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5章 幼时分散，归时同寝
我从不认为我的左鸢是从深潭沼泽来的，她啊，是上天赐予我最好的姐姐、伙伴。她啊，也是我这一生最大的遗憾，好在，她和她的少年郎一起归家了。 ————慕云曦
一个从泥泞沼泽深处爬出来，看到我的第一句话就是：带我走吧！我会努力成为你的左膀右臂。后来啊，他学会了开玩笑，也学会了喝酒，他履行了少时的承诺，成为我最坚实的后盾，也是我鬼刹军最强大的指挥使。只是后来，他在我的疏忽下，化成了那流光散去··· ——千沉澈
【幼时分散】
寒冬腊月的世界，外面银装裹素，一片洁白。破旧的小茅屋里面，一群流浪的乞儿紧紧地缩成一团，尽可能地靠近那堆烧起来的火，希望能从微弱的火焰中获得一丝温暖。靠近墙角的地方，两个年纪相仿的孩子也冻得瑟瑟发抖。他们相互依偎着，试图抵御严寒的侵袭。
其中一个瘦小的女孩颤抖着嘴唇，轻声说道：“阿冕哥哥，鸢儿好冷。”
她的声音带着几分无助和恐惧。
“阿鸢来，穿我的衣服，我去外面找柴火，不要睡着，等着我回来。”
阿冕将自己唯一一件衣服脱下来给阿鸢盖上，里面只有单薄的一件衣服，虽然冷，但还是咬牙跟阿鸢说着。
“可是阿冕哥哥也会冷，阿鸢···”
“乖，阿冕哥哥很快就回来。”阿冕伸出手摸摸阿鸢的头笑了笑，然后跑出小茅屋，去寻找能够取暖的东西。
等到阿冕离开之后，原本围成一堆的乞儿纷纷把目光都放在了阿鸢的身上，有人开始起身朝着阿鸢走去，有一就有二，剩下的人全部朝着小小的阿鸢而去。
“你们，你们要干什么？阿冕哥哥很快就回来了。”
小小的阿鸢怎么会明白，没有阿冕的保护，她在这群乞儿眼中就是一块好欺负的肥肉，他们已经冻了很久了，也饿了很久了。
“这么冷的天，他跑出去怎么可能会活着回来，在他回来之前，你早就已经死了。”
这群乞儿盯着阿鸢就像是盯着肥肉，不顾阿鸢的反抗对阿鸢下毒手，小小的阿鸢努力的躲让，却依旧被他们给拉扯出来，最后摁在一个木桩上。
“不要，不要，那是阿冕哥哥给我的。”
看着他们将阿冕的衣服撕碎，看着他们拿着一个锋利的短刀朝自己而来。
就在阿鸢绝望的时候，这群要以她为食的乞儿一个接一个倒下，鼻子闻到了浓郁的血腥味，让小小年纪的阿鸢睁开了双眼，就看到面前出现了一个洋溢着笑脸的小姑娘。
她说：“姐姐要不要跟我走呀！让那些欺负你的人再也不敢欺负你？”
“你叫我姐姐？可我很脏，也很弱小。”阿鸢看着眼前干干净净，白白胖胖的小姑娘，有些自卑的说道。
“姐姐哪里脏了呀！你的眼睛跟星星一样亮堂，可比很多人干净多了。姐姐要不要跟我走呀！以后我们一起学习，一起吃饭，一起保护想保护的人，好不好？”
小姑娘伸出手指着她的眼睛很认真的说道。丝毫不觉得有哪里不对。
“保护想保护的人。我可以把阿冕哥哥带上么？他把好的东西都给我了，我也想他穿暖吃饱。”
阿鸢看着小姑娘询问道，眼睛盯着眼前的小姑娘，生怕自己哪一句话会让这个漂亮的小姑娘不开心。
“可以呀！那姐姐可以不可以把手给我，我带你去找你的阿冕哥哥，然后我们一起回家啊！”小姑娘伸出手对着阿鸢说道，语气里面满是开心。
阿鸢爬起来站好，看了看自己脏兮兮的手，努力的找了一点看起来还干净的布擦了擦手。
结果，小姑娘直接伸出手将自己身上的帔取下来后，给阿鸢披上系好，然后握着她的手道：“走吧！我们去找你的阿冕哥哥，入墨哥哥，把这里烧了吧！”
阿鸢跟着小姑娘走了出去，眼睛盯着那双白净的小手握着自己漆黑的手，眼中涌动着泪水，这是第一次，自己没有被嫌弃脏。
而正是如此，让阿冕与阿鸢错过了。
等阿冕带着乞讨来的食物和衣服来到小茅屋的时候，眼前的景象让他瞪大了眼睛——熊熊烈火正无情地吞噬着那座小茅屋！火舌舔舐着屋顶，浓烟滚滚升腾而起，仿佛要将一切都毁灭殆尽。
阿冕的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恐惧和绝望，他顾不得多想，抛下手上珍贵的食物和衣服，毫不犹豫地就要冲向那片火海。然而，紧跟在他身后的人迅速反应过来，一把紧紧抓住了他的手臂，用力往后拉扯。
“你放开我，放开我！”阿冕疯狂地挣扎着，声音充满了焦急与痛苦，“阿鸢还在里面，她还在等着我回去啊！”
泪水模糊了他的双眼，他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冲进火海救出阿鸢。但无论他如何努力挣脱，那个人的手就像铁钳一样牢牢地抓住他，不让他有丝毫机会靠近那片危险的火焰。
“你放开我。”阿冕着急了，朝着那人的手咬了下去，对方却一动不动。
“我的人看到那个小姑娘被人带走了，她还活着，只是那些乞儿都已经死了，那群人趁你走了之后，想要以她为食，再者，我带你找到了她，你有那个能力护着她么？你跟我走，等你有那个能力了，就去找回她。”
跟阿冕年纪相仿的少年从一侧走了出来，看着阿冕认真地说道。
“可是带她走的人就一定是好人么？我们本就生活在沼泽里面，肮脏卑贱，没有活着的权利。”
阿冕松开嘴，看着眼前的少年自嘲的一笑，我们都是被抛弃的人，我们的死根本无人在意。
“生活在沼泽里面，就一定是脏的么？”
阿冕听到这话，猛地抬起头，看着那个少年，最终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道：“带我走吧！作为报答，我会努力成为你的左膀右臂！”
“好，以后，我就叫你乔冕了。”
“那以后我就叫你左鸢好了。”
不同的地点，两个幼小且在泥沼里面挣扎的孩子，拥有了自己的名字，也有了自己的第二个家。心里面始终埋藏着一件事：等我有能力了，我一定会找到她/他！接她/他回家。
十年后，清冷的月光透过树林间的间隙洒落，阴暗的树林里面想起步履匆匆的脚步声以及打斗声。
“唔！”
一声闷哼声响起，一个青年脚步一踉跄，直接往前栽倒，被人手快扶住了。
“军师，你怎么样？”
谢剑雨看着脸色苍白的乔冕，有些担忧的问道。他们也没想到行踪泄露，一路被追杀至此，随行的三百二十八人在一路的追杀下，只剩下不到一百人。
“我走不了了，剑雨，你带着弟兄们先走吧！他们要动的人是我，暂时不会杀我的。”
乔冕面色惨白，语气沉重他比谁都清楚，对方是要致自己于死地，至于自己怎么死，要看他们。
“不行，我们要掩护你离开，你不能有事，最重要的是，你还有承诺没有完成。”谢剑雨拒绝了乔冕的提议，一个好的军师对于指挥作战这一块是极大的加成，而他们，只不过是一些兵卒罢了，他们的死换取一个军师活着，就能够少许多将士战死。
“谢大哥，你带着军师走，我们断后，尽可能的将军师护送至青木城，我们已经出消息出去了，高将军也在赶来的路上。”
“军师，得罪了。掩护我。”谢剑雨说完之后，直接将乔冕背在身上，跟身边的人说了一声，背着乔冕往前跑。
身后的弟兄拼死拦截杀手，却因为这一路上的奔波和遇袭，导致他们身负重伤，最终死在杀手手上。
一个接一个的倒地，围着谢剑雨和乔冕转移的人也越来越少，最终被杀手包围了。
此时的月光变得清冷，周围的树被夜风吹的呼呼作响，冰冷的武器在月光得照耀下折射着光芒。
乔冕看着包围着自己的杀手，示意谢剑雨放自己下来，谢剑雨扶着乔冕，握紧手中的剑。
“果然，太子的消息没错，杀了他，就断了鬼刹军的左臂。”
随着黑衣人的话落下，杀手一拥而上，谢剑雨不敢离乔冕太远，以至于很被动，眨眼间只剩下不到四十人，大多都已经伤痕累累，几近麻木。
“杀了他我们就可以直接休息了。”
为首的人得意的一笑，挥动手中的武器朝着乔冕而去。
而这时，树林里面飞出一把弯刀，直接将那人给击杀之后，树林里面快速的涌出来一批人，手法利落，不给对方任何反抗的机会，一击致命。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乔冕等人都呆愣住了，因为他们都认为自己死定了。
一个女子缓缓走了出来，来到被杀死的首领面前，拔下弯刀后，转过身看着乔冕等人。
乔冕看着眼前出现的人，不知为何，觉得很是眼熟，甚至觉得自己与她有某种牵连。
“阿冕哥哥，阿鸢来接你回家了。”
听到那四个字，乔冕顿时激动了，顾不得自己身受重伤，一步一步的走向望着自己的女子，似乎看到了小茅屋时候的阿鸢，只是，那时是自己跟她说。
“阿鸢，我没有找到你，甚至没能庇护，对我失望么？”
乔冕看着变得强大，能够自保的阿鸢，很是愧疚的问道。我说我很快就回来，可是等我回来的时候，你已经不在了。
“我从未对我的阿冕哥哥失望过，因为是他给了我第一个家。我只是遗憾，现在才找到你。”
左鸢看着乔冕露出一抹笑，下一刻脸色一变，立刻上前，将倒下的乔冕揽入怀中，看着已经昏死过去的乔冕，从腰间拿出装有药的瓷瓶，打开之后，取出一颗细小的药丸，捏开乔冕的嘴丢进去。
下属很识趣的拿过水囊递给左鸢，左鸢给乔冕喂了点水之后，看着谢剑雨他们道：“我们带了金疮药这些，你们自己包扎一下，在高琼将军来之前，我们会护着你们的安全。”
“多谢。”谢剑雨拱手致谢，拿过药开始分发下去。
左鸢扶着乔冕来到树下，让他靠着树，自己动手给他清理伤口，包扎伤口，做完这一切之后，细细的看着乔冕。
十年不见，阿冕哥哥成为了鬼刹军的指挥使，在战场上帮助战神屡次获得胜利，也成为了他人的眼中钉。
“说好了，你武功不行，那我就保护你，你用脑子去保护那些需要保护的人，看到你如今的成就，我真的很开心，我们被人从深渊泥沼里面救了出来，不再肮脏，不再卑贱，可以光明正大的活着。”
左鸢伸出手摸着乔冕的脸颊轻声说道。你习不了武，没关系，我会就行了。
“左使，高琼将军带人快到了，我们也该走了。”
就在左鸢看着乔冕的时候，身边的下属走了过来低声说道。我们这一次的任务就是救下乔军师，不能过多停留。
左鸢站起身来，看了一眼乔冕道：“我们很快就会再见面的。”
谢剑雨看着左鸢带着人快速得消失，立马走到乔冕身边，发现乔冕的伤都已经包扎好了。
不一会，高琼带着人匆匆忙忙赶到，在看到惨烈的景象后，脸都变了，找到乔冕后，心里面松了一口气，可是愤怒却堆积在胸口，让人带着受伤的兄弟们回程。
【归时同寝】
乔冕醒来已经是七日后，身体还很虚弱，在看到给自己施针的是武侯府二公子的时候，还很惊讶。
“醒了啊，我在给你开几副药喝着，一个月后就差不多全好了。”慕潮渊看着醒过来的乔冕笑了笑。自己还是第一次看到左鸢求人，不惜以自己生命为代价。
“多谢二公子。”乔冕虚弱的开口，他一直都知道，武侯府的二公子医术卓绝，不轻易施针救人。
“谢什么，我救你是因为你值得，好好养身体。”
慕潮渊笑了笑，起身走出房间，让等候在外的人进去瞧瞧乔冕，七天未醒，所有人都很担忧。
而乔冕这伤妥妥的养了一个多月才好痊愈，痊愈后的乔冕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自己小时候弄丢了的妹妹回来找自己了。她变得好厉害，但是自己知道，她一直都是自己的阿鸢妹妹。
乔冕没有想到的是，半年后，自己就见到了阿鸢，那个时候自己才知道，原来当初带走阿鸢的是武侯府的小姐——慕云曦，也是自己主子心尖上的人。
更令乔冕没想到的是，阿鸢会留宿在我们暂时开辟出来的营地里面，在这段时间里面，自己和阿鸢对过去的十年都有了认知，也清楚这十年彼此是如何度过的。
这段时间，乔冕跟随左鸢学了一点防身之术，了解了她这十年作为暗卫和杀手的日常生活，最后，两人确定了关系，本以为慕云曦会反对，结果她却比谁都开心。
她说：“我亲自为你们承办亲事，我要让阿鸢风风光光的出嫁。”
只是后来，我失约了，我死在了前往边城的山林中，还没来得及跟爷征战沙场，创立新都，更没来得及娶阿鸢回家，没来得及跟阿鸢道别····
我更不知道，阿鸢距离我只是一座山的距离，她是多么想奔向我，可是锋利的刃，切断了我们，只能遗憾的离去····
我知道，在我们离去之后，爷和夫人会想尽办法将我们的尸首找回来，也明白，最终我会和阿鸢葬在一起，毕竟我们幼时分散，归时同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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