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晚了
“不过,长生者虽败,但他的佩剑,确实足以称得上是天命所归,堪称古往今来,天下第一神剑。”白青图道:“世间武者,哪怕是武林神话,寿元也不过百五十年,极少有人能活过两百岁。哪怕是天纵奇才,打从还在娘胎里的时候,就练出了剑意,可因寿命所限,温养兵器怎么也不会超过两百年。唯有天命神剑,是个例外…”
长生者当初横空出世,谁也不知道他是个活了多少年的老怪物,也不知道他是在什么时候练出了剑意,更不知道天命神剑究竟被长生者用剑意温养了几千年?甚至可能更久。
在所有神兵之中,天命神剑的气机之盛,剑意之强,都是独一档的。
天下第一神剑,绝对是名副其实。
正因为天命神剑的来头如此之大,以白青图的桀骜,也绝不敢让自己儿子去随便沾惹因果。
神兵虽利,可也要守得住才行,否则只会招惹奇祸上身。
须知世间剑客千千万,有哪一个剑客能够拒绝天命神剑的诱惑?
甚至就算是许多本身并非主练剑法的武者,若有机会能得到天命神剑,恐怕也不会拒绝半途改行当剑客。
裴管家听着老爷的讲述,脸上表情有些悠然神往。
他虽也不是剑客,可对于传说中的天下第一神剑,仍然难免心中好奇,想要见识一下其绝世风采。
“咳…”
老爷的一声轻咳,让裴管家瞬间清醒过来。
“对不起老爷,我有些失态了。”裴管家满脸讪笑,连忙道:“我这就去提醒少爷,不要再让人去打听莫冶子的下落了,以免惹祸上身。”
“等等,你就这么大喇喇去提醒少羽?”白青图不得不叫住他,“要是少羽问起来,你是从何处得来的消息,你又准备如何回答?”
“呃…”裴管家一怔,旋即想到什么,忍不住低下头去,不敢去看老爷的脸色,小声道:“老爷,昨天我出手救人的时候,说了一句话,好像被少爷听出了什么。”
“什么?”白青图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手忙脚乱之下,差点一跤跌下山崖去,连忙跳下栏杆,追问道:“老裴,你是怎么回事?你怎么…怎么能在少羽的面前露了相?”
他气急败坏之下,连裴叔都不叫了。
“我那时候被兰烈风道破了儒家弟子的身份,一时有些着急,便没能考虑得周祥,贸然开口应了他一句,”裴管家苦笑道:“当时我也做了掩饰,故意拧着嗓子说话,可惜少爷对我的声音太过熟悉,终于还是让他察觉到了什么。”
“你确定少羽真的听出了什么?”白青图先前还责怪裴管家心存侥幸,可此时此刻,他自己也忍不住抱着一丝侥幸的问道。
“我…其实不太确定,”裴管家迟疑一下,又道:“不过,我当时有留意到,少爷看向我的眼神,似乎有些异样,恐怕…恐怕…”
“唉,你这…”白青图长叹一声,将鲜红欲滴的折扇,重重在掌中拍打了一下,有些痛心疾首,“我苦心孤诣,装疯卖傻几十年,甚至连师门武功也不敢私下传给少羽…你、你让我怎么说你才好啊?”
裴管家面红耳赤,羞惭无地。
不过,他低着头,任由老爷骂了半天,突然想到什么,鼓足勇气,抬起头来,直视着老爷,声音低沉,“其实…少爷已经长大了,如今独当一面,做得有声有色,老爷您没必要还一直当他是个长不大的孩子,对他保护的这么好。有些事情,尽早告诉少爷,让少爷有所提防,未必不是好事。”
白青图一怔,斜睨着裴管家,微微眯起了眼睛,掩饰眼中闪过的一丝危险光芒,冷冷道:“所以,你是故意在少羽面前泄露行迹的?”
“老爷误会了,仆绝无此意。”裴管家连忙道:“何况,就算仆有此意,未得老爷允许,又岂敢越俎代庖,擅自行事?当时那确实是个意外,只是老仆如今回想起来,觉得少爷既然已经起了疑心,倒还不如将错就错,索性将真相告诉少爷,免得少爷自己疑神疑鬼,说不定反倒坏事。”
白青图凝视着裴管家许久,眼神终于恢复了平和,淡淡道:“裴叔,以后不要这样自作主张了。”
“是,仆知错了。”裴管家果断认错,却茫然不知,自己方才已与死神擦肩而过。
……
四绝武馆。
截止到现在,武馆里面还没有完全装修好。
但是今天,偌大的武馆内却是一片静悄悄的,不闻敲敲打打的声响,也不见有装修工人出入。
武馆的弟子们,也一个个轻手轻脚,好像生怕发出声响,惊扰了什么。
整个武馆内的气氛,说不出的压抑,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一名头发有些花白,脸型方正的老者,径直闯入武馆,在众人簇拥下,越过凌乱的装修工地,匆匆往内院走去。
内院深处,隐隐有一阵压抑的嘶吼声传来,且越往前走,声音也越来越变得清晰可闻。
……
“呼…我不行了,换人吧!”
“没人换了,大家都还没能缓过气来。”
“那怎么办?封师弟眼看着撑不住了啊!”
“没有办法,再继续下去,我内力耗尽,根基受损是小事,要是剑气反弹,损毁了封师弟的经脉,那才叫得不偿失。”
“封师兄,您再忍耐一下,师父马上就赶到了!”
“嗯,放心吧,封师弟,只要师父一到,化解你体内的隐患,只在抬手之间…”
“……”
偌大的房间里,封平赤身裸体,躺在病床上,面孔扭曲,表情痛苦。
众人围在病床前,正七嘴八舌的安抚着他。
突然,有人察觉到门口光线一暗,扭头望去,不由大声道:“师父,您来啦!”
“师父!”
“师父!”
屋内众人,包括盘膝坐在一旁,打坐运功的数名弟子,听到动静,也都连忙弹身而起,纷纷向头发花白的老者行礼问好。
封平躺在病床上,动弹不得,但也努力扭头过,望向老者,眼中隐隐有泪光闪烁,羞愧道:“师父,对不起,弟子给您丢人啦!”
老者环视众人,最后视线定格在病床上排行第七的小徒弟身上,皱着眉头问道:“怎么搞成这个样子?你们练了几十年的武功,都练到狗身上去啦?连拔除敌人留在封平体内的几道剑气,都这么费力,迟迟不能成功?”
“弟子无能,请师父责罚。”
一众弟子们羞惭无地,只好俯首领罪。
“方老,多谢您一路护送。”
老者身后,突然有人弯了弯腰,说道:“既然您有正事要处理,那我们便不在这里碍事,先告辞了!”
那开口说话之人,是一名中年女子,颧骨微凸,显得有些刻薄,身材颇为高大粗壮,虎口布满老茧,多半也是个练家子。
“刘夫人不必避嫌,老夫这里可不怕家丑外扬。”老者瞪了封平一眼,有些恨铁不成钢,“何况,此事与你们刘家,其实也有一些关系,老夫先与你说一声,免生误会。”
“哦?”刘夫人一怔,有些惊讶的问道:“方老可否细说,此事如何与刘家相干了?”
“诺,就是这个不成器的东西,学艺不精,还敢学人踢馆,却被人打成了这个熊样,要不是几个师兄们不惜耗费内力,拼死为他续命,这会儿他怕是早就已经一命呜呼了。”老者指了指封平,淡淡道:“打伤他的人,叫做李青云。他上门挑战的那家武馆,叫做青云武馆。”
“李青云?青云武馆?”
刘夫人闻言,眼中顿时闪过一抹凶光。
站在她身后的数人,也不是纷纷色变,有些群情激愤。
刘夫人倒有城府,很快收拾情绪,看向老者,饶有深意的说道:“原来如此,多谢方老提醒。以后飞腾镖局和四绝武馆,倒可以多亲热亲热,大家交个朋友!”
众人闻言,均是心领神会,纷纷点头。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这个道理,大家都懂的。
“方老,您先忙着,我们这便告辞了。”
话虽说开了,刘夫人也没有继续留下来旁观,顺势提出了告辞。
方绝之说不怕家丑外扬,他门下的弟子们,可未必也这么想。
何况,方绝之接下来多半要运功为徒弟疗伤,这可是个非常精细的活,期间容不得半点惊扰。
他们飞腾镖局的外人在旁看着,万一出了什么差错,岂不是惹祸上身?
“师父,您老人家请留步,我去送送刘夫人!”
一名弟子说了一声,站出来去为刘夫人一行人送行。
“哼…”
这时病床上的封平,突然压抑不住,发出一声吃痛的闷哼。
他看了师父一眼,连忙咬紧牙关,强忍着剧痛,不再出声。
方绝之瞥他一眼,表情冷硬,并不为之所动,只冷冷说道:“说说吧,究竟是怎么回事?我记得原来的踢馆名单上面,并没有青云武馆的名字。”
封平迟疑一下,没有吭声,却不经意朝某个方向瞥了一眼。
方绝之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见那边站着一男一女。
男的已过中年,身材略微有些富态,锦衣绸缎,发髻梳理得一丝不苟。
女人则是二十来岁的年纪,端庄大方,楚楚动人,正是自己过门没几年的小娇妻。
“屈管家,”方绝之自然不会认为,会是自己的小娇妻犯了错,淡淡看着中年男人,神情不怒自威,“是你让封平去青云武馆踢馆的?青云武馆在归禾城的名声很响亮吗?踢赢了能有多大名声?”
屈不寐下意识瞥了身边年轻的方夫人一眼。
却见方夫人也正扭头朝他看来,眼神中充满了好奇,似乎也很想知道,为什么他会让封平去青云武馆踢馆。
屈不寐话到嘴里,只好咽了回去,硬着头皮说道:“是,老爷,是我当日在青云武馆受了点气,一时气不过,才会吩咐让封平过去踢馆的。”
“哦?”方绝之皱了皱眉。
“原先夫人选定的地址,是在金龟湖畔,与归禾武校隔湖相望,”屈不寐解释道:“那块地是属于青云武馆所有,我当时已经开出了远超过当地市价的价格,想要买下那块地,但那李青云油盐不进,死活不肯卖,还…”
他说到这里,本来想添油加醋,煽风点火一番,却突然智商上线,赶紧闭嘴了。
“好啦好啦,多大点事?老爷您可就别拉长个脸了,你看弟子们都快被你吓坏了!”方夫人站出来打圆场道:“老爷您还是先看看封平的伤情吧!他这一晚上可是遭罪不小,老爷您再不出手,我看他都要痛晕过去啦!”
“这事先记下,稍后你自己去领罚。”
方绝之冷冷瞪了屈管家一眼,转头看向夫人的时候,已是满脸笑容,“夫人你就是太心软了,这个不成器的东西,踢馆就踢馆吧,这也不算什么,可是踢馆却踢输了,这就是大错特错,要是按我的脾气,先让他再疼上三天三夜,让他牢牢记住这个教训,再出手施救也不迟。”
“人常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方夫人横他一眼,叹道:“徒弟们倒是本本分分,敬你如神明,偏你这个当师父的,却从不知道心疼徒弟,天天吹胡子瞪眼,徒弟都伤成这样了,还如此铁石心肠,我这个外人都看不下去啦!”
“哈哈,夫人怎会是外人?”方绝之笑道:“在我心里,夫人才是真正的内人呐!”
“老不修,徒弟都看着呢,瞎说什么浑话!”方夫人面色微微泛红,风情万种,拿指头点了他一下,“快救人吧!”
方绝之便收起了轻佻的笑容,低头看向病床上的封平一眼,“还不快谢谢师娘替你求情?”
“谢谢师娘!”
封平咬紧牙关,从牙缝里蹦出了几个字。
没有师兄们大耗内力,为他压制体内的剑气,他这会儿已经快要撑不住了,勉强说出这几个字,差点晕了过去。
方绝之整了整袖子,在床边坐下,一根手指朝着他的手腕搭了上去。
在他身后,众弟子们见状,不禁脸色微变,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什么。
可惜已经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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