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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神之陨落


  富士大陆,平安京,土御门小路尽头,晴明公府邸。

  值此良夜,博雅和晴明对酌。晚风习习,让俩人心头畅快。

  “晴明啊,最近阴阳寮似乎很忙哩?”博雅忽然问。

  “因三途川泛滥的关系,妖邪作祟呢。”晴明回答。

  “圣上对此很是关切,连诗会都停办几次了。为人臣子,你可千万别让妖怪冲入平安京啊。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吧!”

  晴明微微讶异:“博雅,这话不像是你会说的啊?你不是最怕与搞不清楚的东西打交道吗?”

  “喂!我只是对‘咒’啊什么的搞不懂而已,可我是武士,就算面对妖怪我也不畏惧!”博雅觉得自己被小瞧,有点生气了。

  晴明笑着拍拍博雅肩膀:“是我说错话了。我答应你,要是有需要你的时候,我会找你的。”

  博雅这才开怀起来,孩子气地笑了。两人又干了一杯。

  “你听过花月邪魔这人吗?”

  博雅点头:“听过,是个很有名气的剑豪呢!只可惜他是冒险者,不能为圣上效死。你怎么突然对他有兴趣?”

  “他现在到了雷门原。”晴明起身:“我去见他,你等我片刻。”

  趁博雅还迷迷糊糊的时候,晴明走过庭院,推开小扉,一步踏出。

  这一步之后,周围景色已然不同。

  然而晴明却皱眉,因为这里并不是雷门原,大概是播磨一带。他对面前一位戴斗笠作游方法师打扮的人说:“芦屋道满,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那人一直走到晴明面前三步才站定:“安倍晴明!我在做什么?你在明知故问吗?!一直以来,难道不是你想做什么、我就要你做不成吗?嘿嘿,哈哈哈哈!”

  安倍晴明失笑,笑出千年风雅:“作为成年人,你还真是顽劣呢。”

  看得见的和看不见的“咒”,在俩人之间互相轰击。这一战,将决定谁才是富士大陆最强的阴阳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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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富士大陆,雷门原上空,忽然有闪电掠过,织造成一面噼啪闪动的门框。

  温暖光芒从门框中射出,将战场照得通明,死灵生物身上着火,忍不住惨嚎着满地打滚,可见这门后居然是太阳光。一位典雅美丽、手持玉矛的白衣女神从光门中走出,目露怜悯地看着下方的纷争,轻轻吹出一口气。

  【太阳风】。

  这口气还没吹到身上,死灵生物便感觉灵魂之火都要被那该死的温暖给吞噬掉!它们不想死,但【太阳风】覆盖范围极广,它们逃无可逃!一瞬之间,约有数百个死灵生物消散,连渣滓与臭味都不剩下,无论从哪个方面而言都已被彻底否定,在这世界留不下一丝痕迹。

  能以一人之力发动军队技能……阴阳师们惊讶抬头,继而泪流满面,跪地高呼:“天照大御神!”

  富士大陆诸神之首、高天原主人天照大御神,亲临雷门原!在太阳神的光辉之下,这场战争的结局已经注定了吧!

  然而在人人欢喜的时刻,被视作救星的天照大御神却脸色凝重,看向湖畔那一艘小小苇船。苇船上有个和和气气的中年男人,也正仰望着她,双方视线交错,迸现各种不愉快。正是在这个大叔的无形干涉下,本应一举摧毁战场所有死灵生物的【太阳风】斩获寥寥。

  天照大御神开口了,声音直抵人心:

  “惠比寿,你是认真的吗?身为神明,你真的要帮助那些卑劣者?”

  “卑劣者?是谁规定他们就是卑劣者?是你?还是我?他们和其他生灵一样,都是富士大陆的子民,又何来神圣和卑劣之分?我不介意他们输了这一战,但如果高天原有人要以大义的名头插手,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惠比寿——”

  “够了!”粗鲁地打断话头,惠比寿脸色难看至极,怒而反笑:“惠比寿惠比寿的……连‘哥哥大人’都不懂得说吗,天照?!才做了几万年高天原的主人,就成了无礼之徒?!”

  “哥……哥哥……”别扭地吐出这个词,天照大御神叹息一声:“看来我们真要手足相残了。我知道,你心中仍怀有仇恨,为什么不把过去都放下呢?”

  “放下过去,心甘情愿被你们归类到‘错误造物’中,用‘惠比寿’这个假名受凡人膜拜?不,我的名字永远只有一个。我是水蛭子。从出生一刻我便是水蛭子,直到这世界的终焉。”惠比寿摇身一变,成为一只扭动着顶破苍穹的巨大长形阴影,声音如丧钟滚滚:“要证明我是错误的,就把我打倒……并再次放逐吧,我的妹妹哟!”

  闪耀日冕的长矛,照彻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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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哥特大陆。

  这片大陆最强的冒险者——雷霆游侠、白夜流光,就站在滂沱大雨中,纵然浑身湿透,也站得笔挺。天地之间都是雨水轰击物体发出的声响,仿佛有水的众神在持续地、不厌其烦地合唱。

  轰隆!

  一道雷声盖过铺天盖地的雨声!

  东方十米外一棵大树炸裂,树冠燃烧。

  雷声余音袅袅,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天穹瓦解碎散,有碎片要自三万米高空直坠而落!被雷声共振后的心房似乎也感觉到危机,微微震颤……

  又是一道雷声!

  这雷声自白夜流光手中剑迸发!

  他湿透衣衫中的水全化为雾气,从纤维中向外喷散,以至于他身周忽然多出一大圈烟雾。从来没有人知道,雷霆的反冲力会沿着剑柄传入大神的手臂,一直蔓延他的全身。普通人绝对驾驭不住诸元素中最粗暴迅捷却也最桀骜难驯的雷元素,即使能握住这柄神器,也劈不出一剑,更遑论以连绵不绝劈斩打出的“剑压”。

  “哎?”

  收起光剑,白夜流光望向熊熊燃烧的远东,有点疑惑。被雷霆劈开的雨幕凝滞一瞬,再度落下,继续那无穷无尽的吧嗒声响。

  “是我听错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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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福音大陆。

  杀场拳王、断揪住一个人的领子,将其举起。如果说被他揪住的是那素有洁癖的奇术师无病呻吟,恐怕大多数人都难以置信,因为无病呻吟现在衣衫破烂、鼻青脸肿、直不起腰,就像被赌场打手凌虐后一样,别说大神应有的风度了,简直像条毛毛虫。在他俩身边到处都是深深的脚印与陨石冲击后的陷坑。幸好这里是无人区,要不然场景里一定多出许多尸体,或者说,多出许多尸块。

  “啊哈?”

  瘦小的拳击手扭头看向一个方向,也不知他看到了什么,眼里本渐熄灭的杀意猛然狂烧。被杀气所激,他脖子上系着的围巾高高扬起,仿佛战旗。

  他再扭过头来,脸色便不好看了,因为手中揪着的衣服里,包裹的不再是无病呻吟而是一个等体重、等体型的假人,这假人做工还十分粗劣,歪歪扭扭的五官仿佛出自小学生涂鸦。没想到在这点距离内,对方还是能逃脱?

  也对,能逃脱才好,要是简简单单地被干掉就太无趣了。

  想通这一点,断笑了。他随便选了个方向,身形狂飙突进,搜索无病呻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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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福音大陆,萨拉门罗。

  正在假寐的法兰吉骤然惊醒,上半身挺直。他本是躺在“花车”里,这一起身的动作过大,荡起层层血花,打湿一地。他花了三四秒才将节奏紊乱的灵魂之火调整为常态。

  【危险感知】提示他有个极其恐怖的危险源出现,但醒来之后,他却无法判断危险来自何方,只有沉甸甸的恐怖感压在心头,提醒他这不是一场幻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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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华夏大陆。

  天刑剑仙、御清锋正与梦断关河谈笑风生,身后剑匣忽然一声清洌长鸣,五把飞剑自动跳出,如临大敌地在他身侧巡游。剑气互冲,桌面白瓷茶壶茶杯都有所感应,表面爆出一层冰裂纹,内中茶水更是喷泉般喷出老高,水花四溅。

  “嗯?”胸襟被打湿的梦断关河望着老友,期待对方给个解释。

  “没什么,系统给各服务器第一人的优待:超远距离感知其他第一人的杀意。”努力压下飞剑的躁动,御清锋神色严肃看向东方:“真正拔出的刀,恐怕不会轻易归鞘。那种绝景……真想亲眼见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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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富士大陆。

  雷门原。

  扶桑剑豪、花月邪魔扶着刀柄,眼里终于有了一些不耐烦:“你们真的很碍事啊。”

  看到那不耐烦的神情,彼岸莲华心中悸动。多久了?有多久没看见花月邪魔这个表情了?这种抛弃了温情、斯文、礼貌等一切社交伪装,最展现真性情的表情?那还是在第一部资料片的时候吧……然而她很快回过神来,冷笑道:“草食男,你想和我们动手?就凭你一个?”

  花月邪魔没有作声,笔直朝她走来,呼吸两秒一下,两秒一下。风吹过,袖子卷扬,露出他赛雪欺霜的手腕。如此佳人,世所罕见。

  彼岸莲华攥紧了神乐铃,叫道:“你以为你是第一人,就有资格无视我们?先过我这关吧!”说着,红莲业火在她脚下蔓延,形成二十米直径的高温地狱。景色在空气中扭曲模糊,乱作一片幻象,幻象中最为清晰的是彼岸莲华的身姿——烈焰为她披上长裙与飘带。她的身体被上升气流托起,使她能悬在空中。她就这样高高在上地,怜悯地注视着沉沦火海的众生,高贵美丽得教人顶礼膜拜。

  花月林檎呆呆地道:“‘红天女’……是啊,她和我们战斗时,根本没有用尽全力啊……”

  大神能娴熟地“临时附魔”,而把这一技巧运用到极致,整个人的姿态都会与平时迥异。可以说,“红天女”才是彼岸莲华的全盛状态。

  花月邪魔踏入火场。

  他甚平的下摆被烧烂,他的脚踝出现焦黑,但他的风姿不减分毫。他就像走在自家后花园。他的步伐浑然天成,没有扰乱火焰的动向,仿佛他已和火焰融为一体。他的手始终如一地摁在刀柄上。

  他的刀名为“水仙”。

  带着朦胧水汽、清新芬芳的妖刀“水仙”。

  水中生翡翠,丹青未可描;不羡缤纷色,根骨自妖娆。

  【拔刀斩】。

  收刀。

  花月邪魔从彼岸莲华身边走过。

  巫女勉强回头看了一眼,看着那个衣袂飘飘的男子背影,不甘倒地。她的胸前、背后被血染透。她觉得好难受,那把刀清冷的感觉充塞在胸口,好像与她格格不入……

  冰与火当然格格不入啊。

  这是她最后的念头。

  法则“逆转”无用,一位大神陨落。

  【拔刀斩】。

  收刀。

  机巧人形师被一斩而断。众人正惊骇,听见梦中落语在人群中桀桀桀桀的笑声,才发现被斩断的不过是个与大神打扮完全一样的傀儡。然而梦中落语的笑声很快变成了惊叫:“不可能,我明明用了【人形替换】,怎么还是……”

  他的双手被齐腕斩去,血淋淋的。没有手,傀儡师就是废物,所以花月邪魔对其无视,只是神色极其不耐地往前行进,呼吸两秒一下,两秒一下,顺便将在地上挣扎着抓向他的男童傀儡踢开。

  法则“运作”无用,一位大神失去战力。

  花月邪魔原来这么强的吗?

  那为什么在竞技大赛时,他还要装模作样地劈出第二刀?!

  早口言叶与出云神有月交换一下眼神,同时出手!【幽炎结界】!随着少女手势,两只通体雪白无杂毛的稻荷狐狸从紫色狐火结界中跃出,一秒也不停留地向扶桑剑豪扑去!她默念咒语,准备借用神明的力量——她要为灵语法师争取时间!只要灵语法师能完整念诵咒文,就算是扶桑剑豪也得死!

  踏着奇妙的步伐,花月邪魔往旁边微微一偏,正好避过稻荷狐狸的扑击,他左手还左右各推一下,将俩狐狸给推开,以便自己走得更顺利。明明他没有对狐狸下杀手,但出云神有月不知为什么就是有种强烈不安,她宁可对方将【拔刀斩】用在相依为命的召唤物身上!

  对于大神来说,【拔刀斩】明明只是一个低级技能……

  可再低级的技能只要连斩两位大神,威慑力也足够了!

  此时出云神有月的模样已经大变!她戴着由狐火凝聚的紫金狐狸面具,目露烁烁神光,臀后缠着注连绳的狐尾状紫火甩动——专属稻荷神主的全盛形态“大国主”!她曾私下和彼岸莲华切磋,得出一个结论:借助神力而生的“大国主”,足以与“红天女”相抗衡!

  她尖叫着,奋不顾身地冲向花月邪魔,身边旋舞起几个瞬发的狐火护盾!身为最懂得自保的大神,她明知法师决不能和战士近战,但她没有办法!她怕自己刚退出一段距离,早口言叶就会死!她的输出比不上早口言叶,所以她想牺牲自己,保住——

  【拔刀斩】。

  收刀。

  魔法护盾还开着,但一个也没破,因为刀是从护盾之间掠过的。

  出云神有月无助地伸出双手,向前扑倒。她感觉肚子很不舒服,这是当然的,无论谁的内脏暴露在外并被草叶戳着,都不会舒服的。她没去想自己要死了,没去想其他大神该怎么办,没想着这场战争的走势会怎样,只想着:花月邪魔明明从我身边走过,为什么从草叶上感觉不出他步伐的震动呢?因着她生命之光消逝,两只稻荷狐狸也化作狐火,如轻烟飘散。

  法则“隔绝”无用,又一位大神陨落。

  以超水准的语速,早口言叶刚好吐出最后一个字音,在这一刻他都快要哭出来了,他总算没愧对“快进键”之名!他很感激稻荷神主,是她争取了最宝贵的时间!咒力以最本质的形态、以最直接的方式包围了花月邪魔,将之淹没,密密麻麻的伤害值从目标头顶冒出——

  【拔刀斩】。

  收刀。

  遍体鳞伤的花月邪魔走出咒力风暴,于早口言叶面前出现,手抬了抬又放下,早口言叶喉咙上就多出一个前后通透的血洞。血液灌进灵语法师气管,在喉咙处形成咕噜咕噜的气泡。重重跪倒的早口言叶很想问一句:既然你这么强,为何一直要承担污名?

  他无法问话,而对方也懒得回答。他没有发现的是,杀到现在,花月邪魔神色中的不耐烦终于减轻少许。

  法则“变化”无用,又一位大神陨落。

  这片大陆,今夜迎来群星陨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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