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怀言小学五年级的冬天写过一篇作文:
“早上推开门就看到白皑皑的一片,房顶上,树上,地上,都仿佛穿上了白色的银装。我顿时作性大发写了这篇文章。
我不喜欢冬天的冷,但比起下雪之后的美景,冷就不算什么了。昨晚肯定下了一夜的雪,地上已经堆积得很厚了,雪面上有许多小鸟踩的脚印子。树枝间的小鸟飞来飞去,把叶上的雪打落下来不少。我跑到雪地里,抓起一把雪往树里扔过去,鸟儿就扑腾着飞走了。我在雪地里疯狂地踩着,脚底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好听极了。
我不敢玩太久,怕奶奶发现了会骂我,但我玩得很开心了。”
怀言大概就写了这么一点,因为那天得走山路去上课,耽误不得。
到了学校怀言高兴地把作文给语文老师改,老师很感动于这份真挚和热情,夸了怀言写得很好。怀言不懂,只是很开心被夸奖了。
那时候起,怀言经常写作文给老师改,偶尔还写写如“春来田野黄花开,似金非金蜜蜂来。”这种蹩脚的诗。家里的书都被怀言翻了遍,连糊在壁上的报纸也没放过。看得懂看不懂不重要,对于他来讲看书就是一种乐事。
所有的书里,怀言最钟情的莫过于童话,童话书里总是有特别多可爱的漫画插画,有风景也有人。那样的画风,让怀言觉得温暖,有种莫名其妙的归宿感。至少他以为这是可以在现实里存在的。
在此之前的日子,怀言已经忘得一干二净。奶奶跟他讲过很多小时候的事情,但他听起来却像在听别人的故事一样。
有一次,奶奶给他零花钱,那张一块有些旧,他非要换一张新的,奶奶说旧的也能用。他不听,鼓着腮帮一副要哭的样子,见奶奶没反应,就狠心把手里的一块钱撕成了两半。奶奶见状,抄起一根木棍便打,棍子刚一落他身上,他便开始哇哇大叫,奶奶认为自己没使力,以为他是委屈,装出来的。奶奶便往自己腿上抽了一下,觉得疼,自此以后很少打过怀言。
怀言却记得一些童年的玩物,沙包,玻璃球,竹蜻蜓......他还自己动手按照创新设计书上做过回飞镖,却怎么也飞不回来。在街上看到卖的风筝十五块,难于开口要妈妈给他买,也自己凭着臆想动手做过风筝,拉着跑能飞起来一点点,却飞不高,一停下来风筝就掉地上了。
怀言还听妈妈讲过他两岁左右时,父亲陪他在田野里玩,他一个人爬到了不远处的田埂上,一骨碌掉进了下面的田里,好在田埂不高,田里水很浅,父亲听到哭叫赶紧跑来把他抱了起来。妈妈说他因为此事和父亲大吵了一架。
父亲去世的那年怀言一家就搬到了Y城边郊,Y城车水马龙,楼房林立,到了夜晚灯火辉煌,十分美丽但也免不了喧嚣。
怀言走读,每天晚自习九点半下课,之后,都要回家。曾和谌明从学校徒步顺着那条贯穿Y城的河堤回家,走了一个多小时,到家时已经几近十点半了。还因此被奶奶责怪。
那天在路上和朋友说了许多话,在后来看来,他和谌明熟识无非是因为住在同一个巷子里,而且在学校还是室友。
谌明唱他偶像的歌给怀言听,说着他的歌有多好,词又有多美妙,他这个人有多么让人值得学习,身上的什么精神值得赞赏和钦佩。但怀言一点都不感兴趣,因为他不喜欢那种风格的歌曲。
怀言因此也故意喋喋不休地给谌明讲他喜欢的歌手,分明也看出朋友不感兴趣,他还是讲个不停。讲完之后,谌明不说话了,他看出来谌明懂了。他们便不再聊这个话题。
“我之前在家乡读小学的时候,班上有个同学一次放学之后和我一起留在教室做作业,结果后来教学楼的大门锁了,我们见出不去,那个同学便思量着顺着教室窗户的排水管爬下去,我们教室在四楼呀!我不同意,但也没别的办法,他便爬了出去,一手拉着窗户框,一手抓住排水管准备下去,结果抓窗户的手一缩过去,同学就害怕了。但是也不敢动,我吓坏了,把他拉了回来。”怀言随意讲起了一些小事。
“我也有过类似的惊险经历......”
谌明一开口,怀言就知道他根本不感兴趣。
在怀言看来,在他说出一个故事之后,对方应该先表现出关心而问问或者评价一下才证明对方认真听了。总的来说,那天虽然说了很多话,却丝毫没有交心的感觉。
后来在学校一次午休,怀言和谌明互相开玩笑斗嘴,谌明却因为怀言的一句脏话翻脸了,翻身起来问怀言什么意思,怀言当时很惊讶,但看到谌明生气的样子就知道要闹矛盾了,却没说话。
谌明又问:“我问你什么意思?嗯?”边说着握着拳靠向怀言的床。
怀言气不过,说了句:“开不起玩笑就算了。”便背过身。心却开始砰砰跳个不停,脸红脖子粗,生怕谌明动手。
好在室友也都在劝,谌明也忍了,说:“念在我俩关系好,不和你计较了,伤了和气。”
后来怀言和谌明逐渐疏远了,但见面也还能彼此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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