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衣香鬓影（2）

　　周遭的名门淑女们纷纷侧目瞅着李省长，眼底暗暗藏着些鄙夷，李省长本就不是书香世家抑或名门之后，入仕不过是得了总理的提拔，故而他们面上礼貌对待，心眼里却看不上他，觉得他低微粗鲁。

兆麟微微一笑，道，“我们过去打招呼。”

他们两人走到那人面前，兆麟刚要开口，省长开口叫他，原来省长坐着的位置早是朝着大门的，一早就看见沈兆麟了，只是一时诧异，因是看见天人一般的他们。

沈兆麟嘴角一抹浓浓的笑意竟像是高脚杯里的猩红美酒，酒香四溢、砰然缭绕混着今夜的迷离灯光，叫人陶醉不已，一身黑色夜礼服完美无缺的衬出他欣长的体型，在倜傥风流的逸群光彩间竟看不出半点商人铜臭、仕人圆滑；今夜的女子多是绾着各式发髻，而他身边的素秋如海藻般微卷的发丝却是散披在肩上的，耳际别了一个精巧的蝶型发夹，这发夹是银质的，蝶翅上镶满了碎水晶，灯光打在水晶上，水晶熠熠生光，一张脂粉微施、净白如玺脸竟是冷艳光彩，一双嗔然含情的眼睛，竟是几分倦懒妩媚神色，一身月光白缎面绞银线旗袍初看时简单平凡，却在五彩琉璃灯光的斑驳照射下，化作银河里的千万繁星，璀璨生姿、绮丽灿烂，而她便是从这耀眼银河里最夺目的一颗。  

素秋静静的伴着兆麟身边，只见他们寒暄问好之后闲聊开去，她看着他游刃有余的驰骋于浮华虚荣之中，看着他挥洒自如的谈笑于阿谀奉承之中，举手投足时刻微微的倨傲神色，颔首微笑时刻微微的自如神色，音容鬓貌竟不是她平人认识的人，一阵失落，此时此刻，才发现自己居然是如此的不了解他。

心中微微发涩，素秋觉得自己被人丢进了茫茫沙漠，风沙肆意翻卷，如同千万把尖刀刺在她脸上，戳在羸弱的身上，她的眼睛蒙上薄薄的水汽，视线被什么遮住了，喉咙干涩的紧，她忍住自己的脆弱，牵强的扯动嘴角，挤出盈盈笑意，轻声细语道，“兆麟，我想出去透透气。”

“我陪你。”他道。

“不用，”素秋好似不经意的抬眼，眼眸暗转，扫过众人，微笑道，“我自己去。”

她不想他看见自己不争气的模样。

兆麟随着她的目光草草落在众人身上，只当她是怕自己失礼于众人，眉心微蹙，却也颔首笑道，“那好，你自己去。”

素秋娉婷袅娜的身影渐渐飘远，李省长收回自己跟随着她如矩的目光，欣羡的看着沈兆麟，疑惑着说，“这位小姐是?”

其实李省长心中早已好奇，不单单以为这女子是世间少有的丽人，更是看出她与沈兆麟耳鬓厮磨、关系匪浅，只是碍于着方才她就在眼前，些许不方便，此时见她人已走开，便大胆的询问，却听见沈兆麟淡淡的说了句，“我的女伴。”

李德全听到他避重就轻、轻描淡写的回答，心中一愣，随即深深的笑了，他沈兆麟身价不菲、英俊风流，身边有个美丽的情妇也是正常的，不过又不得不心生感概，他是哪里寻得如此冷艳脱俗的女子，倒像是不染半点风尘模样，不过他很识相，淡淡的说了一句，“人不风流枉少年。”

沈兆麟笑而不答。

素秋站在水池的外侧，若有所思的打量着眼前的水池，乳白大理石砌成的欧式喷泉，沿着圆形池喷出的细长如歌的水线，仿佛是随着音乐节奏一般一层层的叠起，待到最高处时稳稳的落在中央的女神雕塑上，不同于旧时园林的水榭方池，欧式的喷泉多以动态为美，犹如的舞步曼妙的女子、裙摆翩然，而水榭方池多以静态为美，却是轩窗梳妆的女子，温婉柔媚。

“姐姐，”一个稚嫩的童音唤她，她低头望去，只见是一个十来岁的素衣女孩，扎着两朵麻花小辫，手提花篮站在自己面前，花篮里装这些艳丽的花束。

“姐姐，买朵花吗？”女孩胆怯的问她，一张脸被寒风吹得红扑扑的，嘴唇发紫。

素秋默默的看她，只见她说这话时单薄身子瑟瑟发抖，暗生怜惜，下意识的素秋伸出手去抚摸她，女孩微微退了几步，左右脚悄悄的摩擦着，眼里几分恐惧，颤着声音重复道，“您买花吗？”

素秋睫毛一低，瞟见她的一双小脚，竟是没有穿鞋，心中威振，她抿抿嘴唇，随手取下耳边的发夹轻声道，“姐姐没有钱，这个够吗？”

女孩望着素秋手中的发夹，她知道这东西很贵重，眼睛不由明显一亮，却硬生生的站着不敢上去。

素秋几步上前，微微前倾着身子，将手中的发夹递到她手里，微微一笑道，“姐姐用这个买你一束花，够吗？”

“姐姐，这个发夹太贵重了，买几屋子的花都够了。”女孩喃喃的说着，将握在手里的发夹塞回素秋手中，仰头看着素秋，一时间觉得眼前的姐姐见虽然衣着华贵却盈盈可亲的模样，也不觉得那么害怕了。    

“小妹妹，姐姐只想要一束花，可是姐姐没钱，姐姐用这个买，你就给姐姐一束好吗？”素秋望着她水汪汪清澈明亮的眼睛，亲昵的说着。

“可是……”女孩局促不安，犹豫不决，呆呆的望着地面。

素秋盈盈一笑，随手将鬓间散落的乱发撩到耳后，慢慢的蹲下身子与女孩一般高，抚摸着她的头发，无声无息的将蝴蝶发夹夹在女孩一个辫子的发根处。    

“姐姐，”女孩抬起眼睛望着素秋，眼眶似是红了，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什么话来，愣了许久，她猛地回过神来，将手中一篮鲜花递到素秋面前。

素秋嫣然一笑，伸手拿出一束放在鼻尖嗅嗅，然后心满意足的侧头看她，口中说，“一束，就够了。”

女孩‘呵呵’笑了，  朦胧的月光打在她苍白却朝气的脸上，落在她发夹的水晶上、盈盈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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