七杀。”老头扶了扶石头眼镜。

  我怕老头故作深沉,便催促说:“叔,你就直接说吧。”

  “命犯七杀。你生来,诸事都不利于你。你要想平安度过一生,就得一杀一制。如果不懂得制,必伤己身。”

  “那我怎么治?”

  “不在眼前,而在远处,不在眼下,而在未来,不在天上,却要跋山涉水。”

  “叔,你们算命的是不是都喜欢打哑谜啊,能说清楚点吗?”

  老头露出狡猾的笑容,做出一个数钱的手势,“马嵬山下马不前,是让我告诉你呢,还是你自己去猜。”

  果真是便宜没好货,好货不便宜。免费算命,不太行。

  “石老板!”我正犹豫着,听到有人在叫我。

  原来是我等的人到了。我只能先把老头说的事一放,还是生意重要。

  来人是一个戴眼镜的中年胖子,怀里抱着一个盒子。我今天到这,就是为了收他手里的一件瓷器。

  因为时间不早了,我也不想再磨叽了,简单寒暄之后,我直接让他打开盒子。

  验完货后,我就后悔了。他手里这件乾隆时期的过江龙盘最终没能谈成,原因是这小子给我发的图片上是个开门的物件,但是实物与图片严重不符,实物的确是老的,上周的。

  最后,大家不欢而散,我算是白跑了一天。

  等我俩谈完,我想起我和老头还有一些话没说完,便想找老头问清楚。哪知,老头早就没影了。

  日影偏西,岚州城笼罩在金色光下,似乎,有那么一瞬,这座城市的行人、车辆、道路和建筑也在晚风下陷入恍惚之中。我走到滨河路边,黄河水依旧泛起涟漪,浪花的声音传递到我的耳中时,已经很微弱了。可能黄河只在清晨,或者更上游出走,于更深处泛起涟漪吧。

  二零二二年七月,受疫情影响。我在南关十字的铺子也暂停营业。为了减少额外开支,我平时吃住都在铺子里面。这样一来,我能活动的场地也就很小了,可把我急坏了。为了缓解心情,转移注意力,我只能在网上接更多做账的活。

  到了晚上,终于能放松一下了。我把先前通过志愿者买的一些菜拿出来,炒了个酸辣土豆丝和芹菜炒肉,看着球赛吃了起来。

  没等我吃完饭,我的手机响了。这是一个我很久没在联系过的同学,蔡家豪。

  家豪,是广东人,老家好像在陆风市。是我读研时的一个同学,但我们学的不是同一类专业。毕业后,他回老家了,好像他们家族有自己的产业。毕业那天,他还和我宿舍的在岚州中心吃了个饭,自那以后,就很少联系了。

  我很纳闷家豪为什么会突然找我。听家豪说,他在金翔省有个工程,需要用到一些仪器设备,因为疫情原因,这些设备在岚州滞留了,托运站那边说要给他退回去,说是能不能寄存到我的铺子。

  这事不难,我答应了下来。

  大概到了下午五点左右,这些东西就送到我的铺子门口了,送东西的人是骑着集装箱三轮摩托来的,把东西放下就走了。

  送来的东西是个一米来高的箱子,箱子包裹的很严实。我寻思着,这玩意再怎么看,也不能说是包裹吧,家豪倒不如一开始就跟我说是个箱子。想到这,我也没往心里去,把箱子拿到铺子里面,随便放下了。

  接下来的半个月,家豪没再联系过我。这个箱子就这样放着,时间一长,我也忘记自己铺子里还放了一个箱子。

  直到有一天,我睡到中午一点多才醒来,发现手机上的信号灯在闪烁着。我打开手机,有几个顺子打来的未接来电,附带一条顺子发来的消息:阿花,叠个牛大。

  看到顺子的短信,我才知道岚州解封了。我让顺子直接到铺子来找我。

  说说顺子吧,顺子也是一个奇人,我俩能走到一块,除了上学时关系不错,还离不开我俩身上的一个共同点。那就是我俩都是搞店面来营生,搞点小买卖混口饭吃。

  顺子小时候学过武术,上了大学后,顺子因为打架技能爆表,老是领警告处分,搞得辅导员很头大。我们辅导员也是独具慧眼,不按常理出牌,他把顺子推荐给了体育部。顺子还真有两把刷子,到了体育部被我们大学重点培养,不过培养的项目变成了拳击和自由搏击。最终,等毕业那会,顺子荣誉缠身,在省级拳击和自由搏击比赛中都拿过奖项,含金量还是挺高的。同他比赛过的很多对手,后来有不少走上了职业选手的道路。

  顺子,毕业后,选择了回到岚州。一开始,顺子开了个武术馆,亏了小几万后,在高人的点拨下把武术馆换成了健身房,赚钱能力比我强点。

  顺子出现在南关的十字时,穿着浅蓝色的休闲服,岁月让他脸部的肌肉,不再像读大学那会那样线条分明了。顺子还是倔强的梳着坊屋春道式的发型。看到我时,又扭过头看了一圈四周。我知道他其实啥也没看,顺子就喜欢耍帅。

  我关上铺子门,我俩立刻打车到吴家园,解封后的第一顿牛肉面,必须是磨沟沿牛肉面。

  “两个二细,切上四份肉,四个鸡蛋,辣子蒜苗多些。”

  吃完饭,我和顺子又闲逛了一会。傍晚的时候,我回到南关十字,我打算从地下通道穿行到铺子门口。夜晚南关十字的地下通道里,一如既往有一个唱歌的歌手。今天,他的旁边,多了一个摊位,一个老头坐在摊位前。这不是以前在玉佛寺前算命的那老头吗?

  我三两步到老头身边,“哎,叔,还记得我不,三个月前你给我算过一卦,没算完。”

  老头扶了扶石头镜。

  我看老头不认旧账,给老头递了根云烟。

  老头接过云烟,用手指头指着我,“哦呦,你不就是那个后生嘛!”

  “得得得,大爷你记性真好。今天在这里遇上你,也是缘分。今天我给你扫二十块,你把上次没算完的算完。”

  老头不太同意,也不要我的钱,“上次,我已经算完了。你直接从地下通道出去,有人已经等你很久了。”

  说罢,老头再不多言。

  我半信半疑地离开,地下通道的出口,离我铺子门口不远。刚走出去,就看到一个人站在铺子门前,旁边还有一辆车。我看着这人身影有点熟悉,等再走近一点,竟然是家豪。

  “家豪!”

  家豪回过身,看到我后,问我:“我说,石花,你怎么不接电话呢?”

  家豪,身形圆润了不少,眼睛一如既往的明亮。家豪手腕上戴着卡地亚的表,一身看上去价格不菲的西装给他增加了几分大老板的气质。

  我掏出手机一看,原来家豪给我打了这么多电话。

  “忘了开声音了。走,进去坐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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