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庆幸死亡
《乾坤》最人性化的一点，就是NPC能与你进行全方位互动。等级越高的NPC其智能系统就越完善，足以针对玩家的所作所为而分别表现出喜怒哀乐。如果辱骂对方，对方会拔刀子和你PK；如果贿赂对方或给对方送礼，对方也会对你好感度大增；如果时刻向对方发动攻势，说不定可以和他（她）发生一夜情甚至形成伴侣关系——这当然是不受现实法律保护的。
有社会学家指出，《乾坤》推出的最大好处就是增加人与人之间的互动、交流，帮助那些有自闭倾向的人群放开心胸、结识朋友。很多宅男在《乾坤》中学习与人交往的方法，即便在现实中也能更自信，换句话说，也就是“脱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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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是白骨暴君、六月阳光，网上疯传的杀人狂。”说出这句话后，清沂打了个寒战，尽管室内并不冷。但与之同时，他却觉得胸中郁垒一扫而空，似乎身心都轻松不少。不管对方的反应会是怎样，他都不后悔将身份说出口。
豪斯医生目不转睛地看着他，问：“然后呢？”
“啊？……什么然后？”清沂被弄糊涂了。
“你不说下去，我怎么能帮助你呢？”豪斯笑道，摊着两手，示意清沂继续。
“哦……好吧。我在进入《乾坤》后便认识到朋友，与他们组成固定团队。我练的是战士。因为我对游戏资料钻研得比较深，熟悉各职业的配合战斗，所以大家推举我当队长。”
医生抬手：“打断一下。能不能说说你们团队平时干些什么？”
“每晚都上线，然后一起打怪、做任务。”
医生追问道：“说详细一点儿……当时你们有没有什么分工？”
“有的。我负责战术安排，无咎负责游戏资料积累，阿玛尼负责评估并分配战利品，千上负责与别的团队和势力交涉，堕落负责战斗。”
“为什么有人专门负责战斗？其他人都是生活职业？”
“也不，怎么说呢，堕落是隐藏种族——暗元素生命。虽然无法在日光中久留，但夜战时她简直是无人可挡啊！我还记得她打得最精彩的那次是一分钟内干掉了三名同级玩家，对方还是组队状态的一牧师一战士一魔法师，打完了仍保留三分之二的血量！多亏她我们才能越级打怪，冲进玩家第二集团。”清沂对着手上的易拉罐笑道。
“听起来是个很不错的团队。”
“对啊，现在他们是全‘福音’排行前五的玩家团队，不过讽刺的是……当我还在的时候，我们无论如何也挤不进前三十。”清沂望着易拉罐，虽然还笑着，但眼神逐渐降温。“幸好他们背叛了我……不，应该说，是离开了我。”
“背叛？”
“在‘末日交锋’的时候，我被队友抛弃了。不单只是将我抛弃在奥尔奎拉，更是把我从团队中排除……他们不再把我当做是队长，也不再欢迎我回到他们身边。”清沂将可乐放到一边，叹道：“接着就是莫名其妙的删档。我都搞不懂，为什么别人死在‘末日交锋’都没事，我却偏偏要等级清零……我从游戏公测时就开始玩，到‘末日交锋’才67级啊！身上还有很多珍稀材料以及一把极品暗金大剑啊！这是简简单单的一个BUG就说得过去的吗？！我和游戏公司反映过，但对方说删掉的游戏存档是不可恢复的，只能用隐藏种族来弥补我。也幸好如此，我才能成为骷髅。在‘末日交锋’前，玩家就算选择‘随机选择种族’也不可能选到死灵生物的呢。”
“幸好？”豪斯医生拿过水杯，喝了一口：“你当时不是该万念俱灰吗？我听我侄子说，《乾坤》里卖得最贵的就是暗金装备、极品技能书还有永久属性药水，你被删档后肯定是损失惨重。换了是我，说不定都砸电脑了。”
“呃……心理医生会砸电脑？”清沂傻眼。
豪斯哈哈一笑：“开个玩笑！当然，干我们这行的也或多或少会有些小问题，不过这不影响我们的从业精神和服务质量。请继续说吧，为什么你被删档后反而庆幸呢？”
“一开始我是很痛苦的。我投入了时间、精力以及心血，但换回来的却是一具让人无法接受的骨头架子身体，除此之外一切都没了。我真想删号不玩。但我遇见了一个人……我很庆幸我遇见了他，不然也不会有今天的白骨暴君。那是个叫罗伯特的老骷髅，他一见到我就说：‘我一直等待着一个勇士的到来’，于是我便转职为死灵王者了。”
医生问道：“为什么偏偏是你转职死灵王者，而不是别人呢？”
清沂想了想，道：“我问过别的死灵王者，除了‘华夏’那个，其他人似乎都是各服务器中前十个创建死灵生物角色的。隐藏职业是一种稀缺资源，需要捷足先登。我看过一篇帖子，里面就总结了隐藏职业、隐藏种族的出现规律：每次资料片一推出，他们就立刻涌现；当资料片开启半年后，他们就逐渐稀少。由此可见，越早进入游戏便越容易抢到隐藏职业。”
“我当初很奇怪，为什么我死在白雪城港口，却不是在白雪城或者艾辛格复活，而是在白骨海洋复活。其实那是游戏公司对我的补偿，将我直接送到了罗伯特身边；而其他死灵玩家出生在精灵部落与艾辛格里，需要穿过层层阻隔才能遇见罗伯特。这么一来，我成为死灵王者的机会就比别人大。当然这不是板上钉钉的事儿，我必须得到罗伯特的认可，才能得到隐藏职业。”
豪斯医生又抬手打断话头：“认可？成为死灵王者的标准是什么？”
“别人的我不知道，但我是因为一个未交付的任务而达标的。我在等级没清零前接的任务是‘为萨拉门罗船队断后’，因此罗伯特对我很有好感吧，我想。啊，罗伯特生前是萨拉门罗王国的第七代国王。”
“萨拉门罗……”豪斯医生苦笑：“你刚才说的好多名词，我都没记住。”
“这很正常，就算普通玩家也未必能记得住那么多游戏资料。刚才说到哪儿呢……”清沂眼睛朝上转转，忽然挥了一下拳头：“哦！我想起来了。我庆幸自己能重头来过，并且遇到了各种可爱的属下。以前总是和人打交道，重生后和NPC打交道。那时候真的觉得，可以毫无保留地去信任我的属下，将后背交给他们。医生，你看我这病情严重吗？”
豪斯摇摇头：“这很正常。遭受打击的时候，人都会寻求精神上的避风港。只要能走出阴影，你就能重拾对他人的信任，恢复正常交往。但你已经可以信任别人了。”
清沂错愕：“是吗？什么时候？”
“外面那个玩游戏机的大男孩不就是吗？对大部分人来说，找心理医生咨询是一件很隐私的事情，特别是某些自认为情况严重的顾客。然而你两次前来都让那男孩陪同，我觉得你很信任他。”
清沂抹了把汗：“其实我认识的就几个，只有那家伙有空陪我，在游戏里还是要当死对头对待的……”
“说回来吧。”豪斯医生微微翘起嘴角：“在和NPC相处的时候，有没有把他们当成人类？”
“实话说，有。不，不能说是‘人类’，因为他们都是死灵生物。我把他们当成是家人，说话时要考虑他们的感受，做事时要征询他们的意见，当他们沮丧时要为他们加油，当他们成功时大家会一齐欢呼。我知道这很讽刺，不过《乾坤》和别的网游不同，NPC都有血有肉的，总让人错以为真。”
“是的。”豪斯点头，认可了这个说法：“我接触过几位顾客，他们都因此对虚拟和现实的界线感到困惑。”
“就像《黑客帝国》？现实世界其实只是一个更逼真的虚拟世界，而人恍然无知？如果我这么想的话……”清沂试探地问。
“如果你真这么想，我就打电话通知精神病院，说有大单子上门了。”
两人忍不住大笑。
清沂又喝了一口可乐，说话带笑：“我还不至于到那种地步。虚拟世界再好，终究不能活在里面；现实世界再差，人也不能随便放弃生命。当我在现实中有了属下和朋友，对于游戏里的NPC属下，感情就会慢慢变淡吧。”
“听起来真教人伤感。”豪斯轻声道。
“没办法，我要活得正常一点，非这么做不可。”
豪斯医生道：“那么，为什么你会杀死无数的NPC呢？他们明明都是有血有肉的。”
“因为他们不是我的家人，也不是我的朋友。”清沂没有被问题触怒，而是很平和地道：“总统下令攻打阿富汗，难道他就不知道阿富汗人也是有血有肉吗？人道主义也是有区别对待的。既然正常人对杀人狂不讲人道主义，杀人狂就更不会对正常人讲人道主义。”
正这时，桌面的小闹钟叮了一下。清沂知道这代表诊疗时间结束，便起身，笑道：“下次我再和你说说杀人狂的事情吧。”
“非常期待。回去之后，多放松心情，保持正常作息，适当听一些纯音乐，这对你的精神有帮助。”豪斯医生也起身，并在录音笔上摁了一下。
清沂一口喝干可乐，将空罐扔进垃圾桶，正要走出去，听见医生道：“张先生！”
“什么事？”
“就我观察，你比上次来的时候开心多了。”
清沂笑笑，出门招呼黑色锋锐离开。黑色锋锐麻利地收起NDS，与清沂并肩走出大门。让清沂稍感安心的是，对方一句都不过问诊疗得如何，话题全扯到吃饭上面。吃货啊这是。
俩人照旧在墨香楼搓了一餐，然后便来到弘毅武馆，上了二楼。清沂闲来无事，又来学打坐，他感觉黑色锋锐教的东西很有用，比如“有张有弛”，比如“我顺人背”。
换上练功服后，黑色锋锐又变得威风凛凛、不怒自威，让人眼前一亮。他对清沂道：“‘打坐’只是形式，事实上，我想要教你的是‘养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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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昨天一朋友到访，因此没更新，望那些每日等更新的书友见谅。另，群共享里有本人都市奇幻作品《格物志》，也可供诸位消磨时光）
（另外，冒险岛果然变了好多，怀念以前从射手村去林中之城的路——现在这六岔口算咋回事啊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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